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话似是故人
声音从洞口外传来，苗占月扶着石壁往外探去。洞口外有个火堆，火堆上烧着一窝水。砭骨寒风把火吹得发了癫似的乱舞。
白面人脱了上衣，坐在热水前，他背脊似乎有许多纹身。背着火光，苗占月看不清那是些什么纹身。其实，那只是无数的疮疤。如果苗占月能看清楚一点，就知道白面人究竟是谁了。
但是苗占月被白面人的动作吓呆了，那白面人居然艾枝烧自己的手。就跟之前帮苗占月除毒一样。白面人还在低声咆哮，似乎很痛，但他却要忍着。低声骂到：“妈呀！刚才那些破草药真够毒……痛死人了。”
苗占月几乎要哭出来，原来他起初试的草药确实不对劲，直到他试对草药后，就立即给苗占月一直，他却直到现在才给自己清除毒素。苗占月心想：“这人，真倒奇怪。看样子明明是个好人，却装得蛮横无理，有时候对你很温柔，有时候却吓得你半死。”
许久，他似乎终于包扎了伤口，躺在风中悬崖的凝望天际。风很大，甚至吹熄了火堆。苗占月忍不住说：“喂，外面不冷吗？”
白面人一惊，回头便看到苗占月在洞口处望着自己。他浑身一震，把卡在石上那湿淋淋的衣服穿上。死翘翘地瞧着苗占月，苗占月很怕他那双红火般的眼，后退两步。又忍住，欲言又止。
白面人见她还这么怕自己，心中安定许些。知道她终于还是认不出自己是谁。但心里面却有点不好受，想：“她既然看到了那些疮疤，为什么还认不出我？难不成她真没把我放在心上？”
苗占月问：“你，不进来？”
白面人坐在外面，摇摇头。似乎他就要在外面睡，似乎在刺骨寒风中他才睡得着。太阳已下山，山谷内又响起几声萧索凄厉的狼叫。苗占月马上明白了究竟，野兽嗅到血腥味，一定会来这里探索，白面人当然不是喜欢冷夜寒风，他只是必须要守在洞口。
他粗鲁地挥动新做的石矛，喝走苗占月：“你再不滚去睡觉！我就杀了你。”
苗占月当然知道他不是真的要杀自己，是因为寒风中传来了动物移动的声音。看样子，又有不速之客来光顾了。苗占月忽然觉得这个人就像夜风一样萧索凄凉，白面人又哼起那首可以杀人的魔曲。
此时，山坡的响起匆匆的脚步声，原来不是有野兽光顾。这破落穷山，竟然还有人赶路？他们赶上这峭壁意欲何图？
只见来者有二，白面人一眼就看出带头的是叶明轩。叶明轩身后跟着一名相貌奇诡的矮子，皮肤就像树皮一样粗糙，或者说，简直就是树皮。他除了本来的双手，背脊背着的箱子里还伸出另外一双手来，那双手水晶透绿，而且七大无比，似乎不是人的手。他背脊的箱子也不大，绝不是装着其他什么动物。
那树皮人高兴道：“果然在这里。”
苗占月从洞口处往外偷看，看到叶明轩找到来，内心一阵高兴。树皮人遥指洞口，喊：“苗小姐，使我们！”
苗占月似乎忘记了白面人的存在，也向他们招手。叶明轩也根本没看白面人一眼，冲前去捉住苗占月的手：“小月，终于找到你了。”
苗占月点了点头：“恩。”
叶明轩向那四只手的树皮人招手：“叶四，还不准备送苗小姐下山。”
叶四背脊的宝宝忽地打开，居然变出一张树藤椅子，他蹲下道：“请小姐上座。”
苗占月似乎也知道叶四的职责，并不拒绝，还缓步要坐上椅子。
白面人喝止：“稍等一下！”
叶明轩走到白面人面前，低头望了望他，露出轻蔑的微笑。他比白面人至少高一个头，任何人这样的姿态走过来，其实就是示威。
叶四也冷笑：“没大没小，你以为你是谁？”
白面人道：“那你们又是谁？”
叶四到：“连树人王的公子叶明轩也不知道，井底之蛙。”
白面人释然：“原来你就是叶明轩？久仰久仰，果然是树人族正宗。如果你说那个油头粉脸的白鼻子是叶明轩，我真倒有点吃惊。”
叶明轩怒目圆睁：“为什么？”
其实白面人摆明就是气他，叶明轩这样问，岂不是自己丢架。白面人道：“哦，也没为什么。我们这些井底之蛙，听到树人族，当然会想象人和树木混合之后的模样。这位叶明轩少爷，长相跟大家想象的形象基本吻合。而你的人类模样，当然不会是树人族。如果告诉别人你是树人王的孙子，大家还以为你是什么杂交新品种呢。”
苗占月听到白面人谢落叶明轩，居然忍不住偷偷嫣然浅笑。
叶四斥怒：“狗嘴长不出象牙！公子，别跟这种人计较。”
白面人也不介怀，问：“看来是我看错了，你是仆人，他才是叶明轩？”
叶明轩冷哼，白面人又问叶四：“看样子你应该对叶少爷蛮忠心的嘛。”
叶四引以为傲道：“那当然！少爷带我情同手足！”
白面人摇头摆脑道：“那不对劲，所谓犬马恋主，你跟你主子是手足，那……那他岂不是一只……”
白面人还没说出“狗”字。叶明轩手上佩剑已出鞘，把白面人手上拿木柄石矛砍了四五截。苗占月见白面人说话过火，忙劝道：“这位是叶明轩，这位是树人族的人形精英，叶四。大家都是认识的。”
白面人冷冷道：“既然这样，你们找到这里，究竟有什么企图？”
叶四冷笑：“企图？我们少爷还有什么企图？”
苗占月也说：“阁下是好人，明轩也是好人，他们不会对我有什么企图的。”
叶明轩道：“这个连真面目都不敢给人见的人，还能是好人？应该是我们问你，你究竟对小月又什么企图？”
苗占月想再劝，听到叶明轩的话，也觉得白面人太过古怪。肯定有些不可告人的企图才救她。白面人也看出苗占月脸色，幽怨地望着她，心想：“有了叶明轩，你当然不会把我看在眼里。我这种不三不四的人算得上什么。”
叶明轩道：“叶四，把这人带回去，查清楚幕后主使！”说话间，已攻出三剑，同时还发了一发袖箭。
白面人只顾着去望苗占月，几乎只凭潜意识避开几下攻击。叶四提醒：“少爷，这人可能是苗小姐朋友。”
叶明轩停手，问道：“小月，你认识他？”
苗占月咬了咬牙，轻轻摇头。叶明轩早就知道苗占月还没认出白面人是谁，未等苗占月摇头，使出一招剑卷风尘，叶四也取出小巧短枪从旁偷袭，把白面人*到悬崖边。
叶明轩道：“此人身法奇诡，一定是什么地方派来的间谍，把他双手双腿毁了！”
叶四得到命令，猛往白面人开枪，但并不是打他四肢，枪枪瞄准要害，势要把白面人当场杀死。叶明轩的剑也是灵巧非常，显是受过名家指点。
白面人见叶四瞄准他的身体开枪，却似乎没一枪是射击心脏位置的。马上明白过来，苗占月没认出他是火寻风，叶明轩却认出来了。苗占月跟他相处这么长时间，叶明轩当然会知道火寻风没心脏。所以叶四也从没瞄准心脏。
既然如此，叶明轩又有什么阴谋，为什么要杀自己？火寻风自然而然又望着苗占月，心想：“我跟那性也的毫无关系，他要铲除我，当然是叫我从此消失。他企图要我消失，就是说，小月经常在他面前说起我，他妒忌！”
想到这里，巴不得把面具脱下来，问苗占月：“还记得我吗？”
叶明轩专找火寻风抱着在的伤口刺砍，而且逐步紧闭，看样子是打算把火寻风推下悬崖，毁尸灭迹。
火寻风身体还没来得及恢复，但对付叶明轩这种有形无实的人，也还绰绰有余。趁着叶四开枪，火寻风居然斜斜一腿把其一块石头。子弹正好撞到石头，转向打往叶明轩，叶明轩根本看不到也感觉不到子弹，只觉得手臂一阵酸麻，剑柄“咚”的一声穿了个洞。
吓得叶明轩连腿几步，此时苗占月似乎不忍他们互相残杀，喊道：“别打！我认识他的！我知道他是谁！我们是朋友！”
其实苗占月还没认出白面人是谁，但火寻风听在耳内，不禁心头一阵，又是温暖，又是心酸。心想：“她终于还是认出我了！”
苗占月认出了他，他却还没问清楚苗占月为什么有时候胡乱杀人，有时候却温柔婉顺。火寻风觉得苗占月还没完全变质，只是怕苗占月可能患了类似精神分裂之类的病疾。若是精神失常才会胡乱杀人，那他就不能让叶明轩继续纵容苗占月。他觉得有责任去教育和保护苗占月。就像以前苗占月保护她一样。
略略分神，叶明轩的剑居然当头砍下。来势更狠，更激进。因为叶明轩也怕了，若给苗占月与火寻风重逢，不但这两年心血要白费，连现在的计划都要报废，不但得不到美人儿的心，连她的人也不可能得到。叶明轩绝不容许这种事发生。
火寻风被*得退无可退，再后一步便是无底悬崖。碎石从崖边下掉，七八秒才听到回音，可想而知掉下去会怎么样。
叶明轩更是兴奋，硬着吃了火寻风一拳，双手举剑，斜斜横劈，直砍火寻风颈部，要把他的头劈下来。叶明轩料想火寻风势必往后弯腰闪避，其时只有自己多加一腿，就能把这讨厌的黄毛小鬼提下万丈深渊。
谁料火寻风伤势不轻，往后弯腰的时候触动了伤口。不能完全避开叶明轩的剑。剑锋扫过火寻风的面具，把下颚部分的面具砍了下来。也不用叶明轩多加一腿，火寻风居然整个人直条条地往悬崖下掉去。
苗占月看的火寻风下巴的轮廓，失声大叫：“啊！是你！怎么是你！你……你不能死……”
居然飞身往悬崖处扑去，叶明轩来不及看这火寻风往下掉的趣景。反手捉住苗占月，喊：“小月，危险！”
苗占月挣扎着要蹬到悬崖，叶明轩和叶四死命拉着苗占月。很快，听到一声巨大的回响。似是巨物从悬崖跌倒谷底的声音。苗占月一听，几乎昏死过去。
她终于知道白面人是火寻风，但偏偏他又掉进了万丈深渊，上次听不到着地的回响，后来才想他们中途是被什么东西卡住了，所以死不了。但这次却清清楚楚地听到，火寻风真的跌到底了。
苗占月痛不欲生，失声咆哮，还惹来了一群野雀绕着她乱飞。叽叽喳喳的繁杂声响让苗占月更是心神不宁，眼睛反白，居然昏死过去。
叶明轩用力推了推苗占月：“小月，小月，你没事吧？”
“少爷，她晕了。”
叶明轩听动作，呆呆地看着苗占月，说：“我知道。”
叶四道：“那么我回避一下？”
叶明轩问：“什么意思？”
叶四道：“既然苗小姐都晕了，我们似乎就不用按原定计划，少爷干脆在这里……”
叶明轩道：“你是叫我在这里把她变成我的人？”
叶四微微一笑，不否认也不承认。叶明轩想了想，否决：“不！那个黄毛小鬼既然死了，苗占月的心迟早会归附我。我不能在这时候气走苗占月，我还要她帮我杀死白星皎那劣种。”
叶四恭敬道：“少爷果真筹划周长。只是那个简夷，真的信得过？”
叶明轩诡笑道：“他只要我们能杀死火寻风，就会把白星皎藏身之处告诉我们。既然我们已经杀了火寻风，当然要去探一下真伪。”
叶四也笑了：“而且还有那个璇•莎碧娜拉丁小姐在等着少爷。小人觉得，那位璇小姐虽没苗小姐容颜美丽，但气质却比苗小姐略胜一筹……”
叶四做了他部署很长一段时间，当然会忖摸叶明轩心意，他句句说中叶明轩心意。叶明轩点头：“确实！冰女璇有一种与天俱来的贵族气质，如果要选，她更适合做树人族的皇后。”旋又说：“但这之前，我们首先要断了老爸的胡思乱想，把那白星皎杀死！否则别说要女人，在树人族我连站的位置都没有！”
他们每一句说话都藏着许多不可告人的秘密，只是在这荒郊野林，也不会有第二个人甚至第二颗树听到。叶明轩才敢如此肆无忌惮地说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