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崆峒三盗’”司马渊、慕影同时脱口而出。周元钊一愣,道“怎么,难道三位不是吗?”慕影“格格”笑道:“周大哥从哪里听到这么个外号,我兄妹三人可从来没起过这么个外号出来,今天还是第一次听到呢!”司马渊也是大笑不已。
周元钊此时越发觉得杨诚章所说不实,也笑道:“三位近日在岳州城内名声大响,众人皆称三位崆峒三盗,人去亦云,在下倒也就信了。哈哈。三位既然不为报仇而来,那此行目的是……。”
司马渊止了笑,徐徐道:“看来荆州城的那几位确实以为我等是来报仇的了,嘿嘿,怪不得杨诚章府上如临大敌。周兄,此事前因后果,只怕杨诚章也向你提及了吧?”周元钊道:“不错。杨庄主对尊师当年所作所为倒也说了许多,但在下听来,多有不实之辞。”司马渊道:“当年家师行事,我等做弟子的也不甚明了,但家师当年既然外号侠盗,想来绝非奸邪之辈,但既然有个盗字,为人所误会,自也难免。然而在下自拜在家师座下十有二年,以十二年来家师之所为而断,若说当年家师行为不端,那纯为诬陷捏造。”周元钊道:“哦,那司马兄如何遇到尊师,可否告之。”
司马渊点点头,道:“十二年前,在下只有八岁,与我师妹二人皆是住在崆峒山下一个小山村中。因为家庭贫困之故,我自幼便为富户家放羊为生。当时,我师妹家境甚好,我便是为他家放羊,那时师妹只有六岁,常偷偷跟我出来一起放羊玩耍。”说着,向慕影一笑,慕影向他点点头,脸上也露出浅浅的笑来,想是二人想起了幼时情景。
司马渊继续道:“那年忽然村里传说山中有狐仙出没,狐仙之说,本来无稽,初时也没有多少人相信,但是不久之后,全村的人却都相信了狐仙在存在,因为不止一个人亲眼见到了狐仙出没。但是说来也怪,那狐仙只是一直呆在山中,并不出来作怪,事隔久了,便也没有人在意此事了。有一天,我和师妹赶了羊群去山中放牧,那时正值三伏时节,酷热异常,我们俩热得实在受不住,便在一块大石头底下睡着了。等我俩醒过来之后才发现,羊群竟然不见了。当时我们吓坏了,把羊丢了,回去不被慕老爷打死才怪呢。我俩不敢回去,便向深山里去寻找羊群。”
“我们在山中寻找半天,不见羊群踪迹,眼看着太阳快要落山了,只得往回走,然而在山里面转了半天却找不到出山的路,才晓得我们在山中迷了路。师妹又饿又怕,禁不住哭了起来。便在此时,忽然远远的一个身影,身子离地足有一丈,电一般的向我俩飞来。待到跟前,才发现那人凌空而立,双手各握了丈余长短的松树棒。那木棒只在地上一点,那人身子便向前丈余。那人到了我俩身前,身子一翻,便稳稳的落在一棵松树上,那松树只有手臂一般粗细,但那人在盘膝坐在树稍上却一动也不动,若非狐仙,谁有那么大本事。我们俩又惊又怕,急忙伏地跪倒。”
“那‘狐仙’便问道:‘两个小娃儿,哭什么哭’,声音甚是和蔼。我便忙将丢了羊群,进山寻找迷路的事给他说了一遍,然后哀求他施展法力,帮我们找羊回来。那狐仙见我们满口的‘狐仙爷爷’乱叫,禁不住哈哈大笑了起来,那笑声震得我们耳朵隐隐作痛。我们见他笑得奇怪,便抬起头来看他,却见他头发散乱在面前,一把胡须足有一尺来长,看起来年龄甚老了。脸色腊黄,左颊上一道伤疤,自左至右,斜划过脸庞,显得十分狰狞。我心中害怕,不敢再说话。那老人大笑许久,身了一翻,却从那树头上掉了下来,我俩惊叫一声,急上前去,要接住他,却不料狐仙手中树棒一撑,稳稳落在地上。这时我才发现,他下肢飘飘,双腿都短了半截,只靠那树棒才能行走。”
“那老人见我上前接他,笑道:‘嗯,小娃儿心底不错。’此时便隐隐听远处有人叫道:‘师父,吃饭啦。’那狐仙冷哼一声,道:‘小兔崽子,催什么催,你那饭难吃死啦。’他声音并不大,但我只觉得耳鼓振得生疼。老人说着,突然间眼盯着小师妹,半日,方道:‘女娃儿,你叫什么名字,今年几岁啦?’小师妹忙回答他。那老人喃喃道:‘啊,六岁啦,我那孩儿若还活者,也有这么大啦?可是,她真的还活着吗?’说着,一双眼睛缓缓向南望去,眼中流下泪来。”
“半响,他回过头来,道:‘两个小娃儿,跟我走吧?’我忙道:‘狐仙爷爷,我们还要寻找我们的羊群呢?’老人不耐烦道:‘什么狐仙爷爷,我是人不是妖怪’,说着,身子一矮,也不见他身子动,我们俩只觉得身子一轻,已经被他夹到怀里。只见他双手一撑树棒,身子便凌空而起,如腾云驾雾一般向前飞跑,不一时来到一个山洞前,将我们俩放了下来。只见洞口站着一个小孩,似乎比我稍大一些,见到我们二人,喜道:‘师父,您又收了两个弟子呀?哈哈,那以后有人就有人陪我……嘿嘿,陪我练功啦!’那老人一翻眼,道:‘小崽子,整天就知道贪玩,再不好好练功,小心我打断你的狗腿。’那小孩并不害怕,只吐一下舌头,道:‘那样,岂不是和您一样啦?’老人大怒,反手一掌,那小孩低头欲闪,却并没有闪过,啪的一声,左脸颊按了一下,他捂着脸,却不哭闹,反而大喜道:‘师父,这一招如何使的,您教我?’老人冷笑道:‘嘿嘿,想学,再过十年吧!饭呢?’那小孩听说还要十年方学,十分沮丧,呶呶嘴,道:‘在里面呢’。当下,老人便领了我们进洞。”
“方一进洞,小师妹突然一声尖叫,扑上前去,抓起一张羊皮,哭了起来。我见那羊皮,通体洁白,只有正中间用黑墨画了一个大大的十字,那是小师妹他们家做的记号,用来标记本家羊的。那皮子甚小,定是前个月出生的那只小羊羔。那小羊羔全身雪白,小师妹很喜欢它,整天价报着玩弄。现在羊皮在此,必然是被他们师徒给杀掉了。那老人脸上本来甚少笑容,此时见到小师妹哭了起来,却着了急,忙陪下笑脸来,打拱做揖的来哄小师妹:‘小姑娘别哭,是伯伯不好,吃了你的小羊,别哭啦,我明天陪你一只大的好不好。’哪知道他越是哄,小师妹哭得越利害。那老人急了,抓过那小孩就打,口中骂骂咧咧道:‘小兔崽子,说了人家小姑娘的羊羔别乱吃,你偏吃,我让你吃,让你吃。’一边骂,一边打。那小孩便鬼哭狼嚎的哭叫起来。小师妹开始还忍不住在哭,但心里听得那小孩又哭又叫,心中不忍,道:‘别打啦,我的小羊不要了,求你别打啦。’那老人见小师妹不哭了,松了手笑道:‘好,你不哭我便不打他。’我见那小孩虽然满脸眼泪鼻涕,却并无疼痛之色,才知道他乱哭乱叫,是假装的。”
“那老人见小师妹不哭了,搓搓手,道:‘小妹妹,你的羊羔我是赔不了了,不如我教你几样本事给你好不好?’小师妹问道:‘什么本事呀?’那老人道:‘便是刚才伯伯飞的本事,你学不学。’我和小师妹本就好奇,见他本事如此之高,自然想学,便忙不迭的答应。那小孩便道:‘师父答应收你们为徒了,还不磕头!’我们也不知道为什么要磕头,听他说了,便忙跪下磕头,待磕到八个,那老人便道:‘好啦好啦,好孩子,起来吧!’说着,又让我们给那小孩行礼,叫师兄。那老人便是我们师父‘侠盗’了,那小孩便是我们大师兄卓谨。”
周元钊听他说完,道:“原来如此。不过,在下还有一事不明。”司马渊道:“什么事?”周元钊道:“自来武林中收徒传艺,是十分严格的,怎么尊师只见一面,便收两位为徒呢?”司马渊看看慕影,笑道:“此事还要多亏小师妹啦。原来师父当年行走江湖,曾娶过妻子。我师娘并非武林中人,对师父所为也不甚知晓,但夫妻俩甚是恩爱。我师娘曾生有一女,尚未满月,我师父便被人追杀,至崆峒山中,后来被打落悬崖。那时我师父受伤极重,过了两年,伤势才愈,但双腿却已经废了。想要下山寻找妻子女儿,却又怕仇家追杀,况且想自己既然遇害,妻子必然不幸,便也绝了下山的念头。那日见了小师妹,见小师妹与师父的女儿年龄相当,自然又勾起师父思念之意,由念而怜,由怜而爱,便收了小师妹为徒,至于我,那算是沾了小师妹的光啦。”
周元钊长长叹一口气,道:“若事实真若如此,那么尊师为何无报仇之念呢?”司马渊道:“其中原由,我们也不甚清楚,只知道当年追杀师父的,乃是荆楚武林中的正道侠士。师父可能是受人陷害,当时师父曾在荆楚一带滞留数月,我师娘便是鄂州人。那时,师父人称侠盗,名声自也不错,但不知何故,有一次师父去荆州游玩,只呆了两天,荆州城便发生一件大命案,城中一家有名富商一夜之间被人灭门,所有珍玩珠宝被洗劫一空。后来,师父又到湖州,说来也怪,湖州当夜便又发生一桩大案。那湖州有一个致仕的京官,听说收藏了我朝许多名家书法字画真迹,那夜尽数被人盗走。那次虽未有人被杀,但是那京官之女却被……。”司马渊看看慕影,没有再说下去。周元钊点点头,道:“因为如此,便有人误以为是尊师所为?”司马渊点点头,道:“这两件案子发生后,家师也觉得奇怪,第二日,便请了湖州城内几位著名武师一同前去查证。到那京官家里,才知那京官之女因惊吓过度,已然疯了。然而另人惊奇的是,那姑娘明明疯疯颠颠,但一见家师,便浑身发抖,大叫救命。从那姑娘疯疯颠颠的言语中约略可以知道,那凶手是故意打扮成我师父的模样行凶,嫁祸之意昭然若揭。这样,此案便坐实了是家师所为。当时家师便知是有人陷害,但百口莫辩。当夜,陪同他前去查证的几位武师又先后被杀。”
“这样一来,整个荆楚武林震动。荆楚武林一些有名望的人物齐聚鄂州,要求家师出来澄清此事。家师自知事态严重,若不出面说清此事,只怕立时便成武林公敌,因而急忙赶往鄂州。鄂州紫霞庄主——便是现在的荆州百胜神掌杨诚章,乃是家师结义的兄弟,素知家师仁义,行事光明磊落,深知此等残忍之事,绝非家师所为。这日见了家师,自是十分高兴,听说荆楚名宿齐聚鄂州,便前往拜见,解说此事。岂料,当夜又发生了一件大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