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皇帝喜欢男人。
于是他娶了无数个妃子养在宫里掩盖这个事实。
我是老皇帝的宠妃，可他并不喜欢我。
他喜欢我爹。
我想杀了老皇帝，更想杀了我爹。
1
我的父亲是当朝宰相，母亲是郑国公的独女。
老皇帝喜欢我的父亲却得不到他的心，抢了他的未婚妻，还给他赐婚国公独女。
到头来，连他的女儿也要收进宫里。
原本进宫的不该是我。
我叫陆霜寒，有一个一母同胞的嫡亲妹妹陆清榕，才貌双全，名冠天下，是爹娘的掌上明珠。
而我，生来被臭道士断定是天煞孤星，自小被藏在府里养着，仿佛全然没我这个人一般。
我住在最偏远的院子，爹娘从不来看我，家宴上陆清榕出口成诗，我只能偷偷躲在角落里看。
像阴沟里的老鼠。
她及笄那年上门提亲的人门槛都要踏破了。
拥有这么多常人无法企及的荣耀，可她总是一副淡然的样子。
所有人都称赞她冰清玉洁，只有我知道她有多恶心。
我撞见她和院中侍卫的事，为了让我闭嘴，给我吃哑药。好在这些药对我并不起作用，后来我便一直装哑。
她就是个疯子。
她常常夜里来找我，拿藤条抽我，似乎这会让她高兴起来。
陆清榕的美名传到了皇上耳朵里，封她为妃的圣旨送到相府后，我第一次被叫到正堂去。
这也是我这十六年来头回正大光明地见到爹娘。
“以后，你就叫陆清榕，陆家的二小姐。”
我明白父亲这话是什么意思。
他们舍不得宝贝女儿，便要我顶替她。
一个十六岁刚及笄的少女，去嫁给五十多岁的老皇帝。
多可笑啊。
“霜儿。”
母亲头回开口同我说话，我高兴极了。
“榕儿是你的妹妹，为了榕儿的未来，你便去吧。”
我的笑容僵在了脸上。
我和陆清榕长得很像，她文静淡雅，而我却怯生生的。
父亲让我搬到陆清榕的院子里，和她同吃同住，并要求我学习模仿她。
这时我才真正明白小姐过的是什么日子。
无论做什么都有人伺候，吃着山珍海味，穿着锦罗绸缎。
和从前受下人苛待的日子比起来，简直天上地下。
“我知道你装哑，进宫了乖乖听话，否则就让你真的成哑巴。”
陆清榕勾唇浅笑，她的笑声平添几分魅惑。
“以后不许再用这张脸露出这副胆怯的样子！”
她扬起藤条狠狠抽在我身上，顿时皮开肉绽。
“是……是……”
我磕磕巴巴地应答，痛得发抖。
“乖，别怕，你听话我就舍不得打你了。”
她一定是个疯子。
入宫的时候我是笑着走的。
入了宫，我可就不再是那个怯生生的陆霜寒了。
进宫后我才知道，老皇帝喜欢男人。
而那个人就是我爹。
父亲生的俊朗，白衣飘飘仿若谪仙一般。他从来都是万千少女的爱慕对象。
我爹为了表示自己不好男风，订了一门亲事，结果老皇帝把人家未婚妻娶进宫里，封了宸妃，还生了皇子，如今也有十八岁了。
母亲就是皇帝抢妻时被赐婚嫁给父亲的。
两个人并无感情，能生下我们两姊妹只是父亲想证明自己不好男风。
老皇帝告诉我娶我入宫也完全是想恶心我爹罢了。
他以为这样就能引起父亲的注意。
可惜啊，我不是陆清榕，父亲也并不会在意我的死活。
外人都说皇帝宠我，一下子我就成了宫里人人羡慕的宠妃。
我生得好看，穿上宫里的华服更是贵气逼人，宫里的人见了我无一不流露出惊艳的目光。
我被封了蓉妃，中秋节时宫里允许妃嫔的家人进宫，其他嫔妃都有人来看，唯独我，一个人在宫里冷冷清清的，最是凄凉。
老皇帝常常带着他的男宠到我宫里来，两个人在我的床榻上翻云覆雨，我就在外面打掩护。
别人还以为他有多宠我呢。
我就像被养在笼子里的金丝雀，他高兴了就喂我口食儿，逗逗乐子罢了。
好在，他不喜欢我，也从不让我侍寝。
我想自由地活着。
听说江南的风景最是好看，也不知道究竟有没有命可以去。
进宫后我收到了任务。
接近沈兰烬。
除了陆家弃女这个身份，我还是翎国的细作。
十岁那年偷跑出府遇见了师父，师父发现我的血可解百毒，便收我为徒，教我读书练武。
师父是我最敬重的人。
他是翎国安插在大梁的情报人，而我便是他培养的下线。
他安排我留在相府收集情报，如今我已经是个成熟的线人。
可现在这个任务让我有些无奈，因为我和沈兰烬的关系已经近无可近。
由于我是宠妃，宫里来巴结我的人比比皆是。
隔三差五就往我宫里送东西。
我与宸妃也时常走动，也许是因父亲的缘故，她看我总像在看女儿。她时常给我做莲子羹，每次一同用膳时都要说我太瘦了，给我夹菜让我多吃些。
我从不向她提起父亲。
宸妃也年近四十了，是个温和的性子，刚进宫老皇帝日日宠幸她，后来发现父亲已经不在乎了，他也失去了兴趣，也就不来了。
好在她肚子争气，生下了六皇子，沈兰烬。
我见到沈兰烬便是在宸妃的宫里，沈兰烬来请安刚好撞见我。
我们的对视仿佛隔了万水千山。
我应当是他的白月光。
前年师父给我派了个任务，接近沈兰烬入他的府里获取情报，师父还专门安排了人易容成我的样子在相府里顶替我。
我的手段无非就是制造些偶遇。
我给自己取名林婉，他时常叫我“婉婉”。
我装得温柔可人，简直就是天上的仙女下凡一般。同门师兄弟伪装成刺客，我替他挨了一刀，更是轻松俘获少男心。
我在沈兰烬的府里养伤，他待我无微不至，简直要把一颗心掏出来给我。
他还说要去求皇上给我俩赐婚。
那可不行。
偷到了情报后我便找了个替身假死脱身了。
他把我的替身下葬时，我见他在我的坟前哭了很久，心里怪不是滋味的。
沈兰烬也是个可怜的孩子，老皇帝不再宠幸宸妃，对他也是漠视，他在十五岁之前都不准入宫见宸妃，他独自在宫外的府中生活，孤寂凄凉。
也许林婉真的是他生命中的白月光吧。
后来我听说他身边再也没出现过女子，每年寒食都会去祭拜林婉。
若是他知道我就是林婉，还骗了他，会不会想杀了我？
“六皇子生得真是俊俏，想来也到了婚嫁的年纪了哈。”我转头看向宸妃，意图打破空气中的尴尬。
“是呀，等再过一阵子得向皇上提一提烬儿的婚事了。我倒是中意徐将军的女儿，将门虎女没那么多花花肠子。”
“是了是了，简单些好。”
寒暄了几句我就回自己宫里了。
我让宫人全都出去，独自懒洋洋地躺在摇椅上，我太了解沈兰烬了，他一定会来找我。
“你的花样可真多啊。”
沈兰烬不知何时又从什么地方溜进来了，就站在我后面从上至下盯着我。
“六皇子，擅闯本宫的寝宫，本宫可以告到皇上那去。”
他俯下身子，脸在我眼前逐渐放大，我们近的呼吸都要交融在一起了。
“婉婉，我认得出你。”
我站起来走到他跟前，勾唇浅笑，“什么婉婉？本宫是陆相之女陆清榕，殿下溜进我宫里是想和我套近乎？我可是皇妃，殿下这样怕是不妥。”
“皇妃？”他低声笑起来，“婉婉，看见你还活着，我很高兴。”
没过多久，宫里迎来了老皇帝的寿宴。
宫宴上我见到了爹娘还有陆清榕，他们一家三口坐在一起和和气气的。
父亲对外宣布陆家大女儿陆霜寒自小身染恶疾，在外养病，如今身子已然大好。
老皇帝把我拉到他身边坐下，当着父亲的面对我上下其手，见父亲没有反应，他还当众亲我。
我真是隔夜饭都要吐出来了……
宫宴结束，我追赶上爹娘的脚步，眼巴巴地看着他们。
“中秋佳节母亲没进宫，可是有事耽误了？”
母亲没有理我。
“如今你是皇上的宠妃，荣华富贵，你还想如何？”
父亲没有转身，语气冰冷，更是懒得看我一眼。
“如何？我不过是想要父母多看我一眼，这便过分了吗？皇上究竟宠不宠我，爹心里不知吗？这么多年我就想知道，都是女儿，为何你们永远不愿看我一眼！难道骨肉亲情还比不上臭道士的一句话吗？”
“是。”父亲终于转过身看着我了，“天煞孤星，若非亲情我早就杀了你。”
话音刚落他便和母亲转身离去，母亲自始至终都没给我一个眼神。
陆清榕笑嘻嘻地走过来，“中秋节母亲亲手给我做了月团，我们一家三口一起赏的月，怎么？不甘心啊？要不再让你看看清楚？”
我还没来得及反应过来，她就自己一头撞在旁边的假山上，顿时哭得梨花带雨。
“姐姐……我同你道别，你为何推我？我知你心中有气……”
“啪！”
还不待我反应过来，父亲的巴掌已经扇在了我脸上。
“畜生！”
他把我扇倒在地，一脚踹在我心口上，扶起陆清榕头也不回地走了。
我坐在地上低声笑了起来。
夜里石板冰凉，我开始有些颤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