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官玉回来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清早,他带回了一匹马,马背上放满了各种各样的东西。而他自己则扛着一大捆光洁的木材。
一进屋内,便直奔床前,问道:“她醒了么?”
小楼摇了摇头:“你不必担心,我已经替她把过脉,脉搏已经开始跳动,如不出意外,再过四个时辰,便能醒来。”
上官玉“哦”了一声又道:“你让我买的东西买到了,你帮忙看一下还需要什么?”
上官玉一件一件的吧东西整理好放在桌上,除了小楼托他买的药材之外,还有女人穿的衣服,新的被褥以及一些胭脂水粉,看得出都是一些名贵的东西。
“这些是干什么用的。”小楼看着那一堆长短不一的木材问道。
“我要为她做一张新床,这些木材我已经请木匠师傅弄好了,只要拼起来就可以了,要不是时间不够,我还可以为她建一座新房子。”上官玉笑道。
“想不到上官堡的长公子还会做这些。”小楼不禁佩服起他来。
“在这种地方生活,没有点生存本领怎么行呢?”说完,他便开始忙碌了起来。
虽然经过连夜的跋涉,但他却没有丝毫的倦意,又是装新床,又是布置房间,脸上还洋溢着一丝甜蜜的笑意。仿佛是在准备新婚用的新房。
不到一个时辰的功夫,整个房间便变了一番模样,阳光洒在鲜艳的被子上,令屋内显得更加的温馨,开满鲜花的树枝越过窗台,带着春的气息,给这个房间又增添了一丝活力。
小楼坐在院子里熬着药,看着上官玉忙碌的身影,他想到了家。
记忆中,小时候父母经常牵着他的手在自家的花园里散步,看花开花落,看云来云去。花儿正艳,蝴蝶被花儿深深吸引,不停的在花间翩翩起舞,逍遥自在。
“爹、娘你们小时候也经常在这玩吗?”
“爹、娘小的时候还没有这座花园呢?”
“那等我长大了,你们还会牵着我的手吗?”
“等你长大了,会有另一个女孩子来牵你的手的。”
“那女孩子会是谁呢?”
“现在还不知道,不过有一天你会遇到的,因为她将是你生命的另一半。”
“那她长得什么样,有娘漂亮么?”
“她将会是一个很漂亮的女孩,一个会令我们家楼儿心疼的女孩。”
儿时的记忆依旧如此清晰,但如今,家却是那么的遥不可及。黄昏接近晚霞,游子更添新愁。天幕低垂,那一片桃花也融入了茫茫夜色,只有那月格外亮丽,伴着孤独的游子。
晚风拂过,凉风送来桃花醉人的芳香,天空中星星点点,像是在嘲笑,笑世人的多情,笑多情的烦恼。
已经是一天过去了,床上的女子依旧没有醒过来。上官玉只好在在屋内转来转去,显得十分的担心与焦急。
命运还是怜悯佳人的。她的手轻轻的动了一下,双眼微微的睁开,紧皱着眉头,一脸的病容,让人看了觉得更加的怜惜。
“这是在哪?”她开口了,声音微弱无力。
“你终于醒了。”上官玉见她醒过来,立马冲到床前蹲下,因高兴而显得十分激动。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她尝试着撑着坐起来,但却又浑身无力。
“你最好不要动,你刚醒过来,应该好好躺一会儿。”小楼听见上官玉的声音也立马赶了过来。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她看着眼前两个陌生人,满脸的疑惑,再次问道。可能是躺着太难受了,她还是咬着牙坐了起来,上官玉见状,伸手去扶她,但被她冷冷拒绝了。
“姑娘还记得以前的事么?”小楼轻声的问道。
“我当然记得。”声音充满了怨恨,她无法忘记,她被十几个人追杀到悬崖边上,不甘被俘的她纵身跳下悬崖,之后便不省人事。
她的眼睛盯着窗外,带着恨意。原本虚弱的她由于情绪过于激动,不禁忍不住一阵咳嗽,一丝鲜血从嘴角流了出来,头一阵眩晕。小楼一见,快速的扶住了将要倒下的她,用毛巾将她嘴角的鲜血擦去。并从怀里取出一粒药,令她服下。
“你虽然醒了过来,但体内还有内伤,不宜想得太多。先养好伤,其他的事以后再说。”她的头靠在他的肩上,紧紧的皱着眉头,显得非常的虚弱。他的手扶在她的臂上,眼神里竟也充满了关心。
突然,她用力推开了他,冷冷说道:“你是谁?还没告诉我这是怎么回事。”说完,便又低着头,急促的呼吸着。
“你并没有死,是家师用餐风饮露救了你。”小楼忧虑的看着她说道。
“餐风饮露?!你是覆雨老儿的徒弟?”她抬起头看着他,满脸的诧异,她见小楼点了点头,又问道:“那他人呢?”
小楼摇了摇头:“家师已经仙去,他临终前让我找到你。”说完便从怀里取出一封信递给她道:“家师还让我把这个交给你。“她接过信,拆开看过之后便收了起来。脸上掠过一丝凄惨的笑:“我竟然在墓中躺了十年,十年……”说完便又大笑了起来。
良久笑声才停止。她低着头,抱着膝盖,不再说话。烛光映照在她苍白的脸上,略显憔悴。十年,对于一个冰雪少女来说,将是多么的宝贵,而她,却在那个阴暗不见天日的地方,静静的躺着,这是一种怎样的无奈啊!
“繁华事散逐香尘,流水无情草自春。日暮东风怨啼鸟,落花犹似坠楼人。”
花之凋零,残红落地,人与花同病相怜,只恨命运的捉弄,现实的无情!
良久,她才轻声的说道:“你们出去吧,我要一个人静一会儿。”
小楼看着她,没有说话,转身走了出去。上官玉同样欲言又止的看了看她,也只好跟着走了出去。
心中的人终于醒了过来,本是一件该高兴的事,但上官玉的心依旧在隐隐作疼。看见她这样,他恨不得用尽一切的办法令她高兴起来。但她,却连正眼都没有看过他一次。他明白她心里的苦,但她却不了解他心中的痛。
明月如霜,好风如水。月光下,花枝依然含情脉脉,仿佛恋人的柔情。
小楼一个人静静的坐在小溪边的桃树下,心情久久不能平静。她那紧皱眉头带着一丝冷艳的面孔始终在他脑子里挥之不去。有人说,这便是爱,让人魂不守舍,却又如此难舍,明明心里有着万般牵挂,但也只好藏在心底,几多愁苦,几多相思,也只有自酌自饮。谁让她如此的风华绝代,不染风尘,犹如虚幻,仿佛梦中的人,可望而不可及。
“愁肠已断,无由醉,酒未到,先成泪!”
小楼望着那一轮明月,似是累了,缓缓的闭上了眼。十年隐居深山,他早已习惯了这种孤独与寂寞。所有的感情他都可以藏起来,伪装成一个无情的人。但感情太深,越是无情,却越显得多情。
对亲人,他何曾不思念,他也多么希望能再回到父母的身边,回到那个温暖的家。还有十二年前的她,他依然如此牵挂,盼望着有朝一日能再重逢,牵着她的手,看花开花落,云来云去。但当这一切都变成梦时,他只有强忍着痛,在寂静的夜,一个人承受那不眠的滋味。
“无情不似多情苦,一寸还成千万缕。天涯地角有穷时,只有相思无尽处”
一夜断肠,不知不觉天已经大亮。小楼回到屋内的时候,她依旧坐在床上,低着头,根本没有注意到进来的人。
小楼手里端着药,走到床边坐了下来:“该喝药了。”说完便用勺子准备给她喂药。
她看了看他,接过手里的碗,冷冷道:“我自己来。”她轻轻的抿了一口,药很苦,差点吐了出来。
“好苦。”她看了看小楼,仿佛是个小孩子。
小楼见状笑了笑:“苦就对了,良药苦口嘛。”
她终于还是勉强的将药喝了下去,看着窗外道:“我想出去走走。”
小楼本想阻止她,但还是忍住了,想要去扶她下床。
她挣脱了小楼的手,仿佛不愿别人来碰她,照顾她。
她的身体还是很虚弱,每走一步都显得十分吃力。小楼紧跟在她身后,之好任由她去。
恬静明媚的春光之中,只听得鸟啼声声,小圆内,万紫千红处处飞花,显得生趣盎然。
她一袭白衣,衣裙翩翩飘起,黛眉如烟,含羞带恨,如仙嫡般宁静,淡泊,有着一种脱俗的气质。如此花容月貌,难怪当初皇帝见了她之后,也不禁感叹,“回眸一笑百媚生,六宫粉黛无颜色”!只可惜苦苦最求亦不得美人心,只好封她为挂名的“戏蝶妃子”。
“你是不是觉得我很可怜,犹如孤魂野鬼,想再世为人都不行?”她突然问道,声音充满了哀怨。
小楼摇了摇头:“不管怎么说,尘世还是恋你的,你不是已经醒过来了么。”
她沉默了一会儿,然后转过身子看着小楼说道:“你师父在信中说让你来保护我。”
“我答应过师父,不会让任何人伤害你。”
“我欠你师父太多,还没来得及还,他却走了。”她笑了笑,真是世事无常啊!
“师父临终前最牵挂的就是你。‘“他牵挂的不是我。”声音带着一丝伤感。
“但他提到最多的却是你,显然对你放心不下。”
她摇了摇头:“你不会明白的。”说完,便走向石凳坐了下来,显得心事重重。
上官玉忙碌了一大清早,终于做好了早餐,他擦了擦额头的汗,双眼看着盘子里他亲手做的糕点的澳的粥,满意的笑了笑,看得出她也是一夜未睡,双眼都有些红肿。
小楼远远就看见了他,暗暗佩服这个痴情的种子。
上关于把早餐放在石桌上道:“想必都饿了吧,早上自己做的,也不知道味道怎么样,且当充饥吧。”
“上官公子有如此手艺,你不做厨子真是可惜了。”小楼闻着糕点的香味,不禁笑道。
“你是上官堡的人,怎么会在这?”年轻女子看着上官玉问道。
“在下正是上官堡的长公子上官玉,自从姑娘遇害后,便来到此地,一待就是十年。”上官玉笑道。
女子看着上官玉,神情变得复杂,上官玉不禁低下了头:“姑娘你别往心里去,我……”以前他多么希望她能正眼看他一次,但此刻,他却又不敢看她的眼睛。
她咬了咬嘴唇,轻声说道:“谢谢你。”
“没什么的。”上官玉脸上带着笑连忙说道,面对此刻的她,他竟然感觉浑身的不自在,脑子里一片混乱,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我叫飘絮,以后就不要在叫我姑娘了。”她说完便拿起一块糕点慢慢的吃了起来。
上官玉“哦”了一声也吃了起来,糕点什么味道,他根本不知道,这顿饭是怎么吃下去了,他也不记得了,他心里只记得她那如秋水般的眼睛。
爱,可以使人忘记一切漫长的痛,只记得那些短暂的甜蜜,不经意的一笑或是无意间的一个眼神,都会让痴情的人铭记于心,从此再疼的伤,也无所谓了,那些甜蜜带来了希望,等到希望和幻想破灭时,虽然会觉得哀伤痛苦,但那一阵短短的希望毕竟还是美丽的。所以有人才会说,是个美丽的错误。如果等到希望都没有的时候,那才是真正的悲哀。
黄昏余辉之下,桃花娇艳无比,花丛中,飘絮似戏蝶般莲步轻舞,眼波流盼,巧笑盈盈,幽香四溢,拂袖之处,落花随之飞舞,犹如一只戏蝶在花丛中翩翩起舞。青春舞动的韵华,身披白色的银纱,如摇曳飞舞的花,绘出温婉柔美的画。如此妙舞,恐怕连长安城的舞姬看也会自叹不如吧。
小楼抱着剑就站在一旁看着,似是痴了。如同身在梦境,梦中人翩若惊鸿,却又如此遥不可及。舞停了,飘舞的花轻轻落下,只剩下意犹未尽的戏蝶还围在他身旁翩然起舞。
飘絮看了一眼已经入神的小楼,笑了笑,没有说话,而是深深的吸了一口气,感受那令人心旷神怡的淡淡花香。
小楼被她美妙的舞姿深深吸引,良久才回过神来,问道:“满天花雨?”
“你也知道?”飘絮回过头看着他。
“据说满天花雨是江湖中最温柔最美丽的武功,能使出满天花雨的人,不仅要有非凡的容貌,还要有脱俗的气质才行。”
“那你看我怎么样。”飘絮吃吃笑道。
“超凡脱俗,绝配。”小楼不禁有感而发。
飘絮听了之后,不由得笑得更艳了,自她醒来以后,小楼还是第一次看她如此开心过,却又回想起了她那淡淡的忧郁,不禁疑问,她心里到底藏着什么样的哀伤啊!
“看样子你的身体已无大碍,不过你体内的伤还并没有完全痊愈,我准备好了你沐浴用的水,它可以将你体内的伤完全治愈。”
“我为什么要听你的?”她冷冷的看着小楼,在等待他的答案。
“你可以不听我的,但我师父的话你总该听吧。”小楼笑道。
她没有再说话,依旧盯着小楼,最终还是朝屋内走了去。
浴盆里放满了水,水面上漂浮着鲜艳的花瓣,散发出一阵阵清香,旁边还放着一套干净叠好的衣服。
“这里面有世上最罕见的香飘兰麝,不仅能治愈你体内的伤,还可以使你的身体永远的保持一种迷人的幽香。”小楼说完又用手试了试水温。
飘絮看着浴盆里的水笑道:“想不到你懂得的还挺多的。”
“这些都是师父临终前交代的。”小楼怕他又不愿意,只好将师父说了出来,她仿佛对他的师父倒是言听计从。
“我要脱衣服了,你还不出去么。”飘絮看着小楼娇媚的笑道。
小楼笑着摇了摇头,转身走了出去。
她轻轻的退去了身上的衣物,露出柔嫩而又光滑的肌肤,长发披在肩上,显得更加的美丽动人。丰满的*,柔婉的腰身,修长的腿,浑身的谐和与优美散发着让人无法抵挡的女人味。她看着自己几乎完美得没有一丝瑕肶的身体,一种寂寞涌上心有。
毕竟他也是女人,再坚强也有柔弱的一面,谁又知道,她冷艳的面孔只是为了掩盖她内心的酸楚而已。其实,她也希望,当自己失意的时候,能有一个肩膀让她依靠,能有一个人听她静静的诉说,能和她一起携手去面对江湖中的风风雨雨。但这个人,却一直还没出现过。
天已到午夜后,晚间凉爽,飘絮沐浴完毕,坐在铜镜面前。衣裙与素手洁白如玉,显得纯洁贞静。她看着镜中的自己,虽然已年近三十,但容貌依旧姣好,她摸了摸脸颊,是冰凉的,想哭却又没有泪水流下。
春恨秋悲皆自惹,花容月貌为谁妍?一切还是只有孤芳自赏。江湖第一美人又有是没用?倒还不如做一个平凡的女人,至少会比现在要幸福得多,但江湖的恩恩怨怨她真的能放下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