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元钊呆呆望着杨思雨远去的背影,杨思雨临去时的冷笑依旧耳边,挥之不去。半响,方始回过神来,长长呼出一口气来,暗笑自己痴心妄想。心道:“明天就该离开荆州城了。”当下,缓缓向妙相庵走去。
其时已是深夜,万籁寂静。天空中的浓云逐渐消散,露出半轮新月。满地的积雪在月光的映照下,发出淡淡的清辉,使这夜越发显得清冷。周元钊边走边向远处张望,杨府的火光,似乎越来越盛,但又好像弱了一些,隐隐似乎有奔走呼喊的声音,仔细倾听,却又什么都没有听到。周元钊猛觉得脚下一绊,忙使个定身法,低头看时,只是一块小石头,半掩在雪地里。周元钊不禁自失地一笑:“杨府失火,管我什么事,何必杞人忧天,倒闹得自己心神不定呢?这好管闲事的毛病多早才能改掉呢?”心里虽如此想,但却仍忍不住向那边张望。
走不多时,只见那火光明显的暗了下来,周元钊长嘘一口气,心道:“看来崆峒三盗已经退却了,崆峒三盗轻功虽然极高,但拳脚功夫却逊色得多,要想胜过楚天舒那是非常困难了,更何况杨府里还有许多高手。弄不好只怕会尽数陷入杨府。”正想着,突间远远地两个人影如电一般向这边飞掠过来。二人身法极快,呼得一声,已从自已身边掠过,向城外奔去。
周元钊只看得一眼,已知那二人定是崆峒三盗中的两个,回头望时,却不见杨府有人追来,心中一动,施展轻功,追了下去。
转眼追到城外,只见那两人身影越来越小,约略不过里许,转过一个片小树林,已经不见了二人身影。周元钊不禁心中赞叹二人轻功之高,放慢了脚步,只见雪地里若隐若现的有脚印向前延伸,再向前几步,便看见远处隐隐约约有房屋的影子,周元钊猛然想起,那里应当是一座破败了的山神庙,自己几天前不还曾在那里住过一晚吗?看来那两人必然是去了这庙无疑。当即向那山神庙奔来。
那庙已然破败不堪,被大雪覆盖着,虽遮去了枯草残垣,却越发显得落败。半塌的正庙窗户里,透出一丝火光,周元钊慢慢靠近,贴着窗户,暗地里望去,只见屋内两人,一男一女,两人年纪相仿,约略二十上下。正是崆峒三盗中的另外两个。那男的似乎已经受伤,左臂垂着。那姑娘便在一旁帮他推拿,边推拿边道:“师哥,这黑掌印已经淡了许多,转成暗紫色了,你感觉如何。”
周元钊心道:“原来他们是师兄妹,那定是步剑尘的传人无疑了。黑掌印变红色,莫不是五色掌不成?传闻这五色掌掌上有毒,击中人身,初时呈黑色,然后渐而转成紫、红、粉、白五色,每变一色,中毒便深一分,待成白色,那便是神仙也难救了。看来这两人并不识得这路掌法厉害了,不知杨府中是谁会使如此恶毒功夫。”
果然,听的那男子道:“感觉好多了。想不到这杨府里高手如云,倒像是专门对付咱们而来似的。”那姑娘便道:“依我看,未必是为对付咱们而来,前些日子,咱们三个合斗那个叫化子尚且不敌,何至于再邀什么高手呢?”那男的便道:“对,不是对付咱们。那么一定是针对师父而来的了。”
周元钊心中微动,心道:“果然那步剑尘未死,但为什么迟迟不现身呢?”只听那女的说道:“我想也是如此。看来他们还不知道师父已经残废了,如此说来,这回我们算是找对人啦?”周元钊心中恍然道:“原来如此,定是杨庄主他们将步剑尘打下山崖之后,步剑尘只是身受重伤未死,但也已然残废,无法报仇,所以十八年后遣其弟子们前来报仇了。但这几个人武功并未臻一流高手境界,岂能报仇呢?”
周元钊心中正想着,突觉得屋内一阵寂静,暗道:“不好。”转身欲走,只觉一道劲风袭来。周元钊回身来接,“蓬”得一声,周元钊身子不动,来人却向外飞出,却是屋内那女子。那女子一击不中,本欲再出手,月光之下,突然看到周元钊一身乞丐装束,自是前日擒了自己伴的那人,不由大惊,“啊”得一声,原本清秀的脸上,显出惊骇之色。此时人影一闪,那男的已经挡在那姑娘身前。
周元钊见二人惊惶失措,拱拱手,笑道:“二位,咱们又见面了。”那男的便道:“你待怎地。”周元钊笑道:“没什么,只是想问二位几句话而已。”那男的便道:“想*问我吗?哼哼,我司马渊虽然武功低微,倒还不是个贪生怕死之辈。”周元钊笑道:“原来兄台是姓司马呀,哈哈,司马兄误会了,在下只是有几个疑问,想向司马兄请教,绝无*问之意,司马兄若是不愿回答,那便算了。”那司马渊见他语意甚诚,不似作伪,又想他武功高出自己甚多,若要*问,不必如此大费周折,便道:“你问什么,说吧?”周元钊笑道:“里面谈。”说着,便进了那正庙。司马渊望望师妹,一起跟了进来。
周元钊进得庙来,只见里面虽然破旧不堪,但收拾得甚为素净,不似自己前时所见之污秽,心中微叹,向那姑娘道:“在下周元钊,未请教……”司马渊微一踌躇,道:“这位是在下师妹,姓慕,单名一个影字。”周元钊道:“原来是慕姑娘。日前在下不明就里,贸然得罪诸位,尚祈见谅。”慕影微哼一声,并不答话。
周元钊并不在意,见他们只有两人,便问道:“司马兄,你偿还有一位同伴何在?”他此话一出,司马渊顿时大怒,愤然而起,道:“你这话是什么意思?”周元钊一愣,道:“怎么?”司马渊道:“那夜我师兄被你们抓走,你还敢假装不知道?”
周元钊鄂然道:“哪有此事?”慕影道:“我明明看见大师兄被你们打伤在地,你还敢装蒜。”周元钊道:“不可能啊,当是在下去追二位,待回来时,已经不见了令师兄,听杨庄主道另师兄虽然受伤,但仍然逃走了啊。”
司马渊一愣,道:“怎么可能,我们约好了在这里会面,可等了一夜也不见师兄回来,待今天早晨去寻时,却见杨府暗地是布满了高手,显是想要我师兄妹二人自投罗网,哼哼。”周元钊略一沉吟,已然明白:“不错,一定是杨庄主说谎,杨庄主武功极高,岂会连个受伤的人也追不上,岂不是奇怪。对了,今天早晨天还没亮,杨府的家丁门便都急急忙忙的扫雪,定然是想清理脚印,难怪呢?”
司马渊看了周元一眼,半信半疑。
周元钊咳嗽一声,道:“敢问司马兄,尊师可是姓步。”司马渊一惊,左臂微举,但只举得一点,便狠皱心头,垂了正来。周元钊道:“司马兄受伤不轻啊。”说着,从怀中摸出一个瓷瓶,道:“在下这里有瓶疗伤药,乃出自少林,可解百毒,想那五色毒掌的毒性当可解得。”司马渊道:“五色毒掌?”周元钊道:“中五色毒掌者,其掌印先后呈黑、紫、红、粉、白五色,待至白色,便无药可解。适才听慕姑娘说及司马兄伤势,由黑转紫,在下妄作揣测,当是中了五色毒掌。”司马渊一惊,忙揭起衣衫。只见左肩处的紫色掌印渐渐转淡,掌缘处已有红意,心下不禁骇然,当即接过药瓶,倒出一粒药丸。只见那药丸通体金黄,发出淡淡药香,只略微闻闻,已觉清凉扑鼻。一边慕影轻轻“噫”了一声,道:“少林小还丹!”周元钊道:“慕姑娘说得不错,正是小还丹。”
司马渊心中甚奇:“这小还丹乃是少林疗伤秘药,寻常人便想得一两粒,也得莫大福缘。当年师父受了重伤,便是靠一粒小还丹才幸免遇难,他却是从何处得来?”心中想着,却不好询问。周元钊察颜观色,知他心意,笑道:“司马兄不必怀疑,这药乃是在下从一少林高僧处赢来的,绝无虚假可能。”司马渊笑道:“原来如此”说着,将那药丸放入口中。
慕影忙道:“师兄,小心……”司马渊笑道:“无妨,周兄若要害我,动手便是,何必如此费周折。”说着,将药瓶还给周元钊,道:“周兄,大恩不言谢。有何疑问处,请周兄明示。”周元钊却不接药,道:“司马兄之伤甚重,恐怕不是一两粒所能解得,瓶中尚有两粒,一并送于司马兄了。”司马渊沉吟半响,将药收入怀中,道:“也罢,周兄高义,在下铭记,但有差遣,尽管开口。”周元钊忙道:“差遣不敢当。兄弟方才所问尊师……”。
司马渊道:“周兄所言不假,家师确系姓步,讳上剑下尘,二十年前,江湖上有个外号‘侠盗’。”周元钊心道:“果然如此”,问道“那兄台三人此番前来,便是为尊师报仇了。”司马渊奇道:“报仇?向谁报仇?”周元钊一愣,道:“尊师当年不是为杨诚章等人所伤吗?”司马渊摇摇头,道:“家师当年确实是被他人所伤,但他老人家从未想有报仇的念头,因而也未曾向我等谈及仇家姓名。”
周元钊听他如此说,不禁陷入深思:“杨诚章口口声声说步剑尘过去劣迹斑斑,便似十恶不赦一般。如此恶人,必然是睚眦必报,生死大仇,岂能淡忘。昨天杨诚章谈及此事,多有遮掩,必然有许多不实之辞。”想到此,便道:“看来在下那日确实孟浪了,当时,只听得杨剌史谈及三位的外号‘崆峒三盗’,便先入为主,只道三位乃不法之辈,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