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色旧林尽抹红
刘城麟2015-10-25 02:2311,431

  第一部分

  书接上回,柳不恭被傅今朝暗算,伤于左膝骨断筋折,痛入骨髓,苦不堪言。吹笛人恼羞成怒,全因傅今朝色胆包天羞辱颜小昔。眼下唯有拼力一战,将傅今朝首级割下,方能稍缓少女的嘤嘤啜泣,柳不恭的左膝伤迹。吹笛人在房顶之上对众人讲了多时,下面的听者顿时羞愤交集,怒发冲冠。想必若是雁荡二老立在眼前,早把他们弄得尸骨不在,魂飞天外。

  吹笛人与傅今朝的一场恶战,身旁的柳不恭看的是真真切切。

  但见,吹笛人横架铜笛飞来一击,傅今朝赤手空拳伶俐躲避。一个夜色撩尘似风紧,一个暗影浮动如雷*。眼分六路,耳闻八方。铜笛挥舞赛腾龙,群瞻圣姿皆神移。拳脚相搏变化多,一俯一仰气锐迷。正是今朝有仇今朝报,暗处奸人一日笑。鏖战全因一女起,冠绝端丽无人比。

  二人拆了多招,斗到狠处。吹笛人暗叫:“若不是我隐退江湖久居深宫,手脚慢了?今时今日却连傅今朝都战不过。此人膀臂窄短,腰弯背驼,却也力搏惊人。难道我此番出宫,竟连一个驼背老都敌不过?真可笑可叹!”眼扫傅今朝,见他全然不惧,越战越勇。猛然间,傅今朝大喝一声,右臂朝向吹笛人面门,一掌挂风而来。吹笛人凛然还击,微抬右掌,掌中略含一丝黑气,这黑气被夜幕所遮,就想让傅今朝避之不及。二人双掌快要相抵,吹笛人霎那间由掌变指,二人指掌相合之际,急忙催动内力,一丝黑气缓缓从手掌游出,游至指尖,宛如一条小蛇一般,又游入傅今朝的体内。

  这股黑气,若是打入别人身体,只需片刻,游入脑内。再需片刻,便会封住头脑诸多大穴。全身痉挛,呼吸不畅,视物不清,耳不能闻。傅今朝也是久处江湖,虽不知这股黑气的厉害,但想来,打入自己体内绝无益处。想撤回右掌,换招再击,竟如有条锁链缠住一般,脱离不能。稍作惊骇,岂不知,正中吹笛人招数,此招名为萧兰指。

  指法惊奇,是为思恋梅妃而创,梅妃曾作有一篇《萧兰赋》,吹笛人故将此指取名萧兰指。中招者欲脱不可欲罢不能,纵有深厚内功甩脱,最终也是“藕断丝连”。唯有眼睁睁等着自己气息渐衰,生不如死。双目失明,双耳失聪,想躲却无可奈何。

  傅今朝眼见这股黑气游入自己体内,顿感这股黑气渐往上移,所游之处说不出的怪异之感。吹笛人心想:“哼!就算你武功出类拔萃,凡是中我萧兰指者,无不痛不欲生。何况你内力似无,更无反抗之力。你作恶多端,这种死法,比取下你的首级更加适合更加残忍,去死吧!”

  第二部分

  吹笛人正想着,暗自窃喜傅今朝命不久矣,柳不恭颜姑娘大仇终于得报。蓦地,只觉游入傅今朝体内的这股黑气原道折回,速度之快来不及反应。吹笛人大惊,心道:“莫非他身后有高手用内力暗中相助不成?”向后瞄了一眼,见他身后空无一人。这荒草野坡,只有他二人在此恶斗。再看傅今朝时,嘴角微微一翘,似笑非笑,表情十分狡黠。吹笛人自觉不妙,寻思着:“怪事!怪事!凭他的内力,这股黑气怎么会被*回?这又是怎么回事?”想罢多时,抽回右臂,再做定夺。不料,抽回手臂时,傅今朝掌心似有一股粘力,将手指指尖粘住,抽回寸许,复又粘回。柳不恭躺在地上,也略微感到吹笛人中了圈套。但是只能看着,疼痛不止无法动弹。

  而此时,一直未提的颜小昔,紧紧裹着吹笛人的斗篷,缓缓站起来走至门口,步步蹒跚,倚在门外。娇泪如斜雨淋漓洒下,时大时小,时有时无。有时残花溅泪,无时咽语惆眸。她缓缓抽出佩剑,泪眼凝视着剑身,回想到自己清清白白干干净净的女儿之身,竟毁于眼前这个驼背糟老头,真想一死了之。

  刹那间,脑海中恰似闪过一道厉电。心道:“不对,方才那人作此禽兽不如的事情时,我虽被黑纱遮目,无法辨别那男子的容貌。但是我依稀感觉,那人肩宽背挺,骨骼健朗,绝非眼前驼背之人所为?”想到这里,脸臊得通红,又羞又愤。羞的是再无面目见亲人,了却旧念厌红尘。愤得是天下男子皆禽兽,来世再不做女人。

  颜小昔本要劝止二人相斗,突然想:“就让他们互相打死也好。”于是呆立在门旁,作壁上观。此刻吹笛人大喝一声,声震荒野。原来他自知甩脱不开,唯有提运全身内力抗衡。少时,头冒冷汗,仍拼力相持。他一瞥傅今朝,见他斗志昂然,全无退怯之意,倒有三分喜色。

  掌上这股黑气,居然全被*回,游回自己身体,渐往上移。若是长此下去,后果不堪设想。吹笛人心道:“这到底怎么回事?他明明内力微弱,此刻怎么会有那么强的内力。莫非他的内力遇强则更强?怪我轻敌,一时大意。不过,他的内力至阴至柔,不含一丝阳刚之气。如果我双目已盲双耳失聪,仅凭感觉,我定会认为是同一个内功精湛的女流之辈交手。这应该不是雁荡山一派的武功,到底是甚么功夫?”

  忽然,傅今朝面上泛出一阵潮红,脖颈胀红变粗。眼白充血,似是能喷出血雾。手掌青筋暴起,清晰可辨。气虚不定,方才的内力,此时就如堤溃蚁穴一般,荡然无存。吹笛人刚刚觉出异样,纳闷之际。傅今朝已然收掌,强颜欢笑道:“阁下武功鹤立鸡群,老夫佩服。今日就算打成平手,他日若是有缘再见,我们再一较长短。”吹笛人强作镇定道:“雁荡山的武功名播天下,今夜有缘一睹雁荡二老的风采,实乃三生有幸。”傅今朝道:“那好,傅某先前告辞,正所谓来日方长,我们后会有期。”吹笛人道:“后会有期。”二人说毕,傅今朝飞身行离开此地,消失的无影无踪。

  傅今朝走之后,吹笛人稍作等待,见他没再回来,确实已走。一时间,头脑昏昏沉沉,身子摇摇晃晃,几欲栽倒在地。柳不恭撑起上半身,爬到他的脚下,问道:“前辈你怎么了?”吹笛人道:“我一时大意,竟中了傅今朝的奸计。不必担心,我只需调理一个时辰,多耗些内力,定能恢复真元。”吹笛人一眼瞧见靠在门旁的颜小昔,见她面色无光,目光呆滞,道:“我若知道事情会如此,早些挺身相救,或许就能改写你的命运。可是,姑娘,你莫要怪我。”话说着,跌跌撞撞的离开此地,不见踪影。

  第三部分

  且不管吹笛人躲到何处运功疗伤,先说柳不恭与颜小昔。前后二次相会,境遇已千差万别。回想第一次,倒也是回味无穷。不料第二次单独相会,会是此般凄凉惨景。柳不恭不知哪里来的一股力量,强忍着站起来,蹒跚的走至她的近前,深情地瞧瞧颜小昔。颜小昔眼眶红肿,欲哭无泪,神情呆滞,仰望夜空,苍白的面庞不含一丝表情,看也不看柳不恭一眼,仿佛这荒山野坡只有她一个人。

  柳不恭道:“颜姑娘,你昨日曾经救过我,我许诺过,雨露之恩必当涌泉相报。可是现在,我对不起你。是我武功低微,救不了你。”颜小昔一语不发,眼睛直愣愣的望着星空。柳不恭道:“颜姑娘,不要这样,你骂我也好,你打我也好,这样我心里会好受些。”颜小昔不睬,过罢多时,突然抬起柔嫩的手臂,指了指天上的繁星,呆道:“天上的星星好漂亮。”说完这话,仍是不看他一眼,紧裹着唯一一件蔽体的斗篷,缓缓离开小屋,走进树林荒草之中,黑暗吞噬了她娇弱的身影,消失在夜色之中。

  柳不恭的心一落千丈,茫然道:“颜姑娘她永远都不会理我了,她恨我,她会恨我一辈子,我没用,我是废物。”此刻他看到脚下有一把剑,俯下身拿起来,轻抚剑身,上刻“南华山颜小昔”六个清晰的字。忽想到:“原来是颜姑娘的剑,她将此剑留在此处是何用意?莫非……”

  他又仰天长叹,自言自语道:“我此番前来,本是救我大哥一家脱困,正所谓谋事在人成事在天。我没有成功,反而一败涂地。之后颜姑娘救我一命,替我运功疗伤。我曾发誓,他日定会报答她的大恩大德。可是现在,我眼睁睁的看着她遭人羞辱,却无能为力。当下,大仇报不了,大恩也报不了。我柳不恭愧为人子,习武又有何用?活着还有甚么意思!不如……不如以死来表达我对大哥一家和颜姑娘的恩情。”

  想罢多时,惨笑一声,拔剑出鞘,双手紧握剑柄,剑尖朝向自己身体,奋力刺来。顿时,从柳不恭胸腔中喷出一道鲜血,鲜血很快浸透了衣衫,倒在地上气绝身亡。

  这便是以往发生的经过,吹笛人言到此处,叹息一声。虽是戴着面具挡住了表情,但仍遮不住黯然神伤的口气。崔韶杨气色颓废,泪如雨下,想道:“师妹现在不知去了何处?或许已经不在人世?此时此刻,我的心深切感受到,她已经彻底被撕碎。不仅她被撕成了碎片,我也是体无完肤。不管怎样,希望今生还能见她最后一面,哪怕折寿十年。”

  颜亭山呆若木鸡,泪已流干,心中胡思乱想:“我颜亭山上辈子到底做错了甚么?今生今世却将厄难降在小女身上,为甚么?如果老天想惩罚我,那大可以降罪于我啊!可是我女儿是没有错的,这是为甚么?为甚么要这么折磨我?小女纯正无邪,自幼是没遇到过甚么挫折,也没遇到过甚么坏人。今却遭此大难,我这个父亲又不在她身边,我怕她一时想不开,万一寻了死路。那……那我也随她而去。”

  第四部分

  徐耀通大声道:“阁下的话似乎还没有说完,又似乎前后矛盾漏洞百出。”吹笛人道:“我确实没有说完,柳不恭自尽之际,我躲在不远的岩石后运功疗伤。当时我虽察觉声音有异,可是疗伤之时我不能思念他物,否则内伤终生难愈,所以爱莫能助。”

  徐耀通道:“既然如此,你运功疗伤之时不再当场,也并非亲眼所见,怎么就可以随意下定论。”吹笛人道:“问得好,我等的就是你这句话。”徐耀通“嗯”的疑问一声,不解道:“那就不如痛痛快快地将话说完,何必在此装腔作势,自卖关子。”

  吹笛人“哼”了一声,道:“当时柳不恭倒在地上多时,没有一点动静,猜想已重伤死去。不料过了片刻光景,我听倏地一声,似是有人从高出飞下。而且,辨析声音,应该是两个人。这二人说话刻意将声音压得很低,我听有一人道:‘不知他死了没有?地上流了这么多的鲜血,差不多该断气了。’另一人道:‘死就死了,有甚么大惊小怪的。更何况,他这么一死,虽属节外生枝,大出我们意料。但仔细想想,或许还有推波助澜的妙处。’‘少爷的言下之意是?’他二人忽然哈哈大笑起来。

  “我听他们谈话,是两个年轻男子的声音。那位少爷道:‘今夜之事,你替本少爷实现了一桩心愿,他日回府,定会重重有赏。’说完话,还砸了咂嘴,似是刚刚品尝过珍馐美味一般。那人道:‘这都是属下分内的事,能为少爷您分忧解难,属下万死不辞。想必明日,这东华山会来个天翻地覆。到那时,少爷您将他们一举铲除,立下大功一件。回去复命,主子大悦,少爷您必然在人前显圣,恭喜恭喜。’那少爷乐道:‘你当真说到了点子上,不过这些都是计划之中的事,对付他们,你们足矣,明日我等你们的好消息。我现在在意的,是这计划之外的事。’那人低声道:‘那位姑娘……’少爷道:‘我指的不是她,而是你脚下的那个死人。’‘少爷是说柳不恭?’少爷道:‘只要你做得好,死人也会发挥他的作用。’‘属下明白,少爷将此事交给属下,您就安安稳稳地回去休息,明日再来看这场好戏。’那少爷道:‘你今夜陪我出来,屠乐帮上下没有对你起疑吧?’那人道:‘少爷大可放心,属下和帮众二十几人陪着柳不恭出来救走朝廷重犯,当时是出了点意外,不知从哪里冒出来个吹笛子的人,出手敏捷武功不凡。瞬间将帮众二十几人全部杀死,属下见势不妙假装中招趴下装死,还好没被任何人发觉,总算是避过了一劫。想想当时情况危险之极,若不出此下策,否则被那吹笛子的一下打死,以后就再也不能为少爷您卖命了。’那少爷微微一笑,道:‘你小子倒是很会说话啊!’‘属下跟随少爷,忠心不二,可昭日月。属下这就背着这具死尸赶回屠乐帮,反正他也是死于南华派的剑下,索性便说柳不恭是死于南华派颜小昔之手。屠乐帮内那群蠢材,小人应付他们还是绰绰有余。只要属下稍微添油加醋颠倒黑白诉说一番,那群蠢材定会误以为柳不恭是被颜姑娘故意杀死的。’那少爷道:‘好极了,不枉我多年细心栽培你。’‘多谢少爷提拔重用,知遇之恩,属下没齿不忘。’

  第五部分

  “‘我手下人众多,算起来,你跟我时日不长,但却深知我心。自从前些年在长安东郊的广运潭,我带着手下们共观典礼。我偶遇颜姑娘同父观看落成盛会,此后每日不茶不饭,六神无主。手下无数人不知我苦处,唯有你,竟然当日替我暗中留意,终于打听得到她是南华派的千金。就因这一点,就没有辜负我平日对你的栽培。说句实话,颜姑娘风姿撩人,皎洁如月宫嫦娥,无暇似幽谷白玉。那日我寻机会向她靠近,待到近处,更觉她遍体芳香,顿觉通体舒泰悠然陶醉其中。于是我暗中向她示好,怎料她竟对我不理不睬,连正眼都没瞧我一眼,居然牵着父亲的手下了台阶去别处观看,刻意躲我甚远。我狂怒之极但鉴于稠人广众不好随意发泄,但这一切,你都看在眼里记在心里。事后知我心挂此女,为解我苦闷,你暗中帮我查出她是南华派颜亭山的千金。我自知她不会对我产生情意,所以,得不到的东西,那就将她在我手上彻底毁掉。一个女人她再自命清高,最终还不是一样被男人玩弄于股掌之上?’说着,一阵不怀好意的似哭非笑,笑中藏有千般苦,笑中自有万把刀。接着道:‘我本来想在事后,将东华派南华派先后灭掉,再考虑她的事情。谁曾想,那个驼背老竟然想捷足先登,占我便宜。我岂能容他在我面前胡作非为?还好,被我抢在前面。直到现在,他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栽跟头的呢?’“那人道:‘小人知道论武功定然不是雁荡二老傅今朝的对手,所以暗中准备大量石灰粉。待他抱着颜姑娘上岸,找地方正要施暴之际,被我出其不意攻其不备,将石灰粉撒入他的双眼中。等他将石灰粉弄净之后,少爷你早已经得偿所愿,尽享风花雪月了。然而颜姑娘被点大穴动弹不得,少爷您又将黑纱蒙住她的双眼,她做梦也不会想到少爷的头上。’“‘所以说,武功高低不是最重要的,重要的,是要学会用脑子。不过话说回来,那个带着人皮面具的吹笛人是何方神圣?武功好像也不弱嘛!’‘小人不知,小人这就去查,不出两日,定会查出此人的庐山真面目。’‘尽快去查,此人行踪诡异,说不定也是大有来头,也许会给我们的计划带来一丝阻碍。实在不行的话,派些高手将他除掉。’”

  吹笛人说到这,颜亭山张着大嘴,惊讶之余神色疑虑,似是在努力回忆当年广运潭的情景,但是冥思苦想,也想不出一丝关于这位少爷的记忆。崔诚谖故作镇定,心下寻思:“吹笛人口中的这位少爷,是何许人也?凭他一人之力,怎能将东华派与南华派铲平?然而他刚提到主子,莫非这位少爷是奉主子之命前来?若真如此,连日怪事,定是他们暗中*作。原来,他们是想让我们打斗到两败俱伤之时,先后铲平东华派和南华派。”想到这里,豆粒大的汗珠滚滚而下。崔韶杨撑到现在已是大大不易,几近死去活来,咬着牙“格格”直响,心道:“原来侮辱师妹的竟然不是傅今朝,而是一位少爷。这少爷是何人?若是此人站在我的面前,看我怎么杀死他。就算我武功不及他,也要为师妹出这口恶气。”想到这里,脑海中又浮现出颜小昔娇美的身段,顿时一颗心如被刀割一般,痛苦不堪。

  第六部分

  徐耀通道:“那我就不明白了,当日你在疗伤之际,他二人低语而谈,你岂能听到?我猜你这是信口雌黄,搬弄是非。”吹笛人道:“当夜若换作是你,你内功低下,当然是听不到。事有凑巧,当夜荒山死寂,微有小风吹拂,我且处于山谷的下风向,加上我平日的内功修为,所以才听得如在当场一般。现在想来,山上若有丝毫鸟鸣猿啼,或赶上无风之夜,任我内功修为再高,也是绝对听不到的。”徐耀通听他语出尖酸讽刺自己,强压怒气,默不作声站在一旁。

  吹笛人道:“我话都讲到这里了,你们屠乐帮的人为何迟迟不动手,将他三人的绳索解开?一个个都跟木头站在那里作甚?难道还叫我亲自去解不成?”一言毕,屠乐帮众人面面相觑,而后无奈的给他们解开绳索,崔诚谖三人恶狠狠地瞪了徐耀通他们一眼。吹笛人纵身从房顶跃下,稳稳地落在庭院中。崔诚谖赶紧上前一步道:“多谢高人前来相救,东华派南华派上下感激不尽。”吹笛人道:“崔掌门不必多礼,眼下灵风逃离已久,可能去搬救兵。此地不可久留,少时,会有一场恶战也说不定。所以我提议,暂时先出去避一避风头。”正说着,吹笛人察觉出崔诚谖脸色不正常,问道:“我看崔掌门的气色,似是中毒一般,怎么回事?”崔诚谖又将此事大体向他诉说一遍,吹笛人诧异万分,但也很是不解。

  吹笛人正在劝解崔诚谖几人速速离开东华山,以避免厄难。但出乎意料的是崔诚谖三人心意坚决,一个也不肯走。崔诚谖坚持认为“东华派在,我在,东华派亡,我亡。”死也不肯走。颜亭山和崔韶杨一方面是陪着崔诚谖镇守东华山,另一方面也是想跟敌人拼尽全力,为颜小昔报仇雪耻。陡然间,就听墙外一人大声呼叫道:“月娘,月娘你在哪里?不要离开我,我辛辛苦苦找了你二十年,不要离开我,你在哪里?”言语凄切,如鬼哭狼嚎,疯言疯语,令人生恐。众人迟疑之际,只见一个怪影从墙外飞到庭院中。但见他,三分好像人七分貌似鬼,吓得众人皆倒退数步,躲得远远的。

  崔韶杨吓得差点肝胆俱裂,心道:“这是个甚么东西?这不是白日见鬼吗?不对,大白天哪来的鬼?更何况,他……他还有影子。但若不是鬼,却怎生得这般吓人的模样?”但见那人飞了进来之后,四下张望,仿佛在寻找月娘。忽然见无数的目光汇聚在自己身上,却又变得如同三岁小孩一般,时而躲在树后,时而藏在假山后面,眼神惶恐,生怕别人看到他。吹笛人见了他道:“这不是雁荡二老的史孤信吗?”

  众人这才恍然大悟,放下心来。心道:“原来不是鬼,而是修练摧花弑血掌导致心智狂乱的史孤信啊!吓了一跳。”颜亭山一听他是史孤信,大步流星走至他近前,狠命揪住他的破衣服,道:“原来是你,若不是昨夜你掳走小女,小女现在就不会落得如此下场。是你害了她一辈子,你是始作俑者,我跟你拼了这条老命。”说着,挥起手一顿拳打向史孤信,不料史孤信躲也没躲,连续数拳,拳拳到肉,打得“砰砰”直响。但史孤信却跟块木头一样,眼神恍惚,站在那里一动不动,不疼不痒似是毫无知觉。

  第七部分

  突然他看到了崔韶杨,霎那间面露凶光,鼻息加重,口中直喘粗气,伸手指他道:“原来你还没死,为甚么?为甚么你要带走她?我带你不薄,为甚么你要带走我的月娘,童百川,你给我拿命来!”话音刚落,史孤信一个箭步冲到崔韶杨眼前。身法之快,如同一阵旋风,令在场众人暗暗心惊。

  吹笛人暗叫声不好,心道:“我初见他,此人虽是大呼小叫举止反常但神智倒还清醒。怎么现在却变得神志不清疯疯癫癫的了,还将崔韶杨错看成了童百川?不行,无论如何都要制止他。”此时,就见史孤信探出右掌,掌骨突出指甲细长,大力一掌向崔韶杨面门拍来。动如脱兔,躲之微迟。崔韶杨只觉他凛凛掌风,说不出的冰冷刺骨,似是赤身处在冻天雪地之中。不由得毛发皆竖,吓得咽了口唾液。崔诚谖方想上前阻止,突然眼前淡黄色人影一闪,吹笛人已赶到他的身前。

  崔诚谖尚没看清怎么回事,吹笛人右手紧紧握住了史孤信的右手腕,如同铁钳一般,一股深厚内功力道传入史孤信体内,吹笛人道:“史孤信,你认错了,睁大眼睛给我看仔细了,这位年轻人不是你要找的人,速将手放开,不然我就不客气了!”崔韶杨吓出一身冷汗,忽觉被掌风稍微触及的面部有些冰冷麻木,右手摸了摸,居然碰下一小块皮来,心道:“若是再迟一些,我命休矣!”

  或许是这股力道将他冲醒了,史孤信回过神来,仔细打量崔韶杨。见崔韶杨眉清目秀,俊朗白皙,与童百川长相差别甚大,果然是自己一时糊涂搞错了。忽又转身瞧了瞧吹笛人,见他带着人皮面具,眼神变得惊异起来,道:“鬼,鬼,有鬼,你是鬼?你若不是鬼,怎么生的比我还要丑陋?”在场有不少人忍不住“嗤”一声笑出声来,心道:“人家明明带着面具,不愿以真面目示人,你却以为这是人家的真实面目。这个史孤信疯疯癫癫倒还有几分滑稽可爱之处。”吹笛人目光突然变得犀利,道:“我是鬼,我是长发无面鬼。你再不放开他,小心我带你去见阎王!”可想而知史孤信此时惊恐的神情,二人目光交汇,对视良久。史孤信身体一直在剧烈颤抖,上牙直打下牙,仿佛真见了厉鬼一般。

  就在此时,听的不远的树上传来一个男人的笑声,笑中带着嘲讽之意,让人听了极为不舒服。众人皆为惊讶,甩头看去,那人已然飘入庭院中央,众人均不认识。吹笛人见此人青衣打扮,身材瘦小,比傅今朝有过之无不及,只是少了一个罗锅。八字眉,三角眼,双目深陷却贼目如电。薄嘴唇,尖下巴,年纪三十开外。

  那人咧着嘴笑道:“好一个长发无面鬼,再过一会儿,我让你得偿所愿,做一个名副其实的长发无面鬼。”吹笛人松开史孤信,听那人如此轻蔑自己,有些生气,道:“是吗?你又是何人?就算你有这个想法,怕你还没那个本事。阁下出此狂言,想必在树上听得良久了。”

  第八部分

  那人“呵呵”笑道:“在下姓卫,名叫卫成罡,江湖无名之辈。我是来看热闹的,你还没来,我就到了。真没想到啊,昨夜你竟然偷听到我家少爷的谈话,你当真是厉害。既然你已将昨夜之事尽诉众人,那好极了,替我省了我不少口水。”吹笛人惊了一下,心道:“我来之时,并未注意到附近树上居然有人,听他所言,昨夜之事他似乎心知肚明。”崔诚谖心想:“我东华派今日还真是热闹,来了那么多素不相识的人,眼下只有泰然处之静观其变。”说道:“不知阁下是何人门下?来我东华派又所为何事?”卫成罡道:“你就是崔诚谖崔掌门?”崔诚谖点头道:“不错,正是在下,阁下是何门派?”卫成罡并不回答,反而不怀好意的笑了笑,不慌不忙的从怀中取出一物,拿在手上,还在众人面前摇了摇,道:“你看这是何物?”

  众人看去,不看便罢,崔诚谖三人顿时火冒三丈,牙关紧咬,拳头攥得格格直响。到底是何物让他们如此发怒?原来卫成罡手里摇的正是颜小昔穿的白色外衣。只见这白色外衣撕裂不堪,一条条似是被长剑割开,一块块像是被双手扯烂。虽然变得难以辨认,崔诚谖三人依然清晰记得这是颜小昔之物。崔韶杨沉不住气了,对父亲道:“那是师妹的衣物,他这是存心来我东华派挑衅的,跟欺辱师妹的那群人是一伙的。爹,不能放他走,要为师妹报仇啊!”他这么一说,众人方悟是颜小昔所穿的衣服,心头也暗生怒气,想:“他到底是何人?居然做出如此禽兽不如的勾当!”屠乐帮中有些人甚至看不下去了,纷纷抽出兵器,攥得紧紧的,就等时机一到,冲上去一起将他杀死。

  颜亭山横眉冷对,强压怒气,道:“好啊!居然羞辱到门上来了,我正愁找你们找不到,现在既然找到门上来了,我岂会饶你?”说着暗运真气,待真气运至双掌,脚尖点地,一个跟斗跳至卫成罡近前,右手虚晃一掌,左掌使足劲拍向他的胸口。颜亭山先前在打斗时,被屠乐帮的人一剑削断右手食中二指,疼痛难忍。所以出招时,左掌主攻,右掌辅击。卫成罡却不还手,只顾左躲右闪。五六个回合之后,颜亭山竟是没碰到他的衣服。卫成罡躲时还面露微笑,视打斗如同儿戏。身体贴着颜亭山急转,仿佛把他包围其中。颜亭山面前眼花缭乱,本是敌人在自己身前,一掌呼一声打出,人却猛地转到自己身后,瞬间打空了,连续如此,禁不住怒火熊熊燃烧,焦躁狂暴。众人看了多时,见卫成罡只是躲闪并不回击,似乎刻意隐瞒招式,实在看不出是何门派。

  颜亭山发疯一般双臂挥动如风,前攻后防,生怕敌人转到身后再行攻击。就在这时,颜亭山忽然意识到,庭院中央只剩他自己在打斗,卫成罡不知怎么,转的转的竟然不见了。颜亭山擦了一下脸上的汗水,急睁双目慌忙寻找。突然听头上有人“嘿嘿”一阵冷笑,颜亭山一抬头,原来他双脚站在自己肩上,低头嘲笑自己。原来颜亭山只顾为女儿报仇,招式变得有些含混乱打,心智有些狂乱,连自己肩上站着个人都没察觉,该着也是卫成罡身材瘦小,体重偏轻的缘故。

  第九部分

  只听肩上的卫成罡笑道:“颜大掌门,见你爱女心切,要不要我再拿出一件你女儿贴身的物事来,以解你牵挂之苦啊?”说完从颜亭山肩上跃下,站到一旁,笑脸盯着他。崔诚谖在后一听,心思:“这人别有肺肠心术不正,昔儿怎么会落在这群人的手里?苍天啊苍天!你莫非瞎了眼不成?他又说要拿出一件昔儿身上的东西来,眼下外衣在此,还有甚么拿的?再拿的话,岂不就只剩下内衣肚兜鞋袜之物?若果真如此,我东华派和南华派颜面何存,岂不被江湖人贻笑万年,传为笑谈?”想到这里,马上大声道:“慢着,阁下今日来我东华派,似乎是存心来找事的,到底目的为何?昔儿的衣物怎么会在你手上?说清楚了再打不迟。”卫成罡阴笑道:“还是崔掌门你遇事沉着稳重,不像其他人,跟条疯狗一样,哪有一派之主的风度?”颜亭山五脏六腑都快气炸了,此情此景,此时此刻,爱女遭人羞辱至今下落不明,眼前这人又拿着爱女的衣物在人前摆弄,即便是陂湖禀量明月入怀之人,都会气急败坏暴跳如雷。他还拿班做势的跟自己谈甚么风度气度,简直不可理喻。想到这里,骂道:“卑鄙无耻之徒,你手拿小女的衣服,说,我女儿是不是在你手上?不说清楚,今日这东华山便是你葬身之地。”

  卫成罡“呵呵”轻蔑的一笑,道:“你以为你女儿是甚么东西,我们把她留在手上有何用处?这种女子我家少爷还不稀罕呢,你问我她现在在哪?说不定,早跑到东华山没人的地方,跳崖自尽了吧!这我们就不知道了。”说完,还仰天吹起了口哨,完全没将众人放在眼里。颜亭山狂怒道:“你敢不敢将你家少爷的名字讲出来?大丈夫敢做就敢当,在背后做一些丧尽天良的事情,算甚么男人?”颜亭山越是生气,卫成罡反而越是高兴,笑道:“我家少爷看上你家小女,就是给你们南华派脸上贴金,旁人高攀恐怕还高攀不起,不识抬举的东西。”颜亭山闻听,心道:“怎么?欺负小女怎么成了给我南华派脸上贴金了?这是何道理?简直是岂有此理!”怒道:“我问你话,为何答非所问?你家少爷到底是何人?”卫成罡冷笑道:“就算我说出来,你们也是以卵投石,不自量力。”

  吹笛人在旁沉不住气了,问道:“说说看,我倒想知道,你家少爷究竟是何方神圣?”卫成罡瞧了一眼吹笛人,没理他,反冲崔诚谖笑道:“崔掌门,你腹痛如何啊?”崔诚谖没想到这人会说这话,右手指着他,道:“莫非,莫非是你下的毒?”卫成罡笑得更厉害了,道:“亏你还是一派掌门,这种下毒的雕虫小技,我岂会亲自下手?再说了,若一下把你们毒死,还有好戏看吗?”崔诚谖道:“你这是甚么意思?”

  第十部分

  卫成罡道:“你想知道是怎么下的毒?是谁下的毒吗?”颜亭山怒道:“要说便说,何必在此东拉西扯,装模作样!”卫成罡瞪了他一眼,又冲崔诚谖“呵呵”一笑,道:“这非剧毒之药,内功高强自然无伤大雅。不过看你现在的气色,想必是余毒未尽,你内功似乎还差了那么一点。”崔韶杨听他出言侮辱东华派内功低下,禁不住从人群中挺身而出,盯着卫成罡道:“狗贼,我长那么大还没见过像你这样不知羞耻的。你再胡言乱语信口雌黄,我饶不了你。”崔韶杨此时面目狰狞,脸色极为难看,手握长剑,身体气得直打哆嗦。残害颜小昔的凶手已然在此,崔韶杨真恨不得把他万剐千刀。实际上在场众人都有此等想法,唯崔韶杨最甚。

  崔诚谖倒是异常冷静,道:“我东华派虽属于岭南小帮派,不及江湖大派。但毕竟传承已久,是崔某騃童钝夫,领悟不到东华派武功的精髓,丢了本派的脸,并非阁下所料想的我派内功低下。”卫成罡道:“噢,是吗,照你而言难不成是我轻视你了?”崔诚谖充耳不闻,并未回话。吹笛人怒道:“阁下坚额健舌,就为当初颜小昔不理睬你家少爷之举,就此番前来作威作福肆言詈辱,不觉得小题大做令人生疑吗?到底所谓何故?”卫成罡笑道:“你是何人?三番四次出现,又来作甚?”吹笛人道:“用得着你来管我?你算是甚么东西!卑鄙的小人!”卫成罡笑道:“呵呵,你说我是卑鄙的小人,言下之意阁下是卑鄙的大人喽?”吹笛人怒目切齿,道:“大丈夫不动嘴上功夫,那是女流之辈的手段。你若同我交手,十招之内不能赢你,就算我输了。”卫成罡回道:“你着甚么急,我有些话还没跟崔大掌门说完,待说完之后,再打不迟。”吹笛人不语,瞪着眼看他还能讲些甚么。

  卫成罡冲崔诚谖笑道:“实不相瞒,这下毒的人一直相伴在你们身边,只是你们这群酒囊饭袋毫无察觉罢了!”知晓崔诚谖他们中毒的人皆是震惊,崔诚谖心思:“此人说下毒者一直在我们身边,是谁?莫非我们东华派真有内鬼在作怪,到底是谁呢?”正在这苦思中,卫成罡仿佛猜到他在思考甚么,道:“这是我刻意安排的,你们想不想看一下这下毒者的庐山真面目?”众人皆向前走一步,似乎是想听的更清楚,看的更明白。卫成罡说完,口含手指突然打个响哨,崔诚谖心想:“难道这就是暗号不成?他们果然早就埋伏其中伺机而动,我等众人居然全然不知,可笑可笑。”

  响哨将息,余音绕耳之际。恍见一物从附近的树上快速跃下,来到卫成罡身边,迅如闪电,竟是武林高手远远不及。众人闪目观瞧,皆惊道:“下毒的竟然是你!”

  欲知谁人下毒,且待我下回分解。

继续阅读:龙战玄黄天地暗

使用键盘快捷键的正确方式

请到手机上继续观看

风行侠隐

微信扫一扫打开爱奇艺小说APP随时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