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8第四十八话弹指惊雷（壹）
冰女璇心急火寻风，但更为近万人的战士担心，双方一旦混战。区区一万人，怎么可能是敌军对手？
彷徨不知所措之际，火寻风忽然仰天长笑，被血染红的牙齿既狰狞又可怕，黏黏的红色唾液溢出嘴角，给人一种说不出的寒心。
他慢慢伸出手，很慢，很慢，看上去要好几分钟才可以捉住迎面而来的敌人。
但奇怪的是，那个敌人竟然躲不开这算缓慢的手。被火寻风轻轻捉住，往旁边一扔。
火寻风同时化成一道光影，学着叶镰刚才打他的范围，兜头兜面一拳打在叶镰胸口。
远在几米外的叶镰竟然也来不及闪避，被火寻风一拳打中气门，往后飞腾，撞在众士兵怀中。
只听火寻风不带半点语调，一字一句道：“不想死的，滚开。”
人流中的叶镰不禁心中一震，这人明明受了一拳一刀，为什么一点没受伤的感觉？刚才他慢慢伸出手把人扔掉，并不是大家的幻觉，而是他身上散发出来的杀气让所有人迟钝起来。
刚才五方十位刀狠狠一刺，竟然像刺破了装满杀戮戾气的皮球。难道这才是他的真面目？
叶镰不敢轻举妄动，喝令众人往前厮杀。
火寻风见别无选择，刀枪剑戟乱撞，枪炮子弹横飞。众人再不分开，近万战友将会被敌军融掉。
喝道：“叶四！石铁侯，管好你们的人，谁挡在我前面，我就杀谁！”
叶四和石铁侯哪不醒觉，下令重整队形。
火寻风小腹不断还流出鲜血，但他视若无睹，舞起长镰，一步一步往外走，镰刀所画之处，没人不一分为二。
冰女璇拌开眼中的长布，双手在火寻风腋下伸过，轻轻困住火寻风肋骨的伤口。
只有她知道，火寻风全靠一丝仅存的执着继续为大家开路。也不知什么时候就会跌倒。
冰女璇想到这全是叶镰不顾廉耻地偷袭带来的祸患，双目也露出冰寒的杀意，与火寻风身上混合了玥石的血腥杀气混成一股前所未有的庞大精神气压。
她们两目光都落在不远处的叶镰身上，叶镰身边的士兵竟然一齐打了个寒颤，不自觉退开几步，远离叶镰。
火寻风靠近一步，叶镰的压力就多一分。错综复杂的杀气从每一处毛孔卷入体内，就像亿万口毒针刺破他的皮肤，经过肌肉血管，钉在骨头中前后左右乱刮。
他终于开始怀疑自己没能力击败对方。
其实只要他有一股死也要往前走的决心，只要他敢正面与火寻风较量，或者很快就会发现，面前这个狰狞的男人，未必是他对手。
但叶镰不会为了试探对方是否自己对手而用性命做赌注。
火寻风再往前踏一步，他竟然往后退了一步。
叶镰的手下亲随见主子也退缩，军心霎时间乱起来，两侧厮杀压迫的人也逐渐停手。两军保持着安全距离。
火寻风又踏前一步，目光依旧钉在叶镰脸上，充满血腥的冰寒杀意在空气中蔓延。
但叶镰忍不住再次退了半步的时候，火寻风忽然放声大笑。他知道，叶镰不敢再动手。
目光再没听在叶镰身上，往北面大步走去。
只要看道火寻风手中黑镰，前方的敌军竟然不敢再动手。
近乎死寂的敌我两军中，忽然想起火寻风的笑声：“哈哈哈！叶镰？不碍如是！”
笑声回荡，没有人回应他的话。也没有人敢靠近冰女璇和火寻风。
他们很清楚看到一沉碧蓝色的流光从冰女璇身上散发，与前方火寻风身上那股玄黑色中带着暗红的尘埃混成一体，一直往外，错乱的流光降在膝盖高低空，谁靠近那些不知名的戾光都会感觉到地下冤魂的咆哮悲鸣，同时锥心的冰寒从皮肤一直投入骨髓。
后来他们才知道，强烈的杀气扰乱了中枢神经系统，其实他们身上根本没发出任何光辉，只不过是杀气腾腾下的感官幻觉，就像有些精神病患者看到满天神佛一样，大家为了保护自己，在脑海中创造出一些现实根本没有的幻想警告提醒自己。
也不知过了多久，空气中才想起叶镰的暴喝声：“发什么傻？拦住他们，违者杀无赦！”
众士兵心想：“你也拦不住，何况我们呢？”
真是有了这种无奈的想法，几十万军马居然死蛇般碰碰跌跌，喊杀声大，刀枪剑戟碰撞的声音少，根本是为了不受军法处置才牵强冲来冲去。
眼睁睁看着几千人慢条斯理地走出亚拉腊山。
不过，就在离开敌人包围的同时，火寻风沉声说了句：“哈，安全了……”浑身忽然僵了僵，满脸通红，额角青筋暴露，狂吐一口鲜血，左腿一拐，眼睛反白地往左面的尖石跌去。
如果他还清醒，如果他还有半分力气，即使跌倒也不会玩尖石头那边跌。
旁边的士兵急忙伸出手，托住火寻风。
众人都冒了一身冷汗，假若他们旁边没人，跌在尖锐的石头上，轻则皮开肉烂，重则刺中要害，回天乏术。
冰女璇失声尖叫，挣脱出火寻风背脊，喘着气把火寻风放平在地面。
之间他肋骨伤口还不断有鲜血溢出，胸前被叶镰重重击中的一拳更加由紫变黑。看来伤势十分严重。
叶四和石铁侯吓得头大如豆，叶四沉声道：“抬起他快走，敌军知道火寻风受伤昏迷，一定穷追不舍！”
石铁侯一手抱起火寻风，道：“没错！要尽快送他到有医疗设备的地方。哎！好家伙，竟然真的只是硬撑的！”
叶四命令行动迅捷的士兵尽快找几根长条树枝做个担架，随后迎上去，注视着昏迷的火寻风，泛起无数不能言语的感觉。
这近乎送死的白痴救人行动，竟然这样收场。谁会相信，有人能以杀气吓退几十万军马？即使叶四他们不是亲眼所见，肯定认为这是盘古开天以来的第一大笑话。
冰女璇在慌乱中海保持一份清醒，对叶四道：“我们不能一大活人回藏身处，被政府军的人跟踪就万事大吉了。”
叶四醒觉，点头应道：“没错，我带没受伤的兄弟们在其他地方饶圈子。璇帅和石兄尽快回据点帮风老哥疗伤。”
冰女璇轻轻应了一声，满怀忧伤望着沉睡般的火寻风，自言自语道：“千万别有事……”
叶四也望了望火寻风，想说他一定没大碍，但大家亲眼瞧着叶镰那把五方十位刀足足插入一根手指那么深的地方，大家都知道，这怎么可能会没事呢。只不过当时见火寻风闲定自若，根本没受伤的痛苦，还以为他变成了半个神仙。
原来，他也只不过是血肉之躯而已。
皎阳似火，入冬以来第一个让人感到温暖的中午。
步北羽叹道：“天时地利人和，海儿，这次我们应该算患难见真情了吧？”
乐海儿挤着他坐在小洞里，嗔怒道：“呸，谁跟你见什么狗屁真情假意？”
步北羽一下子急起来，扭起乐海儿道：“这还不算真情？难不成刚才我抱着你睡是假的？难不成昨晚我们不是患难与共？你看，这小暖窝名副其实就是洞房！哈，老子真确天才。这不就是洞房了吗？”
乐海儿不屑道：“这狗洞也算房吗？狗屁不通。”
步北羽脸色铁青，俨然道：“狗洞里面待着人，狗洞就变成房了，这岂不是叫狗洞房。老子变狗没所谓，但……但……海儿你……”
“呸呸呸，你才狗。”乐海儿一边骂，忍不住“噗哧”笑起来，这家伙粗俗不堪，但跟他胡闹还算过得去吧。
两人笑声越来越大，外面忽然响起几声树枝折断的清脆，乐海儿鼻梁发青，捂住步北羽的嘴，沉声道：“安静点！惹那精神病的过来，你负责去喂那些石头人。”
步北羽丛林求生经验丰富，听出刚才的只不过是野兔松树之类的小动物跑过，笑道：“娘子放心，只是兔儿乱跳，那黑仔阿吉没本事追道这里的。我精心布置过四周树木，只要我们静静在这里呆上一头半个月，尽管他的石头人满山片野都是也奈何不了我们两。知道吗？”
“一头半个月？你说要在这狗洞呆半个月？”
步北羽点点头，面色严肃道：“至少半个月。”
乐海儿想了想，从来没听说过有人逃跑要躲在荒郊野林半个月不离开的。何况人在某个固定地方生活半个月，多多少少会制造些线索，很容易被回过头来搜索的敌人发现。她立即明白步北羽的“险恶”心肠，嗤嗤笑道：“去你娘的，想拐带妇女？我最多陪你呆到明天早上，到时候各走各路吧。”
步北羽一面惘然，暗付：“各走各路？她是不是说各走各路？”一把捉住乐海儿，瞪大双目：“什么各走各路？什么意思？”
乐海儿平和道：“各走各路的意思就是，你去你要去的地方，我去我要去的地方，自己一个人走。明白？”
步北羽道：“你要去的地方就是我要去的地方。”
乐海儿伸手入口袋握了握政府军那份密函，暗付：“不能让他陪我回去找夷姐，他身为盟军的人，跟我一起混入政府军太危险了，何况有他在身边，更是百辞莫辩。”嘴中咒道：“我去死，你去不去？”
步北羽毫不犹豫道：“去！你去哪儿死，我就在哪儿死！”把手放在乐海儿肩头，沉声道：“海儿，你现在还不明白？无论发生什么事，我都不会跟你分开。我……”说着，发现乐海儿右手抽搐了下，顺眼往下望，他的手在口袋中似乎握住什么东西在发抖。
步北羽机灵地侧过头，看到原来是那份周折的密函。忐忑了下，忽然恍然大悟。
乐海儿不是真的要“各走各路”而是要回政府军认罪，帮小夷子洗脱可能加害到她头上的罪名。
正想说他可以陪乐海儿一同回去，但想想也不成。何况乐海儿此去有死无生，任她伶牙俐齿也未必就得到小夷子。
他放松心态，柔柔拉起乐海儿右手，轻声问：“海儿，你告诉我，这密函你之前见过吗？”
乐海儿不明白步北羽意思，摇摇头道：“这些东西别说我不敢碰，连夷姐都不敢随便放，我们住的地方绝对没这种东西，不怕惹祸上身啊？”
步北羽道：“那你有没有到处走，不小心碰到过谁之类的？”
乐海儿摇头：“那天我才洗完澡，你们就突然进来喊打喊杀。我哪来得及碰谁？”
步北羽闪过一丝猥琐的表情，呢喃道：“怪不得那么香……嗯，原来是刚刚洗完澡。”
乐海儿见之，不悦道：“你问这些干嘛？”
步北羽回过神，分析道：“你刚刚换过衣服，如果这东西原本放在衣服里面，一定会洗成湿淋淋的一团纸。而老子到现在连一件像样的衣服都没有。说明不是老子不相信带在身上的。而你们房间绝对不可能有这些危险的文件。这就说明，有人要陷害你，而这个人很明显就是叶镰。”
乐海儿其实早就知道叶镰对他们不怀好意，听步北羽语气，应是猜到她要去的地方，沉声道：“那也没办法，我一定要去。”
步北羽不发愁，反而笑着晒到：“所以说，你入世未深。你觉得小夷子会被叶镰害，却没想到小夷子可能早就把叶镰害死了。你这样冒失鬼般闯回去，说不定小夷子已与叶镰反目。一不小心被叶镰捉你做人质，那时候你才真的对不住她。”
乐海儿臻入了沉思冥想之中，觉得步北羽的话也不无道理，只不过似乎也不完全对。心想：“不论怎样，我一定要回去看看夷姐的安全，好歹她照顾过我个这混蛋，做人怎能知恩不报？”
俨然道：“你胡诌了这么多废话，到底就是不想我回去。最好跟你呆在这狗洞一辈子对不对？我告诉你，我现在就要回去，你如果真的像你狗嘴说得那么爱我，就让我去，否则……否则……”步北羽见他说话坚定，决心要回去送死，内心不禁一酸，垂下头来。乐海儿见状，也“否则”不下去。
沉了沉才说：“你好好想想吧，夷姐怎样对我们？我一定要回去的！”
说完，拍拍屁股就想走出小洞。
步北羽一手逮住她，道：“现在出去危险！至少呆多几天！”
乐海儿以为他眷恋不舍，狠下心道：“什么危险不危险，现在安全得很。不信你看。”伸手在脚边摸索，随手捡起块石头，甩手把石头朝洞口掷去。道：“你看，安全了吧？”
石头掠过错乱的树枝，撞在石头上发出清脆的回音，还不等步北羽解释，黒木阿吉的怪叫怒喝从远而近。
乐海儿长大了嘴不懂说话，步北羽也浑身发毛，不知着算是他的幸运还是不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