信任?现在谈信任,不觉得太可笑了吗?
不过,他要的就是这个效果。
他不需要他们的忠诚,只需要他们的恐惧。
恐惧,才是驾驭这些人的最佳缰绳。
“很好。”曲元明满意地点点头,“态度不错。坐下吧。”
等两人重新坐定。
“张海涛这个人,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算不上什么厉害角色。但他能这么嚣张,靠的不是他自己。据我所知,他有两个最得力的心腹,一个是王松,另一个,就是咱们乡的乡建所所长,陈立。”
“这个陈立,我了解不多。只知道他是乡建所的所长,负责全乡的工程项目。按理说,扶贫路这个项目,他应该是主要经手人之一。为什么今天这份材料里,关于他的内容,却这么少?”
曲元明拿起那本笔记本,翻了翻。
“两位,给我讲讲吧。这个陈立,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
王强先开了口。
“曲乡长……这个陈立……不好惹。”
“哦?怎么个不好惹法?”
“他跟张海涛不一样。”
王强斟酌着词句。
“陈立……他是个笑面虎,是条毒蛇!”
“乡建所油水大,这是谁都知道的。全乡大大小小的工程,从修桥铺路到危房改造,再到前几年的新农村建设,每一笔钱都得从他手上过。他要想伸手,比谁都方便。”
“可奇怪的是,这么多年,县里市里也搞过好几次工程领域的专项整治,乡里也自查过,但从来没人能抓到陈立的把柄。”
“这个人心思太缜密了!”
孙萍在一旁补充。
“他从来不自己直接收钱。所有的工程项目,他都通过一套复杂的程序外包出去,层层转包,最后中标的,往往都是一些名不见经传的小公司。但实际上,这些公司的背后老板,都跟他有千丝万缕的联系。”
“账目上,他做得天衣无缝。所有的合同、票据,都符合规定,就算审计来查,也查不出任何问题。钱转了几道手,早就洗干净了。”
曲元明静静地听着。
有点意思。
“只是账做得漂亮,还算不上毒蛇吧?”
曲元明追问。
王强的脸色更难看了。
“曲乡长,您刚来,可能不知道。前几年,乡里修南山那条水渠,有个村的村长,因为征地款的事,跟施工队闹了矛盾,非要去县里上访。结果……还没出乡,就在路上被一辆摩托车给撞了,腿断了,在医院躺了半年。最后,这事也就不了了之了。”
“还有,上一次乡里搞小集镇改造,有户人家是钉子户,怎么谈都不同意拆。后来有一天晚上,家里突然着了火,幸好跑得快,不然一家人都得交代在里面。那户人家吓破了胆,第二天就签了字,拿着补偿款连夜搬走了。”
“这些事,明面上看,都是意外。但我们这些人都知道,背后……就是陈立找人干的。他手底下养着一帮社会上的混混,专门替他处理这些见不得光的事。”
孙萍补充。
“张海涛在前面当官,发号施令,陈立就在后面捞钱,扫清障碍。他们两个,一个唱红脸,一个唱白脸,配合得天衣无缝。可以说,张海涛贪的钱,至少有一半,是陈立帮他弄来的。而陈立自己捞了多少,恐怕只有他自己知道。”
原来如此。
曲元明心中了然。
这张海涛和陈立,就是一个利益共同体。
张海涛利用副书记的权力,为陈立的工程项目大开绿灯。
而陈立则利用他那些肮脏的手段,为张海涛敛财,并清除所有挡路的绊脚石。
难怪动了张海涛,这两人会是这种反应。
张海涛是官,做事终究还有些顾忌。
而陈立,半官半匪,行事毫无底线!
“这么说,乡建所,就是他的独立王国?”
曲元明问道。
“差不多。”
王强苦涩地笑了笑。
“乡建所里的人,全是他自己的人。针插不进,水泼不进。”
“最后一个问题。”
曲元明看着他们。
“陈立这个人,有什么弱点?或者说,有什么特别的嗜好?”
孙萍和王强再次陷入了沉默。
过了许久,孙萍才有些不确定地开口。
“嗜好……他这个人很谨慎,不抽烟,不喝酒,不好色,外面也没听说有什么情人。唯一的爱好,好像是……喜欢钓鱼?”
“钓鱼?”
“对,他一有空就开着车去下游那个野塘钓鱼,有时候一钓就是一天。”
王强补充。
“而且,他钓鱼有个怪癖,从来不让任何人靠近。有一次乡里的一个年轻人不懂事,凑过去想看看他钓了多少,被他手下的那帮人给打了一顿。”
不让任何人靠近?
一个单纯的钓鱼爱好者,会这么戒备森严?
事出反常必有妖。
“今天就到这里。”
曲元明对孙萍和王强说道,“你们写的东西,明天早上,我希望看到。记住我今天说的话,机会,只有一次。”
“是,是!我们一定办好!”
孙萍和王强离开了会议室。
房间里,只剩下曲元明一个人。
他没有急着回去。
陈立这个人,行事谨慎,滴水不漏。
唯一的破绽,似乎就是那个钓鱼怪癖。
他拿出自己的手机,拨通了一个号码。
“小李,是我。”
“乡长,您还没休息?”
“你现在方便吗?来我办公室一趟,不要惊动任何人。”
曲元明压低了声音。
“明白。”
电话挂断,不到十分钟,办公室的门被敲响。
“进来。”
“乡长。”
李哲进来后,顺手将门轻轻关上。
曲元明示意他坐下。
“找你来,是有一件非常重要的任务要交给你。”
“乡长您请说。”
曲元明将从孙萍和王强那里听来的,复述了一遍。
“……一个单纯的钓鱼,弄得跟军事禁区一样,这本身就不正常。”
曲元明看着李哲的眼睛。
“我怀疑,那个鱼塘,或者说他钓鱼的行为,只是一个幌子,背后一定隐藏着什么见不得光的秘密。”
李哲领会了曲元明的意图。
“您的意思是,让我去查探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