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元钊道:“看来嫁祸尊师之人必是尊师十分亲近的朋友了,不然对尊师行程怎会如此熟稔。却不知当夜又发生什么大事,莫非那些荆楚武林名宿们又有人被杀了不成?这些名宿们个个武功不凡,要杀他们恐非易事。”司马渊摇头道:“不是。杨诚章拜见那些武林名宿,当夜未归,第二日回家时,却发现他的妻子死在房中。”周元钊“啊”的一声,道:“怎么会这样。”他听司马渊述说此事,想那嫁祸者,杨诚章恐怕疑点甚大,却不料杨诚章妻子竟然也被人所杀。
司马渊继续道:“当时陪他一同回来的都是荆楚武林好手,其中一人还深通医道,那人当即验伤。杨夫人死因一出,家师顿时心凉透了半截。”周元钊道:“这是为何。莫非杨夫人亦是被……”司马渊摇头道:“那倒不是。那杨夫人咽喉‘廉泉’,胸前‘期门’、‘中府’、‘志堂’、‘肩贞’、小腹‘膻中’、‘神阙’七穴被封,而致命伤却是头顶‘百汇’穴被重手所击。这样一来,杨诚章也怀疑是家师所为了,当时便道:‘大哥,兄弟自问对大哥礼敬有加,并没有什么对不起大哥的地方。内人虽然个性刚强,但向来尊敬大哥,便纵有不是处,大哥出手管教,也并无不可,但罪不至死。但不知何故,居然施此重手。’”
周元钊听他如此述说,忙插口道:“司马兄,为何杨诚章看到杨夫人之伤,便认定是尊师所为呢?”司马渊道:“家师当年除了轻身功夫冠绝江湖外,另有三项绝技‘浣花指’、‘摘星掌’和‘千手剑’法。那浣花指乃是一门极高明的点穴功夫,其中有一招名叫‘风前神影’,一招七式,能瞬间点人七穴。杨夫人胸前七穴被封,自然是为浣花指指所伤。杨夫人一路‘断门刀’法,江湖上甚是出名,却被人一掌击中‘百汇’穴,凶手自然武功极高。当时荆楚一带高手都同杨诚章在一起,除了家师,还有谁有此本事呢?家师听到结义兄弟亦如是说,颇觉沮丧,便道:‘连你都怀疑是我干得,我还有什么话说呢。’那杨诚章道:‘此间除了你,还能有谁?’家师便道:‘是也罢,不是也罢,此时多说也无甚用处。你若觉得是大哥所为,我还有什么可解释得必要呢。’这本来是家师失望之余的气话,却被杨诚章等人理解为家师承认了杀人一事。当下杨诚章扬刀割去袍角,道:‘既然如此,你我兄弟自今日起,一刀两断。杀妻之仇,杨某若不能报,还有何面目立于天地之间’。两下便动起手来,家师武功虽高,但对方四五人都是一流好手。家师虽然伤了其中两人,自己背部却也中了一掌。无奈之下,只得避开。当时,我师娘产后未及一月,正在鄂州娘家休养。家师本想接师娘一同离开,但被荆楚武林中人追杀甚急,只得孤身北走。但荆楚高手一路追杀,家师虽然轻功卓绝,但背上受伤,始终摆脱不了追兵。终于在洛阳时被追上。两方又打了一场,家师打死对方一人,打伤四五人,自己也身中两处刀伤。当时家师虽然逃得姓命,但中原一带武林人士听说师父在荆楚‘恶行’,动了众怒,中原豪杰二十余人便也加入了追杀队伍。无奈之下,家师只得折向西行,一路上,家师与追杀的武林群豪血战十余场,打死打伤对方十余人,但终究寡不抵众,自已也身受十余处重伤。如此一月后,家师越走越西,一直到了陇西崆峒山中。当时,家师受伤极重,在崆峒山中的一道绝崖上,与武林群豪再战一场,力竭坠崖。群豪见那绝崖极为险峻,家师必然丧命,便即折回,岂料家师却为半崖中一棵松树所挂,幸得活命。家师虽然幸而不死,但受伤极重,一直过了两年,才逐渐全愈,双腿却再也无法行走。他身受重伤,别说报仇,便是一旦有人知道他还活着,只怕祸事立至,因此只得在深山中活了下来。后来便收了我们师兄弟三人为徒。”
周元钊听他说完,感叹道:“尊师之不幸遭遇,实为在下生平未曾听闻。家父时时告诫在下,说江湖险恶,在下总觉得言过其实,此实听尊师不幸,实觉得有过之而无不及呀。只是司马兄,如此说来,尊师现在尚不知是何遭何人陷害以及因何而陷害了。不过,听杨庄主讲,令师在北逃之时,仍然到处犯案,滥杀声名无辜,是否真有此事。”司马渊一呆,道:“这个在下从未曾听师父说过。”,周元钊细细思来,暗想若是真有人嫁祸步剑尘,那么这些案子自也是那陷害他的人所为了。“司马渊道:“家师这些年以来,一直在思考此事,然而百思不得其解。家师当年行走江湖,总不免结些仇家,但自问并无和谁有如此之深仇大恨,定要置他于死地。十八年来,家师年事已长,因想自己当年虽说侠义为先,然而未始没做什么错事,自已虽然不知,却由此而引来杀身之祸,虽不明其中原由,对这生死之仇却渐渐的淡了。只是常常想到生死未卜的妻儿,始终挂念不已。我们见师父终日抑郁不乐,便想替师父分忧,三人商量一番,便偷偷跑了出来。”
周元钊奇道:“怎么,难道尊师并不知三位前来寻亲?”司马师和慕影相对一望,慕影笑道:“这倒不是。我们虽未禀明家师,但家师内心其实很想我们替他老人家寻访师母下落,只是觉得我们武功修为不足,又无江湖经验,不敢让我们贸然涉足江湖。”司马师也道:“家师当年受伤太重,虽然后来伤愈,毕竟元气大伤。近年来师父身体每况愈下,越发不如以前。我们常见师父总是看着小师妹发呆,或者独自一个人叹气。再过几年,只怕师父身体会更差,我们也更难出来。若师父有生知年不能得悉妻儿下落,只怕将来九泉之下也难瞑目,因而我们三个人商量一番,便出来寻找师娘下落。”
周元钊问道:“那结果如何?”司马渊道:“我们想,师娘娘家在鄂州,自然先去鄂州打探。然而在鄂州寻访多日,却毫无收获,后来才打探到,原来,十八年前,师娘的娘家突遭一场大火,家业尽毁,大火中,十余人丧生,师娘也下落不明。”周元钊道:“那大火或许便是嫁祸尊师的凶手所放了,若真是那凶手所放,自然是为灭口,令师娘恐怕已遭不幸。”司马渊道:“我们也是这般想的,只是未得师娘确切死讯,终有些不干心,当下决定继续寻找。后来,打听得家师的结义兄弟杨诚章已经搬家到了荆州,便来荆州打探。听说杨诚章有一个独生女儿……”周元钊失口道:“杨思雨!”司刀渊奇道:“怎么了?”周元钊脸色一红,道:“没什么。听说杨姑娘的亲娘也是令师所杀,虽是为人嫁祸,但可证明杨姑娘并非令师之女。”
司马渊继续道:“不是,我们曾打听到,杨姑娘并非嫡出。”周元钊哦了一声,道:“原来如此。”
司马渊道:“那杨思雨今年恰好十八岁,便有些巧了。以前听师父说起杨诚章夫人被杀之事,并未听他老人家说杨夫人曾有生育,后来打听说,杨姑娘并非嫡出。不过在下想,那杨夫人性格刚强,当年又正值妙龄,岂会容杨诚章纳妾。若是杨夫人死后杨诚章再纳妾,那杨姑娘的年龄绝不可能正好是十八岁,或许杨姑娘未必就是杨诚章亲生。如此推测,杨姑娘乃是家师之女也未可知。”周元钊道:“虽然杨夫人并非尊师所杀,但杨诚章既然已经认定尊师便是凶手,又岂能收养尊师的遗孤。”慕影道:“家师曾说,当年追杀师父时,杨诚章虽有几次能致师父于死地,却始终未下杀手,或许杨诚章对此事,也有所怀疑。”司马渊道:“杨诚章若真对此事怀疑,那么收养家师之女也就未必不可能。因而,当夜我们被去杨府暗探,不料被杨诚章发现,双方刚一交手,那杨诚章便大吃一惊,喝道:‘步剑尘是你们什么人?’我们见他认出我们身份,便忙逃走。谁知第二天夜里又去时,便又遇到了周兄。”周元钊一笑,道:“在下见两位夜窥杨姑娘的闺房,便心生误会,以为两人图谋不轨,谁知,嘿嘿,却让令师兄身陷囹圄。”司马师笑道:“周兄也是不明真相,所以才出手吗!好在不打不相识。哈哈。”周元钊笑道:“嘿嘿,在下向来好管闲事,因此闯祸不少,总也改不了这毛病。不过,司马兄,今晚两位去杨府救人,为什么没有成功呢?”司马渊苦笑道:“杨诚章老谋深算,知道我们必然去救人,便将大师兄藏在一个很隐秘的地方,在下两人在杨府查探半日,也无甚结果,最后只好放起火来,但又不敢在太过紧要处放火,怕危及大师兄安全,因此只烧了马厩等一些无关紧要处,虽然杨府之人大呼救火,却不见杨诚章等人出现。在下便去剌史衙门放火,火尚未起,便见杨诚章等人赶来。其中有一个年轻公子,武功极为利害,在下与他交手不足十招,便被他一掌拍中左肩。我见那人十分利害,便忙招乎小师妹撤退,却不料斜剌里冲来一人,一掌击在我后背。若非在下轻功还可以,只怕今日便留在杨府了。”周元钊笑道:“司马兄过谦了。能从高手如林的杨府全身而退,那也是极为不易了。”司马渊笑道:“周兄过奖。凭心而论,若杨府中无那年轻公子,在下虽本事低微,杨府中人想要留住在下也不是件容易的事。只不知那年轻公子究竟何人,恁地武功如此之高。”周元钊笑道:“那人便是人称荆楚大侠楚沧澜的独子,楚天舒。”司马渊、慕影同时惊呼,两人相对而视,不由忧上心头:那楚天舒武功高强,自已师兄妹绝非其对手,要想救大师兄脱险,那更是难上加难啦。
周元钊知道他们心事,道:“令师兄身陷囹圄乃在下之过,救令师兄脱险,在下自然责无旁贷。”司马渊、慕影听他愿意出手相助,不禁大喜,周元钊武功之高,他们亲见,若能相助,救人之事,自然希望大增。司马渊长揖在地,道:“周兄若能相助,我等没齿难忘。”周元钊忙还礼道:“司马兄客气啦。”
三人谈谈说说,不觉间,东方发白,天已渐渐亮了。昨天还大雪纷飞,今日已是晴空万里。周元钊告别司马渊、慕影二人,径自向荆州城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