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话贫贱有价（下）
火寻风想了想，把清浅步仁踢醒，问：“这些学生是凭什么上岗的？怎样才能更换岗位？”
还没等他说，已一枪打在他左腿的神经位，痛得清浅步仁口水鼻涕都崩出来。张口结舌道：“按……按给他们的纸条……上面有条码的。只要拿盒子里面剩下的换就可以了……”
“盒子在那？”
清浅步仁指了指右面的办公室。
火寻风迅速拿了里面的盒子，用瞬移术带走天花上面发呆的式流。到一处人烟奚落的养殖场才问他：“你找一下里面有没有你要的职位。”
式流望着火寻风，没接箱子，只问：“你想收买我？叫我背叛城市？”
火寻风剑眉一轩，用手指撸了撸鼻梁，道：“我只是想回去我的世界，想知道有没有办法离开而已。而且……”
咔嚓……
天顶的灯突然全部熄灭，除了火寻风那红得让人心寒的眼睛，所有东西都变成黑色。停电不到一分钟，空气已开始变得闷热，一股股浑浊的热流从脚底升起。停电之后没有通风调温系统，他们在地幔差不多两千公里伸出，地心的热量会把地底城市变成一个蒸笼
一分钟……两分钟……三分钟……
足足三分钟才重新通电，这已是今天的第二次断电了。
只听火寻风继续道：“而且，这座城看来也熬不了多久。你们难道没想过离开这里？”
式流严肃道：“企图背叛城市，是犯法的！但……但只要有一座新发动机，城市或者就没事了。”
火寻风道：“那好，你告诉我我需要的消息，你可以提供你发电机的材料。怎么样？”说完，随手用丹咒术在地上一滑，硅石立即变成一块透明的玻璃块。他解释道：“这是丹咒术！看上去就像法术，可以在手中把元素分解组合，你明白？”
式流看来，这个人简直就是神。
试问那里有人开枪乱射也打不死，随手挥霍就可以点石成玻璃的呢？
此时，只见远处的矮桥有两名少女秘密倾谈，式流马上被他们吸引，呢喃道：“麻生吕？她找宛君做什么？？”
不自觉偷偷靠近，火寻风认得那个叫宛君的少女，用瞬移术带着式流闪道两女背后，转过脸装看风景的路人。
只听麻生吕问：“宛君，你不着骗我，我亲眼看到清浅步仁把两张折起的卡片塞给关航。”
师宛君惊惶地看着麻生吕，矢口否认道：“没有！是我自己抽的！”
麻生吕呢喃道：“你用不着害怕，我不会到处说，我只是奇怪，你不是喜欢式流的？怎么跟关航在一起了？而且！今天的事情看来，他绝不是什么好人！”
师宛君脸色忽然变得冷酷无情，道：“哼，那也没办法，人必须面对现实。谁叫他千选万选，选了个渠道工。”
麻生吕颦眉问：“是不是他能进电工组，你就……”
师宛君插嘴道：“很可惜，已注定他和你都是渠道工！我看你们倒门当户对了，而且，我想，以后没什么事，你也不用来做红娘，我不稀罕。”
说完，就要走，她其实很怕麻生吕，甚至内心涌起杀机，因为麻生吕知道的太多了，很可能成为人生的污点。如果师宛君现在手上有刀，如果肯定不会有人看到，很可能，就会把刀送入麻生吕心脏。
只听麻生吕扯着师宛君，道：“好，你们既然有办法买职位，我也去帮他买一个！温室控制师怎么样？”
师宛君心动了，他马上想：“确实，关航有办法作弊，其他人当然也有可能能作弊，而且麻生吕跟清浅步仁都是蒙古地理人种，说起话来容易很多。说不定能成功，式流怎么说也比关航那三角眼好千万倍，哎……太蠢了，昨晚……哎……”
麻生吕见师宛君心动，兴奋道：“你等着，我无论如何也会想办法让他变成温室控制师的。你答应我，到时候，你会选他？可以不？”
师宛君眼睛急转，认为预备一条后路也不坏，式流这么痴迷自己，只要编些故事，说不定到时候式流不介意。她含羞地轻轻点头：“嗯……”
突然，式流默不作声转过身一把捉着麻生吕就走，师宛君看不清是谁带走了麻生吕，但麻生吕却很清楚是谁的手。所以她没反抗，也没做声。
式流无从发泄，要骂麻生吕，也骂不出口。
火寻风懒懒闲地把盒子里的东西全部筛出来，说道：“喂，来挑挑有没有你要的。”
麻生吕瞪大眼睛望着那些杂物，又惊讶地看了看火寻风。虽然火寻风带着眼镜，但麻生吕一下子就被这个人吸引住，她感觉到火寻风浑身散发着一种幽冥哀郁的气息。不由自主便随手拿起一块石头，指着火寻风问：“你是谁？”
式流简要说了下火寻风的来历，火寻风摆了个无奈的手势道：“我没恶意。”
麻生吕比式流敏锐得多，他问：“既然你这么强，为什么市长他们还能活？他们要杀你，难道你不去杀他们？”
火寻风无奈道：“你们的市长也会用丹咒术……也很强……连我也拿他没办法。据我所知，你们是原始人类，原始人类怎么也会用人灵族的异术？我想来想去都没想明白。”
此时，式流在条码堆里面找的一张纸，兴奋道：“你看，这是信差！”他把纸条递给麻生吕，麻生吕接过后也跟着去找，问：“有没有电工组？”
在他们乱找的时候，火寻风问：“刚才哪个卫兵说，外来入侵者都是被处决的，他们埋在什么地方？以前你们城市有没有人试过逃跑？”
两人都摇了摇头，说：“试图背叛城市是犯法的。”
火寻风问：“离开就等于背叛？为什么犯法？”
式流道：“不知道。”
火寻风觉得这里真够奇怪，这座城是明明随时崩溃，法律却不准人寻找生机。但他也不能*式流太紧，否则让他们反感，把自己卖出去。到时候整座城市的人批斗他一个外来“入侵者”，可不是开玩笑的。
忽然，式流道：“不行，如果他们一查，发现只有麻生吕换了岗位，他们会怀疑的。”
火寻风问：“你们都选好了吗？”
式流道：“好了！”
麻生吕道：“还没！喂，你找到电工员了吗？”
式流道：“找到了。”
火寻风望了望式流，发现他根本没找到票子，说找到只不过是骗麻生吕而已。会意地笑了笑，道：“那就好，其他人都给我，我会有办法的。”
火寻风拿着那些票子，用瞬移术四处寻找早上见过的那些面孔，见看得顺眼的人就让他挑工作，看不顺眼的偷偷给那人乱换票子。
麻生吕满以为大家都得到了自己想要的工作，想找师宛君时，却被式流阻止道：“让我自己找她。”
麻生吕以为他们只见还有转圜余地，笑道：“你敢吗？”
“嗯！”
麻生吕道：“刚才那个人，可靠吗？”
式流道：“不知道。但看样子也不像坏人。”但心却想：“关航兄弟和清浅步仁看上去也不像坏人！”
两人再坐了一会，见火寻风没再回来，便分手做自己要做的事。式流回到家，立即问父亲：“爸爸，我们既然是从地面来的，为什么我们不回去原本属于我们的世界？”
他父亲想了想，说：“有些事，不能想，也不能问，你知道吗？”
式流点了点头，说：“所以我只问你。”
父亲道：“我猜，嗯……是我猜的。我们之所以来这地方，是因为地上再也不适合生物居住了。所以我们的祖先在这里建了一座地下城市。而且，我们聚居在这里之后，这么长时间以来，都没发动过战争，这是最重要的。”
式流道：“那如果地面已经可以给生物生存呢？我们还要一直留在这里？”
父亲沉默，许久才说：“这个话题，从此以后不能再谈，知道吗？”
“知道。”
口说知道，其实式流是越想越不明白。麻生吕跟式流一样，坐在书桌前方，想着火寻风说的一切。不知应该帮火寻风，还是揭发他的存在。对于才成年的她们来说，这抉择未免难度有点大。
麻生吕掏出画笔，望着对面楼的屋顶，和“天空”上微弱的点点灯光。她把焦黄的建筑都填好了色彩，只有天空还是一片空白。
他不知道应该用什么颜色涂上去才好，因为她根本没见过真正的天空，她没见过，她父母也没见过，父母的父母的父母也没见过。
心烦意乱的时候，她便喜欢听留声机，因为父母留着世上的只有声音了。磁带很旧，听上去还有很多杂音。
只听有女人问：“有人在家吗……”
“晚上……等我吃饭，城市……前我会回家……”
“二号……又坏了！”
“我们一定能看……天，一定……”
断断续续播着这些不知道在说什么的话，当然麻生吕也不在乎里面播的是什么内容。他在乎的只是声音。
第二天，式流依然很早就出发，他是第一个推开渠道工作室的人。在路上，他看到市长府里走出来一批年轻舞蹈员，个个身穿华服，见式流往渠道工作室走去，纷纷让开一条路。因为，她们不能让式流弄脏她们的衣服。
渠道工作室是一座平房，因为他们真正的工作室在地底，比外面还黑的世界。污水管，暖气管，排水管，煤气管全部都挤在一起。管道几乎都生锈了。
据说，在几十年前，已经没新管用，渠道工的工作除了清洁污水管的污垢，还要不断给管道维修，随着时间的流逝，所有东西都超过了适用期，他们的工作也越来越困难。
式流首先看到的是一个皓首苍颜的老人，望了望进来的少年，呢喃道：“咊，又一个倒霉的家伙。”
式流明白他的意思，因为表面上任何工作都是一样的，但其实有些工作特别吃力，而不被人讨好，比如渠道工。外面的人都当他们是过街老鼠，觉得他们的身体是臭的。
老人把一件发黑的红色制服交给式流，道：“这里没有东西是新的。”
又取出一双鞋子，望了望鞋底，皱起眉，从腰间拿出小刀，在生胶底上画了几条痕。说：“这样子，摩擦力就够了。我们的工作需要摩擦力。”
借着又扔给式流一顶铁帽子，道：“刻上你的名字！”
式流不明白：“什么？”
老人道：“我说，刻上你名字，以防你万一出事，以前带这顶帽子的人被老鼠吃了！如果他没把名字刻下了的话，大家都不会知道他是谁。”
老人带着式流，道：“今天你就跟着我。看我怎么做，很容易的。”
“知道。”
他们这个部门的工作十分忙碌，很快，式流已经帮老人提起电筒，老人拼命地扭动阀门开关。他的手已在发抖，但还是不为余力地认真工作，因为渠道需要很多人维护，在他们的字典里面，根本没有退休的一天。
式流看着铁管上被铁锈腐蚀的大洞，说道：“几乎全都烂了，怎么修？”
老人呵呵大笑：“这个小事一桩！”说着，从远处见了一块方砖，放在大洞上，然后取出怀内的绷带，捆绑起方砖和铁管。还用不少粘液涂在绷带上。涂了一层，又包一层。
最后，拍了拍管道：“可以了。把开关开了，试一下。”
式流心想：“这样都可以？”狐疑着扭动阀门。只听管道轰轰乱响。
老人命令道：“抱紧它！别让他动。”
在这样下去，里面的冲流很可能把整跟管道震散。式流瞪大了眼，死命抱紧管道，过了好一会管道才回复平静。
老人道：“恩，很好，可以了。”
式流惶恐道：“什么可以了？整条管都差点丢出来了。”
老人也无奈道：“目前没烂就是可以了！”
式流指着管道说：“但看样子，它挨不了多久。”
老人道：“那就等有事的时候，我们再来处理。”
式流道：“但等它烂了，我们怎么修？就像昨天，已经连续停了两次电，第一次半分钟，第二次好几分钟，如果没有新发动机，我们就完了！”
老人一把执著式流，把他扔到地上喝道：“小子，你得学会安守本分！你是渠道工，记住，你是渠道工！一辈子也是。”
老人带着式流，忙碌地从这条地下隧道走道别一条地下隧道，他们的工作基本上就是扭紧螺丝，修补漏气漏水的缺口。
等老人和式流回到首层控制室的时候，他们首先修补的那个管道的别一处，又开始漏气了。
当然，对于老人来说，修补就是他的生命，他的工作本来就是不断修补，永无休止地在地底给管道打补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