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给老子听好了,我和苏清寒是住在同一栋楼里,但不是同居,那是出租房,住的也不只是我们两个,听清楚了吗?以后谁再给我乱造谣我见一次打一次,不信的可以试试!”说完,邱辰又看向陈剑,眼神犀利到陈剑都不敢对视。
“你听清楚了吗?”邱辰开口。
“清楚了,我不知道是这样,这都是误会,误会。”陈剑忙解释,再也没有了刚刚的嚣张模样,仿佛换了张脸孔。
“给苏清寒道歉!”邱辰又吼道。
听到这,苏清寒下意识地想要往后退,她觉得事情澄清就足够了,她从来不奢望会得到道歉,她也不需要道歉。可邱辰的两只手板着苏清寒的肩膀,将她推到陈剑的面前,令她退无可退。
苏清寒慌极了。
“别怕!我在。”邱辰在苏清寒身后低声对苏清寒说道,简短的四个字,轻得仿佛只有苏清寒自己听到,可是却很有力量,这力量支撑着苏清寒不再慌乱无措、莫名觉得心安。
“对不起!”陈剑向苏清寒道歉了。
苏清寒猛得鼻子一酸,一股巨大的委屈毫无预兆地袭来,苏清寒强忍住想哭的冲动:“我接受你的道歉,希望你以后别再造谣了,也许对你来说无关痛痒,但有时候谣言是可以毁掉一个人的。”
邱辰惊讶地看向苏清寒,他没有想到苏清寒会那么认真地说出这句话,仿佛对自己所经受的一切感同身受!
“不会了不会了。”陈剑忙应道。
事情已经解决,邱辰在所有人的目光下拉着苏清寒头也没回地走出了三班回了自己教室。
虽然人也打了,气也出了,该做的澄清也澄清了,道歉也接受了,可对苏清寒,邱辰还是觉得有些内疚。这件事闹成这样,关于自己和苏清寒的议论肯定不会就此停止,甚至还会变本加厉,因为之前的平衡已被打破,所有人都知道了苏清寒与自己走得近了。最让邱辰不安的是,同学们对自己的偏见,必然会牵连到苏清寒。
苏清寒回到座位,看到媛媛已经把原本挨在一起的两张桌子拉开了一条缝隙。
苏清寒心一沉,无奈地坐下,她不知道接下去自己是否会跟邱辰一样被孤立和区别对待,但是目前所发生的一切都已经将她和邱辰捆绑在了一起。
不知怎么的,苏清寒反而觉得轻松,心想,这样也好!
放学铃声响起,苏清寒和邱辰不约而同地松了一口气,终于是熬完最后一节课了。
这一次邱辰和苏清寒都没有避讳,好像也不需要再去刻意避讳什么了。
“走吧。”邱辰的语气里是从未有过的温柔,让苏清寒猛觉得恍惚,顺从地跟在邱辰身后。
各怀心事、五味杂陈、却又不知如何开口,从何说起,两个人就这样走着,走在所有同学的目光下,恶意的,善意的,惊讶的,鄙夷的,各种目光形成漩涡,而邱辰和苏清寒就是那漩涡的中心点。
“抱歉啊”走出一段路以后邱辰才突然开口说道。
“啊?”苏清寒显然没有反应过来,愣了一会,只觉得这道歉来的既突然又莫名其妙:“抱什么歉?”
“虽然你没问,但你一定听说过我爸在牢里的事吧?”邱辰又说。
苏清寒惊讶地张着嘴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她不知道怎么突然邱辰就说起了他爸。
“为什么你从来没问过我?你不好奇吗?”
“我好奇,也想问过,但是你说好奇害死猫!”苏清寒的提醒让邱辰想起了那天在楼顶的对话,好像确实是这样。
苏清寒笑:“虽然我不知道好奇为什么会害死猫,但其实我能理解你,我觉得每个人的心里都有自己的秘密和伤口,别人每提一次,那些伤口就要被撕开一次,我不想硬撕开你的伤口去窥探你的秘密,所以我没再问过,我想除非你自己愿意说。”
邱辰看着苏清寒,一直揪着的眉心渐渐舒展开来,甚至在惊讶和无奈中还有浅浅的笑意。
邱辰呼一口气,开口道:“我爸是在牢里。”
“我知道。”
“盗窃罪。”
“我听说了。”
“我亲手把他送进去的。”
苏清寒惊讶地看向邱辰,即便媛媛说了那么多关于邱辰的事,却从没有过这个版本。
“我说过我不是什么好人。”邱辰第一次主动开口说起自己的过去:“小时候,我跟着我爸一起生活,我记得从很小开始,我就是我爸的工具。”
“工具?”
“他有意将我训练成他犯罪的工具,偷盗、诈骗又或者是卖惨博同情,因为你知道大人对小孩是没有那么大的防备心的。他打牌的时候我帮着出千,帮着买烟,偷东西的时候要么他掩护我,又或者我掩护他,我整个童年的记忆里就是这些,以及他的醉酒殴打。”
仅管邱辰说得很平静,可苏清寒还是能感觉到他内心的挣扎。
“小时候确实不懂事,把父亲的命令当成使命,想尽一切办法去达成,所以我真的在我父亲的教导下,借着年纪小,不会被追责,不会被法律惩治,干过不少坏事,从小我就是他们口中的坏小孩。”
邱辰所说的这些,苏清寒甚至都没有办法去想象。她不知道邱辰是怎么熬过那些暗无天日的时光的,也不知道需要多强大的内心才能在长大后让人几乎看不出那阴暗童年给他带来的影响。
那样的煎熬别说去承受,光是这样听邱辰说着,苏清寒都觉得有些喘不过气来。
“你母亲呢?”苏清寒好奇,为什么邱辰的嘴里没有一句提到他母亲。
“不知道,我没见过,但是我觉得这样也好,哪个女人能跟这样的男人过下去?”
苏清寒想说些什么安慰他,可愣是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后来,我长大了,有了自己的是非观才渐渐脱离了他的掌控,我会跟他顶嘴,甚至会在他打我的时候还手,他知道管不了我了,也就算了。”邱辰说着,捡起了地上一片落叶,在指尖翻转。
“你已经做得很好了,很少有人能在这样的童年里挣脱出来,大多数人都被小时候的是非观影响着。”关于这一点,苏清寒由衷佩服邱辰,这世界上,有多少人的是非观是在童年的时候就建立了,又有多少人能不被那样的环境所影响,并需要用自己的一生去治愈童年受到的伤害。
“虽然放过了我,但他自己却本性难改,没有什么本事又不想好好赚钱的他手头一紧就会想些歪门路。前些年,他在一个防护措施做得不怎么好的老小区中入室盗窃,偷了一个老奶奶的救命钱,被发现了,他打伤了人逃跑的。”
“然后呢?”
“当天老奶奶走了。”邱辰说起,依然满心遗憾:“后来警方公布了监控里我父亲逃跑时的一个背影,我看到了才知道这件事,就报了警。”
“那个老奶奶是因为你父亲偷了钱,所以没钱治疗才离世的吗?”苏清寒问。
“不清楚,后来我听说老奶奶是在手术室里走的,虽然钱被偷了,但她还是得到了治疗的,只是我也不知道这说法是不是真的。”邱辰答。
“报警的时候你在想什么?”苏清寒问。
“我忘了,但是我永远都记得我父亲被抓走那一刻我的心情。”
“难过吗?”苏清寒问。
“没有难过,是如释重负,松一口气的感觉。”邱辰又浅浅地笑了一笑。
“你恨他?”
沉默……
邱辰没有正面回答,又或者不知道怎么回答。
“世界上居然有这样的父亲,很扯对不对?”邱辰低着头,苏清寒看不清他的表情。
“其实……我很小的时候就明白一个道理,世界上不是所有人都是有资格当父母的。”在月光镇,苏清寒见过太多扯淡的父母是怎么对待一个刚出生的女婴的,一度让她觉得恐惧。
“是啊,不是谁都配当父母的,我父亲怎么对待我的没有人关心,可我父亲被抓后,在我们那个地方,我却成了他们口中会遭天谴的不孝子,无论我走到哪都伴随着各种各样的议论。可笑吧?”邱辰停顿了一会:“所以我就搬了出来,住到了张国兴这。”邱辰苦笑着说,苏清寒却看到邱辰眼中有浅浅的泪光。
是啊,邱辰把他自己内心的伤口撕开来给自己看了,他现在一定很疼很疼吧?
苏清寒觉得自己也跟着心疼了起来,心疼那个小男孩,心疼他所经历的一切阴暗。
可他为什么要这么做?这些事,他本可以不提的。
“为什么要告诉我这些?”苏清寒看向邱辰。
“知道这些,你不觉得害怕吗?”邱辰反问。
“害怕什么?”
邱辰突然笑了起来,又仿佛松了一口气一般:“我是坏人啊,班里的女生都怕我,你和我做朋友,她们就不敢跟你做朋友了,甚至还会欺负你!”
苏清寒算听明白了,邱辰还是担心自己会受他影响,就如同之前在学校里邱辰刻意与自己避嫌一样。
“所以你和我说这些是在给我交代吗?”
“算是吧。你不能什么都不知道就莫名其妙糊里糊涂地因为我受牵连,我应该给你一个交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