专家蹲下去指着这幅图样说:“显朝虽然距商周时期有几千年的时间差距,但对商周时期的青铜器情有独钟,据推测是因为那时候的人非常喜欢青铜器的一个作用:象物,即在青铜器外面刻画“物”的图像,而这个‘物’,所指的就是‘物者,方物、神物也。’‘物’也就是人们所崇拜的神灵,或者视之为自己祖先所由来的神物,有类于我们西方‘图腾’。”
白翠文听的一知半解,老七和棍子更是一头雾水,相看瞪眼。
白翠文消化好半天,说:“所以这个图样是显朝人民为了敬神用的?”
专家点头。
棍子说:“敬那玩意儿干啥,一不能吃二不能穿。”
老七和棍子顽笑着,一个挠耳朵一个挠肚皮,专家看着他们,蓝眼珠闪着一丝同情。
专家接着说:“显朝比任何时候的人都依靠神灵,我父亲推测可能与当时国家处境有关。显朝是你们国家历史上最为动荡的几个时期之一,邻国南上入侵,少数民族政权撕毁合作条约,再加上朝堂里权臣当道,显朝内忧外患,不断被迫或主动爆发战争。连续战败让当时的人们对腐朽的朝廷失望,转而从精神上开始依托神灵,渴望神灵能救他们一命。所以像这类的求福图纹渐渐增多。”
白翠文不禁汗颜,他一个本国人都没一个金发碧眼的老外对自己国家的历史了解地清楚。
白翠文问:“但是我们现在看到的这个图案其实与正确的祈福图纹有差别,谁会用错误的图纹去祈福?”
专家说:“没错,这就是我要说的重点。就有人,会拿这幅错误的图案祈福。几十年前我的父亲为了研究中国历史在北京住过一段时间,当研究到相关内容时,他拜访了当时显朝的首都梁京城,在那里一个村落,他发现村里所有人都守着一副青铜器,那青铜器就供奉在村里的寺庙……”
几十年前,梁京城。
专家的父亲教授恳求村长带他去见见那鼎神秘的青铜器,村长一开始死都不答应,说什么也不肯掏钥匙。
教授情真意切:“村长,我不远万里来到这就是为了这个,你要什么我都可以答应你!”
村长眯着眼吸一杆黑烟枪,将烟袋在地上磕了几下,一眼都不看教授。
“你老人家就当做做善事,帮我了解心愿好吗?”
村长深吸一口烟嘴,慢慢呼出,转头看教授:“年轻人,我这不是做善事,我若让你进去瞧了,我就是在害你。”
教授愣住:“不就是一鼎青铜器,怎么害我?”
村长说:“我就问你,你怕死吗?”
年轻的教授说:“这和生死又有什么关系?”
村长指挥教授给他塞烟草:“我告诉你个故事,保证你啊听完了就不想去看那东西。”
教授一边笨手笨脚地捻着烟丝,一边洗耳恭听。
村长先是给教授说了显朝和青铜器的背景(事实上这段话被教授传给了他儿子,他儿子又科普给了白翠文一伙),然后开始了他的正文。
显朝年间,祈福纹样大量盛行,人们不仅在青铜器上刻画,还画在旗帜上、衣服上等,甚至形成了定期的大型祈福活动,就是为了祈求神灵发发慈悲救救他们这些处于战火之中的人们。这一行为无异于是对朝廷赤裸裸的讽刺,显志皇帝下令,命令全国上下清除祈福纹样,砸毁青铜器,毫无疑问遭到了各地人民的反对,还有人揭竿而起,国家内乱日益严重。
显志二十五年,少数民族政权继续东行,眼看就要到达梁京,在如此险峻的时刻,显志皇帝不是想的如何排兵布阵,毕竟在此时,朝廷里最厉害的魏将军已经因为他亲自喜爱的圣旨被斩首。显志皇帝开始让人收拾起自己整个皇宫,拖家带口,携金带银,准备北上转移。
浩浩荡荡的一行出逃队伍还没走出梁京城,就被梁京城里的百姓团团围住,百姓群起激愤,大声嘶喊,最终靠近军队的人都死于刀枪之下,军队杀百姓这个行为无异更加激怒了人们,人们层层叠叠堵在城门口,以人墙的攻势来阻止皇帝和他的爱妃爱臣顺利出逃。
健壮的大汉扛着青铜器,妇女孩子挥舞着图纹旗,图纹和朝廷一打上照面,注定更加混乱。无数无辜百姓死于刀枪马蹄之下。敌军未到,国心已乱。
混乱之际,一人立于城墙之上,蒙头掩面,只留一双乌黑的双眼。他先是冷眼旁观,直到军队慌不择路准备乱箭射杀百姓时,他才掏出身后包裹里的一只奇形怪状的东西,吹响,刺耳的声音钻进每个人的耳朵,使所有人的全都闻声看上去。
在所有人的注视下,他双臂展开,腾空而起,飘在数十丈高的空中。
一片人声沸腾,显志皇帝都被惊地亲自掀开帘子下了马车去看。
他说自己是天上的使者,被百姓日日祈福的诚意所感动,被派下来为他们指一条明路。
先是一片冷寂,然后一片沸腾的欢呼声,其中还夹杂着哭泣和呐喊。
皇帝和朝臣们此时做了第一个跪下的那批人,嘴里喊着“救救我们吧!”
士兵纷纷慌乱捡起地上的图纹旗,不顾灰尘就罩在自己头上以表决心。
使者说,神灵为他们亲自铸造了一鼎八方龙纹鼎,带上此鼎,逢战必胜。
显志皇帝像小鸡啄米似地虔诚磕头:“敢问使者这鼎我们如何拿到?”
“城东荒林,魏大将军的棺材下。”
使者说完,身影逐渐消散,天上乌云也跟着散退。
不出半个时辰,显志皇帝就下令让人刨了魏大将军的坟,拉出棺材扔在一边,将那方崭新的八方龙纹鼎运回皇宫。皇帝自然是没走——他本就舍不得离开温柔乡。
全城高兴地仿佛过年一样,尤其是在皇帝下圣旨觉得积极迎战的时候,百姓中跃跃欲试,上至古稀,下至总角,纷纷报名参军,请求参战。
因为使者说,这八方龙纹鼎,可保他们百战百胜。
一月后,敌军军队兵临梁京城,战争一触即发。
令敌军意外的是,这次显朝的军队再没有躲闪,而是站上城墙,气势汹汹,奇怪的是,城墙之上,最中央供着一个大鼎。
三天三夜后,敌军溃败,丢盔卸甲逃走,梁京城内万人空巷,人们聚在一起庆祝几年来的首次胜利。
接下来半月之间,敌军多次试图攻破梁京城,但都大败而归。
显朝乘胜追击,主动出兵,一连收复多座城池。
梁京皇帝渐渐把那八方龙纹鼎宝贝地和自己的命一样,他命人专门看管,鼓励百姓悬挂图纹旗,铸造青铜器。
直到有一天,显朝军队试图收复名为策启的一座小城的时候,事情开始发生转机。
被奉命看管八方龙纹鼎的两个小将军在运送大鼎前往交战地点的时候,一个发现鼎上图纹有点像是被划了一样,原本光滑的纹样生出几点小枝桠。
“诶,这怎么这么不经碰?”
“谁知道了,说不定就是刀枪不小心碰到的,看来老天爷造这物件也不结实啊。”
两个人没在意,八方龙纹鼎又按惯例被请到队伍最后方,为军队加油助威。
但这一役,显朝被打败,没有攻下策启城。
军队里互相安慰:这策启城里驻扎的可是连魏大将军都打败的敌军队伍,他们一时打不过也正常。
休整几日,小将军被命令将八方龙纹鼎擦干净些,准备下一次的进攻。小将军发现,这一次龙纹鼎上的刮擦变多了,他俩不敢告诉别人,就谁也没说。
再次进攻,再败。
消息传回梁京城,显志皇帝毫不在意,直到敌军再次攻打梁京,皇帝有点慌了,立刻召回军队将八方龙纹鼎带回。
敌军是在深夜撞开城门的,两个小将军在睡梦中被叫醒,大将军让他俩立刻拉着龙纹鼎去城门口。
龙纹鼎到达城门口时,显军略占优势,将敌军防守在城门外,士兵们看到龙纹鼎出现,士气大涨。
谁也没有料到,敌军奇迹般扭转局面,攻破城门,毫无阻拦地打进皇宫。
显志皇帝难以置信,毫不甘心,刀都驾到脖子上了,还要让敌军将领将他带到八方龙纹鼎面前。
显志皇帝被押着来到龙纹鼎面前,惊恐的发现,八方龙纹鼎上的图纹发生了令人害怕的变化:原本对称的图案,此时左边的龙纹密密麻麻地生出许多小枝芽,像是虫子一样攀附在龙的身上,这些枝芽弯弯曲曲,形成一些稀奇古怪的记号,别人都不认得,但只有显志皇帝一眼认出,这字符,是显朝国境最北边的一个小部落的语言,他见之前的魏大将军写过——魏大将军参军之前,就是小部落的一个村长而已。
从偏远地方来梁京参军,从小卒做起,一直被提拔为大将军,魏大将军付出的艰辛常人无法想象,显朝陷入危机之时,魏大将军还自主请缨各处征战……
显志皇帝想起自己为什么要杀掉魏大将军:面对敌军,他主退,而魏大将军主进,再加上权臣推波助澜,他阻截了传往魏大将军当时驻扎地——策启城的军事情报,导致魏大将军孤军奋战三天三夜,身死策启。
难怪……拥有八方龙纹鼎后第一次战败是在策启城……
显志皇帝盯着八方龙纹鼎,头皮发麻,发现鼎上的图纹左半边不断生出枝桠,盘旋生长,无数字符逐渐缠绕住整个大鼎,再抬头一看,魏大将军的棺材高高地孤零零地悬在当时使者悬停的位置……
“魏武来报复我们显朝了!”显志皇帝大喊一声,一把拉出身边敌军士兵腰间的短刀,自刎而尽。
敌军将领嫌弃地踢了踢显志皇帝倒下的尸体,命令士兵清扫街道,迎接新的皇帝。
据百姓所说,本来被抛出城外的八方龙纹鼎当晚上又出现在城东荒林一个大坑里,那坑里,本来埋的是魏大将军的棺材。
“所以,是那个有奇怪图纹的鼎害的当时显朝灭国?”教授反应了好一会,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