邱辰给的拥抱让苏清寒渐渐平静下来。
“看来老爷子出门很着急啊，连摊子都没有收。”邱辰苦笑着说，然后朝着鞋摊走过去，坐在了张爷常坐的那个位置，将东西一样一样收拾规整。
苏清寒也缓缓走过去，提起那双红色皮鞋，仅管今天鞋子没擦，它依然红得亮眼。
苏清寒看着鞋子走神，张爷到死都没等到姚桂芬奶奶，一定很遗憾吧？他明明已经打算用一辈子等姚桂芬奶奶了，他明明还有很多事想做，可现在……
“给我吧？”邱辰向苏清寒伸出手。
苏清寒看向邱辰。
“我收拾收拾，一起烧给老爷子。”邱辰说。
苏清寒看向鞋子：“留着吧，万一有一天我们能找到奶奶了，我们可以替爷爷转交给她，告诉她，爷爷等了她一辈子。”
邱辰点点头，没再坚持，转而去收拾放在一旁的乐器箱子，二胡、笛子、唢呐，都装在这个一个长方形的木箱子里，邱辰忽的走起了神，回想曾经，张爷多希望自己能好好学这些，而自己，总是找各种借口躲着他。邱辰有些后悔，要是当初自己能留多些时间陪张爷玩这些乐器多好。
邱辰将东西都搬到了院子中央，又将张爷的衣裤鞋帽都搜了出来，最后点了一把火。
苏清寒和邱辰站在一旁，看着眼前越烧越旺的火焰，心中怅惘若失。
人活着为了什么？张爷活了一辈子，没有大富大贵过、也没有娶妻生子、连一直等的人也没等到，最后走得如此惨烈。
好像所有人都以为意外很远、死亡很远，此前，邱辰和苏清寒也是这样以为，他们从没想过张爷会死这件事，可是这一切就在眼前发生着。
苏清寒和邱辰看着火焰，已经流不出一滴眼泪，只是各怀心思，各自思考着，就在此时，胖子发来了名片的照片：“昨天他也在医院，他让你们回来给他打电话。”
邱辰看到，名片上赫然写着“朱泽斌”的名字。
居然会是他？
为什么张爷死的时候他在身旁？为什么让自己联系他？
许多疑问在脑子里翻来复去，邱辰几乎没有犹豫，按着名片上的号码拨去了电话。
“喂，您好！”
“我是邱辰。”
“你们回来啦？有时间吗？我们当面谈谈？”
邱辰看向苏清寒：“谈什么？”
“张国兴有后事交代。”朱泽斌简言意概。
“好。”邱辰答应道。
“你们现在在哪？我过来接你们。”
“向阳弄。”
“好！”
苏清寒担忧地看着邱辰：“会不会是因为张爷不在了，他们要拆这个房子？”
邱辰沉默了，
这个房子的主人已经不在了，好像已经没有人有理由不让拆这房子，只是，朱泽斌为什么要和自己当面谈？还说是张爷有后事交代？
十多分钟，朱泽斌的车子就停在了向阳弄的门口，而院子里张爷的东西，也烧得只剩下一堆灰烬。
朱泽斌走进院子，先是看了一眼院子中央的那堆灰烬，随后开口：“走吧。”
邱辰牵着苏清寒，坐上朱泽斌的车子后座。
“去哪？”邱辰依旧警觉。
“找个餐厅，你们还没吃东西吧？”朱泽斌说着，启动车子。
邱辰和苏清寒都能感觉到，仅管朱泽斌没多说什么，但至少没有恶意。
朱泽斌找了一家中餐厅，点了五个家常菜，待菜上齐才开口道：“我知道你们还在为张爷的事难过，都没胃口，但是不管怎么样，饭还是要吃的，正好我也没吃，你们就当陪我吃了。”
“你说张爷有后事交代？”邱辰盯着朱泽斌。
“吃完饭再说。”朱泽斌说着，拿起碗筷勿自吃了起来。
“我只想知道张爷他交代了什么！”邱辰微怒。
“我一天没吃东西了，真的很饿，你们先让我吃口饭。”朱泽斌大口大口地吃着：“你们也一起吃点吧。”
邱辰无奈，只好拿起筷子吃东西，就算自己吃不下，总不能让苏清寒陪着自己一起挨饿。
连吃了两碗饭，朱泽斌才心满意足地放下筷子，而邱辰和苏清寒，也算是被朱泽斌强逼着吃了些东西。
“张爷走了，你们有什么打算？”朱泽斌终于开口。
“为什么你昨天会在医院？”邱辰反问。
“我从一个记者朋友的朋友圈里看到车祸，出于好奇就问了几句，才知道受伤的人里有张国兴，所以我立马就赶去了医院，但很遗憾，我到医院的时候，张爷就已经没有生命体征了。”朱泽斌看着邱辰的眼神没有闪躲：“还有什么要问的吗？”
“你知道车祸是怎么发生的吗？”邱辰想着朱泽斌毕竟人脉广，或许能问出点信息。
“昨天现场很混乱，交警也只是给了个初步判断，还需要调查佐证。”
“初步判断是什么？”邱辰打断道
“听目击者说，是那两辆汽车其中一辆闯红灯，两车相撞后车体扫到了张爷的电动三轮车，但是因为他把非机动车驾驶到了机动车道上，所以初步判断是一个闯红灯，一个超速，而张爷的死，他自己也要承担相应责任！”
“张爷都死了，他要承担什么责任？”邱辰愤怒地问。
“死的不止张爷一个，另外一辆车上的乘客从车上被甩下来，撞在了张爷的三轮车上，也抢救无效。”朱泽斌知道邱辰难以接受，但这就是他所了解到的事实，他必须让邱辰接受。
“警方什么时候会出结果？”邱辰语气冰冷。
“这场事故涉及三辆车，七个重伤、两个死亡，调查过程繁琐，现在又临近过年，恐怕需要很长时间才会给出结果。”朱泽斌依旧沉着冷静：“还有什么问题？如果没有，可以告诉我你们接下来的打算了吗？”
“你说张爷有后事交代，是什么？”邱辰开始怀疑朱泽斌说张爷有后事交代只是一个把自己约出来的谎言，既然昨日他赶到医院时张爷就已经死了，又何来交代后事这一说。
“是，他把你们交给我了，所以我想知道你们接下去什么打算。”朱泽斌说。
“什么意思？”邱辰不解。
“先回答我，张爷已经走了，你们什么打算？”朱泽斌坚持。
“没有打算。”邱辰回答，张爷走得如此突然，他哪有什么打算？他根本没来得及打算，更没有心思去打算。
“房子要拆了是吗？”一直没开口的苏清寒忽的开口说道。
朱泽斌意外地看向苏清寒，随后点了点头：“这起事故的后续我都会帮忙处理，张爷的后事我也会安排，但这套房子，也一定会拆的，现在除了你们两，还有谁住在那里？我会给你们按排住的地方。”
“张爷到死都没同意拆，现在他一死，房子你们说拆就拆吗？”邱辰狠狠地看着朱泽斌质问，目光里是足以将人灼伤的愤怒。
“张国兴同意了。”
“你放屁！他什么时候同意的？”邱辰恨不得将朱泽斌拎起来揍一顿。
朱泽斌也不生气，只是拿起随身带着的公文包，从里面拿出一封承诺书来。
“这是那次谈判张国兴为了让我死心亲笔写给我的，他的意思很明确，只要他还在，我想拆那个房子就绝不可能，让我不要再白费力气、浪费时间，但是他又给了我这个，他说若有一天他死了，这房子他就同意拆，他也不要什么补偿金，他唯一的要求，就是要我安置好住在那楼里的人，所以我现在需要知道，现在除了你们，还有谁住在那里。”朱泽斌边说着，边想起了那日与张国兴谈判的场景。
确实是张爷坚决的态度让他死了心，甚至看到张爷写的这封承诺书，朱泽斌依然有些绝望，死了才肯拆，等同于告诉他想拆这房子门都没有，只是朱泽斌没有想到，意外来得如此突然。
邱辰仔细地看承诺书上的每一个字，他很确认，是张爷的字迹，也是张爷签的名。
“什么时候拆？”邱辰语气里依然没有一丝温度。
“没那么快，全部程序走下来，也得明年初夏了才会动工拆除，不过房子需要尽快腾空出来。”朱泽斌回答。
“知道了，我们走。”邱辰牵起苏清寒的手就要走，朱泽斌连忙过来拦：“你们还没告诉我还有谁住在那里？我既然答应了他我就一定会做到，我会给你们安排住的公寓，你们有任何事都可以找我。”
“不必！没有人了，就我们，我们不需要你管。”邱辰冷冷地拒绝。
朱泽斌依然拦在他们身前：“这是张国兴生前的唯一要求，我不能不管你们！”
“我说了，不用你管，但你放心，过完年我们会把房子腾出来。”
“你姐姐呢？”朱泽斌还是有些不放心，转而问苏清寒。
“她回月光镇了。”苏清寒回答。
邱辰瞥了朱泽斌一眼，拉着苏清寒头也没回地走出了餐厅。
真的是快过年了，街道上已经布满了彩灯，随处可见人们喜悦的气氛，邱辰只觉得满街的彩灯都扎眼，这个年，究竟要用什么样的心情去过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