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在前面进来的男人相貌与萧承稷站在一处,眉眼隐隐有些相似,眉心微蹙,多了一丝阴鸷。
正是丹阳王萧承乾。
萧承乾和萧承稷身边那位,大约就是三王萧承业。
看起来三人今日来虫二似是消遣来的,除了萧承乾紫金冠紫蟒袍,其余两人都穿着燕居常服,萧承稷一身黑色素绢长衫,漆黑如瀑的发用一根白玉簪子束起来。
看着丹阳王自然而然走上上首,萧承稷闲闲的撩开衣裾在软垫上坐下,温声道:“这样的风水宝地,我也是多亏了三哥引荐。”
魏良时躲在屏风后的柱子旁,屏住呼吸不敢发出半点声音。
看萧承稷他们今日这样子,十有八九十来找乐子的。
这梢间看起来像是供乐师奏乐或是舞姬换衣服的地方,一旁的柜子里还叠着几套跳舞用的裙子和铃铛披帛。
若是不早些脱身,等侍候的舞姬乐师们进来,她也是要被发现的。
她蹑手蹑脚在梢间里转了两圈,结果连个大点的窗户和藏身的地方也没有。
魏良时心跳几乎要快得跳出腔子来,想要溜出去,可是一出去,便刚好要经过他们面前。
虫二书肆这样大,真是冤家路窄。
外间时不时传来几人闲聊的声音。
若是叫萧承稷发现了,她还能糊弄几下,可是若是让丹阳王见到她在这里——
魏良时忍不住有些心虚。
外间的丹阳王随手拿起桌上的一颗橘子,在手里抛了两下。
“近来朝中有不少关于我的争议,有个叫魏良时的,伽叶奴大约与他相熟的很。”
萧承稷闻言道:“此人在太学时,好像有次二哥见过。”
手中的橘子被捏的稀碎,丹阳王随手将橘子扔到一边,拿起帕子擦了擦手,冷冷道。
“确实是见过,如今日一般,是个令人嫌恶的刺头。”
萧承稷淡笑不语。
“如今陛下在宫中修养,之前二哥重病,我才临时顶替了二哥些许公务,如今二哥渐渐好了,自然得由二哥执掌大局,只是太子那边——”
萧承稷道。
“如今朝中都在传父皇病重,我听太子身边的人说,东宫近日日益戒 严,似是在练兵。”
“练兵?嘁!”
丹阳王忍不住笑道,“大哥要造反不成?”
他嘲讽道:“他能练出什么东西来?银样镴枪头的假把式,吓唬两句就发抖的软蛋。”
丹阳王好整以暇的靠在凭几上,冷冷道。
“就算他是太子,若是陛下不认,他也算不上名正言顺。”
魏良时闻言顿了顿。
听这丹阳王的意思,陛下对太子似乎也十分的不满意,难道陛下还准备着另一副遗诏不成。
三王萧承业笑道:“谁说不是,真让太子登上大位,我瞧着也要完蛋。”
萧承稷闲散坐在一旁,神色自若的自顾自的喝茶,袅袅的青烟从香炉的缝隙里溢出来,一卷一卷的遮住他的眉眼。
丹阳王见不得他这样置身事外的模样。
这个四弟,生母虽低贱得很,人却莫名的有些傲骨,可是面上,却又总是做的滴水不漏,叫他跳不出错来发落一顿。
实在叫人有些手痒。
丹阳王心中冷笑一声。
“罢了罢了,今日难得心情好些,不谈这些糟心事。”
“先头不是说,这儿的美人比明月坊的还要得劲些?”
“还不叫进来瞧瞧。”
外头侍奉的人下去传话,丹阳王含笑道。
“说起美人,我也算是见过许多,比如明月坊的绿萼,妩媚妖娆,绝色容颜,只是太过妩媚,反而少了一丝韵味。”
“要说真叫我见之难以忘怀的女子,倒是还真有一个。”
三王萧承业好奇道:“是谁?”
丹阳王笑看向一旁沉默不语的萧承稷。
“当时曾在伽叶奴府上,见过一女子,只是隔着纱帐朦胧瞧了几眼,并不真切,只是那股子劲叫人总是午夜梦回时辗转反侧。”
“分明未施粉黛,却脸颊嫣红,香肩半露时,那嘤咛几声,听得人头皮发麻。”
丹阳王摇晃着手中酒杯,“说起来我心中实在好奇,老四你什么时候将这样的绝色带出来给我们瞧瞧?我实在喜欢的紧。”
萧承稷顿了顿才想起来他说的是什么。
虽一贯知道他肆无忌惮,只是不知为何——
往日他这样无礼,萧承稷也向来置之度外,如今听他这样言语轻浮,有些不悦,随口道。
“内人羞怯,不足以见人,二哥若是喜欢含蓄些的,今日倒是有许多可供二哥挑选。”
丹阳王有些不满道:“老四你这便是将兄弟们当外人了,难道我上次在你床上见到的是李家的二娘子?若真是她——”
丹阳王先是有些惋惜,紧接着心里又生出些别样的刺激来,心中越发的瘙痒难耐。
“倒是有意思。”
萧承稷微微皱了皱眉。
他刚要开口,忽然内室传来一声细微的声响。
丹阳王脸色一沉,“谁在里面?”
屋内气氛瞬间降至冰点。
见无人回应,丹阳王阴鸷道。
“混账,竟敢藏匿于内,窥视诸王,还不出来,找死!”
话音刚落,一个女人的声音低声响起。
“殿下恕罪。”
那声音细得像是枝头的黄莺,叫的人有几分心痒难耐,丹阳王顿了顿,瞧着从屏风后走出来个蒙着白色面纱的妙龄少女,身上穿着素色薄纱长裙,头发松松垮垮的绾在脑后,低着头,清瘦的肩胛骨似乎还在微微颤抖——
他视线梭巡,将她从上到下扫视了一遍。
“你叫什么名字?方才在里面做什么?”
“奴家是这里的舞姬,方才在里间睡着了,一觉醒来才发现外间有客人在。”
看着倒真像是睡着了,头发瀑布似的披在脑后,脸上也没有施半点脂粉。
只是方才在里间这样安静,难保没有什么歪心思。
“在屋子里带什么面纱?揭下来。”
丹阳王皱眉道。
魏良时顿了顿,没有动。
三王道:“跟你说话没听到么?叫你揭下来便揭下来。”
魏良时沉默的看着自己的脚尖,几乎都能听到自己的心跳声。
她刚要抬手,解开系在脑后的丝带,身旁传来男人淡淡的声音。
“瞧把人吓的。”
萧承稷低声含笑道。
“二哥三哥到底不会怜香惜玉。”
一只大手捏住了她的手腕,将她轻轻一扯。
魏良时踉跄的扑倒过去,掉进男人宽大温热的怀里。
她惊魂未定的伏在他的肩头喘息,听到头顶传来男人不紧不慢的声音,脸色瞬间通红。
“若是要审,倒不如交给我,找个安静隐秘些的厢房,细细盘问一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