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次说什么苟杳大少都不会允许景旭东一个人面对这种危险,虽然这么多年过去了,对于那座老宅子,早就成了苟杳大少的过去记忆,没了过多的了解,只知道那里被转手了很多次。
“看来,这次我们又遇上麻烦事了。”苟杳大少说着拿起外套,拍了拍上面还没有融化的雪絮,朝着空中抖了抖,一只乌鸦飞在窗前的树枝上,干叫了几声,对着自己的毛啄了啄,猛地甩着自己的身体,左右转着头看了看窗户里站着的景旭东和极度激动的苟杳大少,撑了撑翅膀朝着别处飞去。
景旭东自是知道这背后未知的恐怖,本来想叫上曲向天一起去,凭着曲向天的对于法术的了解,去那种闹鬼的老宅子不成问题,坏就坏在曲向天昨天刚刚走,说是要去见“老梯子”,那个老头在密林里也是孤独的很,别看他肩膀上的那只乌鸦一直陪着他,对于曲向天,他还是有着深深的师徒情谊。
景旭东和曲向天走在去洛阳大道公馆58号的路上,发现这里是全然变了模样,多出来的低矮房屋把老宅子掩的看不见踪影,不断响着的自行车铃声显得街道好似是这么的热闹,全然没了对于老宅子的恐惧感。
苟杳大少看见一个中年男人背着手悠闲地走在街上,和路上骑自行车的人形成了鲜明的对比,“同志,同志!我想问一下……”,苟杳大少一路跑着向前,从背后拍了拍那人说道,谁知手还没碰到那人身上,苟杳大少脚下像是被什么东西绊住了一样,整个人俯着身向前扑去,一个手猛地撑住地,就差那么一点点,苟杳大少的脸就要和地来个亲密接触,等到苟杳大少缓过来神,刚才要询问的那人早就没了身影。
景旭东走在后面看着这一切,他自是知道刚才根本就没有什么走着路的同志,“真的是,现在的人,根本就不听我说完话的。”苟杳大少好没气的拍了拍袖口的土,一个抬眼的功夫,“洛阳大道58号”的门牌就这么挂在那,厚厚的灰尘仍然挡不住它自有的金色光芒,景旭东朝着周围望了望,几辆平时少见的汽车就这么整整齐齐的摆在马路对面,车头全都朝着一个方向——洛阳大道58号的门口。
景旭东和苟杳大少对着老宅子门口的铁栅栏愣了愣,天上什么时候停止了飘雪也没察觉到,却是感到比之前下雪的时候更为寒冷,铁栅栏的门发出金属摩擦地面的声响,走出两个穿着西装的男人,一人着白色中山装,另一人着黑色中山装,定了定看着景旭东和苟杳大少说:“有邀请函吗?”
景旭东摸了摸胸前的口袋,黑色的信封上火漆微微发了裂,“今晚七点正式开始,你们可以先入场。”只见两个青年学生的样子朝着两侧站开,手臂直直的指向那片竹林,苟杳大少正了正身子,刚才那一跤给苟杳大少的裤腿上也沾上了不少的灰尘,拉着景旭东朝着那片竹林走去,又想起早年的竹林经历,苟杳大少还是有点不安,犹豫许久转过身来,目光循着那两个年轻人能给带个路,谁知门口早就没了人影,“今天真是撞了邪了!”苟杳大少刚一转身,只见景旭东早就走到竹林里去,苟杳大少只好朝着竹林跑去。
和之前的密林带有的凄冷感不同,可能是竹子的缘故,反而让人感到一阵清新,苟杳大少走在景旭东的身后,透过根根的竹子,隐约中看到黄色灯的光亮,雾雾的带着些许的扭曲状在竹子的缝隙中闪着,苟杳大少没想到这一路竟是这么的顺利,以前一直想见到的老宅子的真正门面,就这么近的展现在眼前,一时还有点愣住。
景旭东转过头看了看竹林,大片的黑覆在竹子顶部的竹叶上,眯眼定睛一看,一群乌鸦就这么在竹林上面飞旋着,像是一群看护者,不发出一丝的声响。
和传闻的不一样,这宅子的外面没有一个窗户,倒是有几个开的口,突兀的在老宅子上开着口,像是被人凿开的一般,屋子里不时传来几声交谈,伴着笑声从那几个口子传出来。
推门进去,一个巨大的玻璃展台在屋子中央,正正的对着门口,里面挂着一件女人的旗袍,金色的丝线在岁月的打磨下竟还是那么的绽着它本有的美,在屋子里就那么立着,伴着周围的言笑声,好似就一曼妙女子,不住的散发着吸引力——一种扑面而来的娇艳与鲜活。
看来这件旧式旗袍是今晚的拍品了,忽地灯光变暗,二楼上打下一束光照在玻璃展台前,“欢迎各位贵宾,光临我洛阳田园拍卖会。”妩媚的声音传来。景旭东和苟杳大少找到一张木桌便坐了下来,“今晚我们就话不多说,直接开始。”台上的女人也穿着旧式的旗袍,侧旁的开叉刚好露出她修长的腿,坐在二楼的几个人坐的直直的,掏出微型望远镜,死死地盯着灯光聚焦的地方。
“第一件拍品,翡翠莲子手一把,内聚血魂,罕见至极,起拍价三千魂丹。”
“三千五!”“我四千!”“五千!”……景旭东不明白他们每个人说到魂丹是什么,只是每一个来到现场的人身上几乎是什么东西也没有,更别说侍从了,除了他们口袋里装着些,微微泛着光的纸,在黑暗中的坐席上,更是明显,好似故意这么做似的,每个人口袋里的亮光都不同,有的更为夸张,直像揣了个电灯泡似的,景旭东旁边桌上的女人,拿着似民国时期舞女执着的扇子,穿着旗袍,扇子挡住了半面脸,却挡不住她的笑声,景旭东正了正身子,拿起桌上的茶,又放下。
这场拍卖会,在景旭东和苟杳大少眼里看来,倒更像是个虚拟中只图嘴快的场面,但是这里面一定不对劲,最终这翡翠莲子手被一个二楼戴着面具的人拍下。
“看来大家还是一如既往的热情啊,这样,为了助助大家的兴,我们下一件拍品,整点有意思的方式。”那曼妙女子先是手里不知什么时候攥了个手帕,朝着嘴微微遮去,眼睛缓缓向上一抬起,卧蚕饱满细长,微微带着闪烁,周围不知什么时候来的乐器,先是琵琶声,后夹杂着一阵古筝曲,只见那女子先是将手里的手帕先是一甩,伴着音乐跳起旗袍扇舞,别有一番韵味,刚才那奇怪的氛围好似又变得柔和了许多。
苟杳大少拿起桌子上摆的桃子,用手搓了搓上面的绒毛,细小的绒毛不住的朝下掉着,忽地音乐停止,只见那女子面前不知什么时候摆来的圆形展台,“第二件拍品,乃不可多见的上等驻颜丹,此丹在手,保你青春永驻。”苟杳大少手里的桃子刚准备送入口中,在场的女人疯了般的开始叫价,“一万!”“两万!”,桃子的皮上只留下浅浅的牙印,只见苟杳大少侧着头笑着对景旭东说:“女人的钱还真是好挣啊,就这么一颗不知道有没有效用的驻颜丹,竟会这么抢手。”
景旭东看着那颗躺在天鹅绒毯子上的驻颜丹,没有说话,手里握着的茶杯又被放回到了桌子上。
就这样,景旭东和苟杳大少坐在木桌上,茶水都犯了凉,全场的人都疯了似地抬高着价格,听起来几乎每一件都是天价,动不动几十万的叫价声让苟杳大少摸了摸口袋里的那几张粮票。
第三件……第四件……原本屋内的声音吵闹至极,明明没几个人参加,苟杳大少却是听出了一场大型聚会的错觉,直到最后一件拍品,“集洛阳田园老宅之精华,藏几十余年而不失色,铭品旗袍一件,起拍价二十万魂丹,每次加价不少于一万。”全场先是安静一片,屋外的乌鸦这时不知为什么叫了一声,月光穿过墙上的那几个口子散入屋内,打在地上。
“四十五万!”一个青年稚嫩的声音传遍全场,慢慢地一个人影从二楼的坐台上站了起来,光微微照着他的脸庞,这是全场开始为止苟杳大少听到的最高出价,景旭东拿起冷了的茶,悬在嘴旁晃了晃。
“四十五万一次——四十五万两次——四十五万三次,恭喜竞拍成功!”在场的人先是一愣,接着掌声不断,灯光从玻璃展台上打到二楼坐席,一个年轻男子就这么背着手站着,景旭东手里的茶忽地一晃,只见那人从眉眼到脸骨,无一处不像那个人,只是坐席上的男子更为年轻硬朗,景旭东手里握着的茶杯被忽地一晃,冷掉的茶水被微微的甩开在地上,身旁的苟杳大少早就看出了那人的模样,手里把玩的桃子微微向下渗着汁水。
是渠本道!两个人像是被定住了般,只有茶杯沿的茶水和手指间的汁水在不时的向下流动着,接着两人缓缓对视,同样震惊的瞳孔就这么对视着,周围的坐客却是一阵欢呼,鼓掌声不断。
单是景旭东一人觉得像可能会有差错,偏偏就是连苟杳大少也这么觉得,景旭东一口灌下那杯茶,死死地盯着二楼的年轻人。
“好了各位,今夜的洛阳田园拍卖会就先告一段落,下次我们继续狂欢。”说着只见那女子朝着身后的玻璃展台走去,没入无尽的黑暗中,没了一点踪影。
大门忽地打开,几个洞口射来的月光这时在地上汇成了一片,一群黑色的人影走来,拉着每一桌的人,先是背着手微微一鞠,慢慢伸出手臂,朝着门口挥去,景旭东放下手里的茶杯,朝着门外走去,苟杳大少整了整衣服,也朝着门外走去。
竹林上覆着的乌鸦早已没了身影,就像一场大型散场,不止在门内,也在门外,穿过那片竹林,景旭东和苟杳大少没说着一句话,苟杳大少走在景旭东身后走着,想了想刚才那副场景,好像渠本道又回来了,只是那个人没有破了片的眼镜和布满皱纹的皮肤。
越过那片竹林,景旭东脑子感到昏昏胀胀的,那个年轻人的声音不断地在脑子里重复着,还有黑暗中在他脸上打来的光,刚好照出他那浅浅的笑,就这么一下子全都涌在了景旭东的眼前,就连路上人群杂声也听不见。
忽地苟杳大少从背后紧紧的抓住景旭东的衣服,只见景旭东已经站到车流中,“回去再想。”,苟杳大少展了展景旭东后背衣服被抓出的褶皱,拍了拍他的肩膀,景旭东这才反应过来,猛地朝着身后看去,洛阳大道58号早已不见了一点身影,就好像,景旭东和苟杳大少从来都没有找见过一般。
天渐渐的暗了下来,不时飘着的雪花更显得凄冷,景旭东和苟杳大少在路上慢慢走着,刚才出门被踩得有些实的脚印早就被雪盖住,一点也看不出来。
谁知刚一进大门就碰见了戴着帽子低着头,直往景旭东家里走来的张六乙,景旭东和苟杳大少住了住脚步,站在低着头走路的张六乙身前,张六乙定了定,不用抬头就知道,军绿色的工鞋配上黑色的裤子,展展的垂着——这是景旭东这么多年来,一直没有变过的打扮。
“怎么?我说家里怎么没人呢?原来还专门出来迎接我?这么熟了,还对我这么客气。”说着张六乙笑着脸抬起头摘下帽子,谁知道景旭东和苟杳大少两人严肃着脸,盯着笑容在脸上尬住的张六乙,这下可把张六乙吓到了,不过张六乙很快就明白了,一定发生了什么事情。张六乙连忙拢了拢衣服,跟在景旭东和苟杳大少身后,一声不吭的朝着门内走去。
“你说,会不会是我们太想找到落仙宝藏了。”苟杳大少跟在景旭东身后,脱下身上的外套朝着空中微微的抖了抖,忽地又停下抖动的手,整个人像定住了般,张六乙站在门口也脱下外套,用力地搓了搓有些冻僵的双手,身旁的门半掩着,门口不时走过些人,脚步声伴着听不清的话语朝着屋内传来。
屋内窗外正对着的一棵树下,几个小孩正围绕着树干,不住的跑来跑去,树顶端的枝头上,一只乌鸦抖了抖身上的雪,不时地啄了啄微微抬起的翅膀下的身子。
苟杳大少瞪大着眼睛望着地上,忽地像是想到了些什么,转过头来望着景旭东,道:“会不会,他就是渠本道,要不然世界上根本就不会有那么像的人!那个老头!他根本就没死!”
张六乙进门站了一会,还没来得及关上半掩着的门,就听到苟杳大少说的话,只见在屋内,苟杳大少的头上在灯光的照射下,仍淡淡的飘着些白色雾气。
虽然不太清楚他们刚才都经历了什么,不过有一点可以肯定的是,他们在说,当年那件事情,张六乙刚刚搓的有些发着热的双手,顿时感到一阵从指尖又开始泛着刺冷。
景旭东没有接苟杳大少说的话,继续收拾着桌子上的瓜子残余,每一捋都与桌面发出摩擦声,直到桌子上的瓜子壳被收尽到桶中,看着盛满废壳的桶,说:“或许吧。”
景旭东放下手里的垃圾桶,直起身来转过头,望着窗外飘着的雪,雪花愈下愈猛,夹杂着风,无情的打在行人的身上,就连一直站在树枝头的乌鸦,好似也受不了风雪的猛袭,朝着空中吱呀了几声,便飞走了,仅留下几串微白的雾气,朝着空中消散开来。
好像一年前,那天的雪更大一些。
(本卷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