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初入江湖(上)
三月江南,到处花红草绿,遍地燕语莺声。
杭州西子湖畔,游人如织,人潮如涌。
这时候,朝阳已升上了树梢,晨雾渐渐淡了。蓦地,在远远的断桥边,荡起一阵歌声:
情缘了,此恨绵,往日恩爱尽云烟。
心已碎,泪亦干,茫茫天涯啼杜鹃。
念伊人,望眼穿,悠悠岁月吾难遣。
芙蓉美,娇花艳,纤纤柳腰何人揽?
自叹命薄属红颜。
今生难见君,再修来世缘,除却三千烦恼丝,终身伴佛青灯前。
歌声凄凉悱恻,哀怨至极,令人听来,止不住心酸落泪。
歌者是一个女子,年芳二八,正是人生灿烂的时光,然而这女子却形容憔悴,衣衫不整。即便如此,也难以遮挡她那动人的美丽。
歌罢她已是泪流满面。
在歌女身边是一个弓背老人,目光混浊,面有菜色,手持胡琴,拨弄琴弦。
显然这是他们在这里卖艺。这种在茶肆酒楼常见的卖艺人,今天出现在西子湖畔也算一件怪事。
一曲方罢,周围一片叫好之声。几个观者将铜钱扔到小小场中,歌女频频纳福一一致谢。有人叫道:“再来一曲!”众人哗然响应。歌女又唱道:
滴不尽相思血泪抛红豆。
开不完春柳春花满画楼。
睡不稳纱窗风雨黄昏后。
忘不了新愁与旧愁。
咽不下玉粒金莼噎满喉。
照不见菱花镜里形容瘦。
展不开的眉头,捱不明的更漏。
呀!
恰便似遮不住的青山隐隐,流不断的绿水悠悠。
歌声委婉,丽声如莺;琴声悠扬,沁人心脾。众人又是一片叫好之声。
这时候,一个小乞丐走出人群,来到歌女身前,将一个脏兮兮的饽饽在自己的衣袖上擦了擦,然后递过去,“格老子一没银两、二没钱,这个便算是打赏。”
小乞丐,看上去年约十一、二岁,蓬头垢面,满身污秽,相貌倒也不差。不过,出语老气横秋,油腔滑调,更叫人觉得不伦不类。一中年汉子从人群中走出,奔到小乞丐身旁,一掌打掉饽饽,随即厉声喝道:“滚!”
小乞丐面对中年汉子,抬起目光,昂然不惧。
这时,歌女翩然弯腰拾起饽饽,对小乞丐微微一笑。小乞丐见此,怒视了那汉子一眼,默默无语走回人群。那汉子不免尴尬,愣在场中,众人一片哄然。
那汉子讪讪地刚回到人群,就有一群人排众而出。这群人中,为首之人,头戴方巾,手持羽扇,身着华服,一看便知是大户人家的纨绔子弟。他的身后站着几个凶悍家奴。其中一个獐眉鼠目的家奴对着歌女叫道:“你的时运来了,我家公子要请你过府献艺。诺,这是赏钱。”说罢,将一锭银子扔在歌女脚下。
歌女并不去拾银两,而是对华服公子福了一福,道:“大爷,小女子漂泊江湖,不贯拘束,到了贵府,怕是唱不出声了。”
“呔,你个不识抬举的贱人!公子请你,乃是你小娘皮的造化,……”
“住口!”华服公子喝住下人,走到歌女身前,深深一掬:“小生慕姑娘歌喉,还请姑娘随我过府一叙。”
歌女唱诺回礼:“蒙大爷看得起小女子,奴本是草芥之民,入不得华胄之家。还请大爷见谅。”
一句回绝,华服公子的脸立即变成猪肝色,失去了方才的斯文模样。
“獐眉鼠目”马上竖眉喝道“你个贱人,你可知道我家公子是谁?说出来一准吓得你魂飞魄散。”
原来,这个华服公子正是当今杭州知府胡云海的独生子胡天雄。
胡天雄形骸放荡,荒淫无度,不知道有多少良家女子遭了他的毒手。
今日,胡天雄带了家奴来游西湖,本就为了猎艳涉奇,见卖唱女子貌美,不由情动,心中撞鹿,不想却碰了钉子,大庭广众之下弄了个灰头土脸。
“今天,去不去可由不得你了!”家奴凶相毕露,咄咄逼人。
“何人在此喧哗?”一声厉喝传来,吸引了众人目光。
人们循声望去,从自动让出道路的人群中,昂然走来一队人马。为首之人,紫赯脸,浓眉大眼,相貌堂堂,身材高大。此人正是杭州府总捕头邢天。
刑天,人送绰号铁捕,是少林俗家弟子,大力金刚掌宇内称雄,威震大江南北。在刑天身后,便是一众捕快。
歌女见到邢天,忙道:“大人替小女子做主!”
邢天目光一扫,看到锦衣华服的胡天雄,脸色一变,再看到歌女凄切神情,心中已然了然。于是,邢天色厉内荏地对弓背老人和歌女吼道:“大胆刁民,竟敢在此滋事,快随我到衙门问话。”说罢,不忘丢一个眼色给他们。
弓背老人和歌女相机正要答话,不料还是被胡天雄抢先一步:“慢着,”胡天雄横身拦在歌女身前,面向刑天说道:“邢捕头,这件事本公子自会料理。还是将你的人马带走吧。”
“是,小人告退。”邢天说完,躬身一礼,随即无可奈何地带了手下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