午后的阳光一向很催眠,不多久拿着某经济杂志的顾家铭就一眼瞥见小丫头趴在桌子上睡着了,看来,这个玻璃板倒真是给了她很大的自由空间呢。他从自己办公桌下面那个柜子里抽出一条毯子,推开那扇玻璃门,轻手轻脚地走过去,用那条薄毯覆上她尽管趴着依然有些僵硬的背,但是刚刚退后几步,薄毯就滑落下来,顾家铭又走过去把薄毯拉到她的脖颈处,没想到小丫头身子一扭,毯子又掉下来,就在他正在坚持不懈地进行第三次尝试的时候,柳华山却突然直起身子,扭头看着正拿着毯子不知所措的顾家铭,一脸刚刚睡醒的茫然。
静默的空间,她终于发了问,“你是在报复我刚刚踩的那一脚么?”
顾家铭把毯子扔到她椅子的靠背上,“好心没好报。”说完留下依然在怀疑是故意不让她睡觉的柳华山自己走出去,转身的那一刻,他的表情被玻璃倒映在眼前,无比纠结。
八月中旬的下午天空高远,不知不觉她已经到这个公司三个多月了,尽管其中还有一个月的逃离期。对于公司的多半人她其实还并不熟识,毕竟自己就像一朵花生长在这个过于密闭的空间,每天面对的都是顾家铭那张时而恶魔时而扑克的脸,突然柳华山想起自己租住的那间公寓,一年多,没有见过自己的邻居,没有问候,没有拜访,那个地方,到底除了自己是不是还有另外的人住呢?她这么奋力生长的世界究竟是怎样一个神奇的地方?且不说那些没有见过的人,即便是面对这个以为非常了解,以为十分熟悉,以为读懂的人,如今也是陌生的感觉。这个世界还真是处处稀奇。
她好像好久都没有给爸妈打电话了,不知道他们最近过得好不好,不知道爸爸的颈椎病是不是又犯了,靠着栏杆望着窗外的车流,好像那个梦中的云端之感,“妈。”声音通过她不懂的电波传到担心她的妈妈耳朵里。
“宝贝啊。”妈妈好像很高兴的声音,“刚刚郝帅打电话过来你又打过来了。”
“他说什么了?”柳华山心里大呼不妙。
“说你们在一起了,改天回来看我们。”妈妈果然很开心,“这就对了嘛,看看他陪你那么长时间,连你住院的时候他都放下学业一直陪着你。”
“妈,爸呢?”
“哦,他去跟楼下的李叔叔下棋去了。”妈妈似乎伤感起来,“你什么时候来陪妈妈啊?你呆的公司到底怎么样啊?我问郝帅他只说挺好的,让我们放心,可你什么都不说,我们怎么放心啊?”
“真的挺好的。”拿着电话的柳华山看了看那边正在像皇帝一样批阅文件的顾家铭心想,挺好的,我总不能跟您说,我在给顾家铭打工吧?!
“那好,诶,我给自己煲的美容养颜汤好了,先挂了啊。”这个妈妈,果然恢复成老样子了。
“嗯。妈妈再见。”
刚刚放下电话,一转身就看见几个男人抬着一个看上去很柔软的沙发进了自己的温室,但是那些男人连看都不看她一眼,就兀自放在那里,然后其中一个从纸袋里掏出了一个布满了向日葵花朵的沙发套,她正想开口发问,却又见刚刚还认真坐在那里做功课的顾家铭拿着两个同样向日葵花色的抱枕走进来。
“就放在这儿吧。”顾家铭说着把抱枕放在沙发上,“走吧。”
“这是干嘛?”柳华山也走过来拿起抱枕揉了揉,很软。
“以后睡觉在沙发上睡。”顾家铭看了看沙发,又看了看仿佛不相信似的她,“反正你现在那么瘦,也不用担心掉到地上。”
“哦。”柳华山面对他恶作剧之后的温柔攻势不知道该怎么接招了。
“好好工作。”顾家铭看着她低头的模样,想起了《倾城之恋》中的白流苏,被人夸作“最会低头”的女子,只是,小丫头终究是不同于她的,眼前这个丫头,可是没有任何野心,她生活的世界好像没有白流苏那样恶俗和充满嘲讽,她的世界,因为她的心境,处处祥和,只是现实险恶。
郝帅随着晚上下班时间的到来如约而至,“大神,我已经在楼下了,你快点儿,咱们先去超市。”柳华山收起手机便拿了包离开,只是离开之前,看了看依旧没有下班意思的顾家铭,问了句,“还不走吗?”
“嗯,你先走吧。”看来已经放弃让她搬回去的意思了。
她不知道就在十一楼的地方,他站在那面反光玻璃后面,看她被郝帅轻轻抱了一下,送进车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