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部获救之后,宋恒等人被紧急转移到镇上的医疗点。因为自救措施得当,除了两人出现轻度失温,其他人一切正常。
但镇上的通讯还未恢复正常,信号时有时无,宋恒借了几个手机,都无法拨通宋忻的电话。
同一时间,嘉盛驻川南的工作人员也找到了宋恒,为尽快联系到宋忻,宋恒临时雇请了当地的村民做向导,借了同事的车子,一路北上,在落日时分,赶到了川南临界的乡镇,信号也终于恢复正常。
宋恒下车,被洪水围困时他没有手抖,被营救上船后他没有手抖,偏偏这个时候,在通讯录找到宋忻的电话,摁下拨出键时,他手抖的厉害。
副驾上的老乡,看不懂这个年轻人。但因为对方出手实在大方,加上自家受灾并不严重,便二话不说跟了上来。这里距离去机场的客运站还有八公里,但刚刚男人一个急刹,停在了路边。
终于,听筒那头传来熟悉的“嘟”声,一遍,两遍……
心脏声大到几乎干扰自己的计数,响过第三声,电话接通,传来熟悉,又带着焦虑的声音。
“喂?”
“宋忻。”
短暂地沉默后,宋恒听到电话那头,骤然响起的哭声。
“别哭,我没事。”
“我……”宋忻大口喘息,短暂的一天一夜,却漫长的像人的一生。
那根绷紧的神经明明在等待中反复演练,却在宋恒的声音响起那刻,依旧溃不成军,慌不择路。
“别哭,等我回去。”
“我一直都在等你回来,我就知道,你一定会回来。”
为了尽快赶回北京,宋恒选了最快的红眼航班。候机时,又在机场勉强给自己凑了身新衣服。
登机落座后,尽管身体能量早已耗尽,但宋恒却毫无困意。他看着飞机从两侧灯带的注视下,缓慢升起没入黑夜,又在度秒如年的等待下,再见北京深夜的灯火璀璨。
当飞机俯冲着前轮落地跑道,发出短暂而踏实的巨响后,宋恒想见宋忻的心情,也已浓烈的像化不开的夜色。
无边又无际。
目之所及,全是她,也只会是她。
出口,宋恒刚一出现,宋忻就立刻朝那个日思夜想的身影扑去。
“宋恒!”
当不再是隔着听筒,听到宋忻的声音时,宋恒眼睛一热,也几乎是飞冲着,奔向同样跑来的宋忻。直到将她紧紧揽在怀里,感受到她的体温,她的呼吸时,宋恒的一颗心,才像终于回落到正确的位置,踏实而安定下来。
“你一直不回我信息,我以为你是要和我分手,本来我……”
“对不起,都是我不好。”
听到对方声音呜咽,宋恒两臂用力,将宋忻紧紧压在自己怀中。
“我看到戒指了,是我不好,这种事怎么能让你主动。”
“什么事?”
宋忻从宋恒的怀中探出脑袋,顶着一双烂桃一般的眼睛。
“戒指啊,你是不是想结婚了?”
“啊?”
不等宋忻解释,宋恒又是用力,将对方再次摁在怀里。
“你不用解释,都是我不好。我本来还以为你没做好准备,没想到是我太迟钝了。既然你的原则是谈恋爱不能超过一个月,那我们就尽快结婚,好不好?”
说着,宋恒低下头,在宋忻头上轻轻蹭着。
“你知道吗,在这之前,我是个极少会后悔的人。我所有的判断和决策,都基于理性和事实,买定离手,从来如此。但在今天,在我以为我可能真的回不来的那一刻,我突然发现,我有了一件很后悔很后悔的事情,那就是为什么,没有和你结婚?”
说着,宋恒稍一停顿,轻笑出声。
“你是不是觉得我很可笑,按道理说,我们在一起才刚刚一个月,这样的念头在过去的我看来,滥俗又天真。对于一个习惯事事计算投产比的人而言,结婚从来算不上一个正解。它意味着更复杂的关系链,更棘手的结项方式,和更多的精力磨损。
但是,我又似乎只有这一个手段,才能留在你身边久一些,再久一些。我想要每天,真实地看到你在我怀里醒来,撒娇,在我们的家里,到处留下你存在的痕迹,而不是,靠想象和推断,去猜测那个时间,你在想什么,做什么。宋忻,这对我而言,太煎熬了。”
“宋恒,你知不知道我这一天,心情有多大起大伏,你为什么要现在和我还说这些。”
宋忻顶着满脸的眼泪,从宋恒怀中挣出,冲着他仰头大哭。
来往的行人,匆匆留下疑虑的神色,又匆匆离开。
悲欢离合,在机场太过常见。可只是当事人才明白,劫后余生的相逢,注定无法匆匆了结。
宋恒旁若无人,啄米般低头,落下细细碎碎的吻,将宋忻脸上的泪液吻掉,一具疲惫到极点的身体,拖着另一具同样疲惫的身体,却又不知疲累的,站在原地难舍难分。
“宋恒,但那个戒指不是我,是裴裴的。”
宋忻说完,表情复杂,有强压笑意的蹩脚,也有担心对方变卦的不安。但宋恒却像没有听见般,照旧用力环着宋恒。
顿了片刻,他低头停在对方耳畔,轻轻说。
“真好,那把求婚的机会,就让给我,好吗?”
陈文彬的一件衬衣,一半被黎又明扯起擤鼻涕,一半被宋恒拿过去给宋忻擦眼泪。
车子飞驰在五环上,一车人的情绪也在终于平复下去。
但宋忻和宋恒,还是如连体婴般,在后座抱得难舍难分。陈文彬从后视镜里不时打量,第一次见宋恒这副德行,忍不住吐槽:
“差不多得了,别跟这辈子没谈过似的。”
“谈过不假,但没这么爱过。”
宋恒话音刚落,陈文彬和黎又明,齐齐翻了白眼。
“行了啊,有些话你俩被窝里说就行,别伤害无辜群众。”
黎又明扒拉着手机,才有功夫细看宋忻昨晚发在群里的心路历程,今早,周裴裴在群里刷了几屏的消息,两人也都没来得及回复。打过电话,报了平安之后,黎又明转身看向后座的宋忻。
“现在看昨晚自己的胡思乱想,是不是觉得像个傻逼。”
宋忻笑了笑,挽宋恒的胳膊又用力了几分。
“胡思乱想什么,因为我没回信息,就觉得我要和你分手。”
“我担心你以为我要逼婚。”宋忻说完,也觉得可笑,说到底,她还过于紧张和宋恒的关系,一个谈惯了月抛恋爱的人,突然拿到真爱剧本,做出多奇怪的反应,都不稀奇。
“还好还好,他没犯错,他只是差点死了。”
“是这样。”
宋忻和黎又明几乎毫不犹疑的对话,让车上的另外两人,隔着后视镜面面相觑。
视线交换中,全是陈文彬对宋恒未来感情生活的担忧。
宋恒,你最好别行差踏错半步。
不然,只会比死,还难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