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山动荡
肆月初玖2020-12-05 12:223,527

  三年的时间,怀虚谷的草木枯了三次,等叶淮烟出关之际,外面又是一派春意盎然。

  闭关之前的仙门大比,叶淮烟初绽锋芒,玄音功威力已不可小觑,闭关之时他又刻苦练习,修为更加精进。

  而且此时他已接过掌教大弟子的职位,时而为师弟师妹答疑解惑,门中威望甚高,名声传遍修仙界,人人皆知,华阳山有位天才少年。

  然而此时的明夕拾,却在经历人生中最痛苦不堪的时期。

  自从他三年前外出一趟回来,母亲就对他越发严格,并且加强了对武艺、兵法的监督,他几乎没有一天是在三更前睡觉,又在旭日初升时起床练功,虽不知原因,但也不敢违抗母亲的命令。

  父亲偶尔回皇城一次,看望他时也鲜少关怀,只是检查他的课业武功,父子之间关系淡薄,可他还是期盼着父亲能经常回来看看。

  但也有让他感到隐隐不安的时候,那年出了边城,他经常觉得有人在悄悄地注视自己,最近几年更是明显,甚至已经从偷窥变成了跟踪,他心下忐忑,告诉了母亲,她却不以为然道:“你太过谨慎了,都是没有的事。”

  母亲的反应过于平静了,反而让明夕拾的不安感更重,不过他的疑惑并没有持续多久,几天后,他和叶樊川一同出宫踏青游玩,竟遇到山匪劫道,杀光了他们身边的侍卫,将叶樊川刺伤扔到车下,掳走了明夕拾。

  皇城脚下居然会出现如此猖狂的劫匪,令人匪夷所思,更让人震惊的,是明夕拾眼前的黑布被摘下后,看到的却是自己的父亲母亲。

  掳走他的劫匪对父亲抱拳行礼,道:“将军,公子已经救出,五皇子生死不明,若短时间内无人相救,必死无疑。”

  明夕拾惊慌失措地看着父亲,他一向聪敏,迅速反应过来父亲的打算,可潜意识里还是不愿相信,于是他开口求父亲去救救叶樊川,却被他冷眼一瞥,明夕拾如凉水浇顶,出了一层冷汗,却听他冷酷地下令:“出城,一个月后起兵。”

  短短一个月,天翻地覆,一切都从五皇子浑身是血奄奄一息地被送回皇城开始。

  镇远大将军造反,长公主和明夕拾失踪,帝王震怒,迅速召集兵马讨伐明严,却不料比他更快的,是全国各个边城地区同步起兵威胁。

  从先帝开始,大齐已经呈凋敝之势,唯有皇城还披着虚假的繁荣外衣,歌舞升平,自欺欺人。

  ·

  叶淮烟接了师门任务,带着师弟师妹出海,降服了一个祸乱渔村的海妖,他回华阳山后正巧在前殿遇到了掌教,便停下行礼,又被叫住随口闲聊了几句。

  “最近可收到家里的信件?”

  往日掌教真人虽然不像黎阳真人那样不好接近,却也不是平易近人的性子,很少这样关怀弟子,更别说是关心别人家徒弟的家事。

  虽然好奇,但也懂礼数,叶淮烟说已经很久没有家书寄来了,掌教面色迟疑,似有话想说,可最终还是没有说出口,挥了挥手让他离开了,临走前,嘱咐他最近好好修行,闭关个三五年再出来最好。

  他不是才刚出关没多久吗?

  叶淮烟不解其意,但也接受了这个建议,最近他修行有些凝滞,不好突破,闭关效果极好,倒也不排斥。

  只不过,许久不曾下山采买了,不如先去好好逛逛,回来再闭关吧!

  下了山,进了邻近的一座城,叶淮烟坐在酒楼里,点了一大桌招牌菜,他已经辟谷了,但还是偶尔会享受口腹之欲。

  等菜期间闲着无聊,便将随身携带的清霜取出来擦拭,隔壁桌两人聊天声音太大,有一句没一句的,进了他的耳朵。

  “打到皇城了吧?”

  “不知道,估计快了,听说又有两座城主动投降,就算没到皇城,也是赢定了。”

  “江山易主,也不知是幸事还是灾祸,唉……”

  “大齐皇帝昏庸无道,官员贪赃枉法已成常事,我看明严再怎么样也比现在的强。”

  叶淮烟心中一咯噔,无端冒起了冷汗,那两人的对话还往耳朵里钻。

  “听说大齐皇帝还有个儿子在修仙呢,他万一回去,那平民百姓哪里是仙人的对手啊?”

  “哼,修仙又如何,如此昏君的儿子,就算修仙也不能守护百姓,这都快打到皇城了也没见他人影,八成是贪生怕死,不敢回去。”

  “也是,我还听说了,明严对百姓仁慈,对官员可凶得很,那些贪官污吏全部被他斩首示众,等到了皇城,那狗皇帝的脑袋怕是也要给大家展览呢。”

  “唉唉唉,客官您上哪儿去,当心着点儿!”小二的惊呼声响起,手中的托盘被人撞到地上,却见那名清俊少年从怀中掏出一锭银两,匆匆说道:“不吃了。”就急忙往外走去。

  他一开始向回华阳山,可又猛地想起回去要做什么,师父在闭关,掌教一向要求弟子斩断尘缘,自己就算求助也不会被答应,现在要紧的,是回大齐,看看父皇母后怎么样了。

  他很少用剑,自己的固定佩剑还留在怀虚谷闭关的山洞里,没法御剑。

  转身回到城中寻了个武器坊,随手抽出一把剑买下,便等不及地抛向空中旋身而上,用前所未有的速度飞往回家的方向。

  ·

  皇城东南郊外有一座玄音阁,去年完工,供奉着一位仙童,如果是皇家人来看,必然能认出,这是叶淮烟六岁离宫时的样子。

  叶云山和皇后思念儿子,又不敢擅自召回打扰他清修,只好建了座玄音阁,筑了一座金像聊以慰藉,也期盼着这座玄音阁能为儿子祈福。

  叶樊川遭了一番大难,身体还十分羸弱,皇宫里浮躁,便来此静养,这期间,他令宫人将明严造反的消息通传进来,即便是躺在床上下不来,也关心着前线战事。

  那场皇城外的突袭几乎成了他人生的转折点,那个劫匪,不对,应该说是明严手下的兵,下手狠厉,根本就没打算留他的性命,一刀横贯胸腹,骨头都劈断了几块,听说他被发现时,身下的土地都被染红了一大片,能活下来实乃奇迹。

  太医救治了半个月,才堪堪吊住了命,过了两个月,各地揭竿而起,他还昏睡不醒。

  永远也忘不了,他清醒过来那一天,第一个念头就是问身边的人,明夕拾好不好,有没有受伤,可周围人复杂的神色让他一度以为好友已经遇难,不料,他不仅没死,还成了反贼之子。

  叶樊川无数次怀疑过,那天明夕拾无端约自己出门,是不是为自己逃离皇城创造机会?

  可他又无数次的否认,他们是从小长大的朋友,明夕拾怎么可能如此无情无义,用他的命来换取自由?

  待在玄音阁里,是他自己的请求,皇宫里他待不下去了,他最亲的弟弟早已离开,最好的朋友背叛出走,那个地方充满嘲讽,还不如和弟弟的金像待在一起舒服。

  七个月后,叶樊川的身体终于好了,可以自己下地行走,他下床后第一件事,就是到大殿里,弟弟跟前哭诉对他的思念,然而,正当他哭得酣畅淋漓之时,玄音阁进来了一个熟悉的人,熟悉到他可以从脚步声判断身后是何人。

  “五殿下。”明夕拾的声音透着惊喜、焦急,还有强烈的不安。

  叶樊川愣在原地,他突然发现,大殿里安静得可怕,往日寸步不离的侍从一个都不见了,只有他和明夕拾留在殿中。

  缓缓回过神,他的动作还不灵敏,身后的人迅速靠近扶住他,却被他猛地甩开。

  伤口有些微的疼痛,但还不至于裂开,叶樊川瞪大眼睛指着他,张开口却半天说不出话,他指尖颤抖着,脸上不知何时湿哒哒一片,一片凉意。

  “五殿下。”明夕拾似乎不知该如何面对他,一直低着头,说的话却是诛心之语:“大军已经抵达皇城脚下,最多三天就要被攻破了,我派了人保护你,赶紧离开吧。”

  叶樊川愣住了,莫大的恐慌席卷着他,“你在说什么,皇城、皇城怎么了,我分明没有得到消息……”他突然想起,送军报的宫人已经十几日不曾出现了,可真的有那么快吗,这才多久,叛军就打到皇城了?

  是了,明夕拾都堂而皇之出现在玄音阁了,这还不够明显吗?

  “我父皇母后呢,他们怎么样了?”叶樊川冲到明夕拾面前揪住他的衣领大声喝问,却听他冷冷的声音说:“紧闭宫门不出,拒不投降。”

  还未完全恢复的身体有些发软,叶樊川不由自主倒在地上,他喃喃自语着:“我要回去,你让我回宫去。”

  明夕拾蹲下身,有些着急地说:“你现在回去根本无济于事,救不了他们的,趁着其他人还未发现你在此处,赶紧离开吧,不要把命丢在这里。”

  叶樊川毫无理智可言,推开他就要往外走,明夕拾无奈,只好亲自动手,将他打晕,然后召进两名身穿寻常百姓衣着的普通武将,说:“将他送去华阳山。”

  那两人得令便各自准备,这队人马是明夕拾一年来自己私下组织的,与军队分离,虽然实力不够强悍,但短时间内也没有别的依仗了。

  他看了眼殿中熟悉的人像,默默站立片刻,走出玄音阁,皇城中还有叶淮烟的父母亲人,他想救,可根本无法违抗父亲的命令,只有叶樊川这边能使上力。

  最初,他觉得身为叛军有悖于自小学习的诗书礼仪,与父亲反目相向,可一路行来,见到百姓疾苦,才知世界远比他想象的残酷得多,大齐已至陌路,就算不是他的父亲,也有人起兵造反,而明家的军队起码善待百姓,行军作风颇有豪杰义气,甚至让几座城池甘愿投降。

  在这种环境下,他逐渐觉得,造反并不是一件坏事,可一想到皇城中,他们的对手,是自小看着他长大的那些人,又觉得伤心。

  他想救的人很多,却无能为力,从玄音阁回去,还得再劝劝父亲,让他不要为难宫里的人,如果能让他们主动投降是最好的。

  只是他没有想到,就在他与叶樊川说话的这段时间里,皇城中心起了大火,叶云山协同众妃嫔皇子公主,于宫中自焚了。

  宫中起火的消息传来,明夕拾眼前一黑,只觉得思维停滞,一时无法思考,等他反应上来时,便立刻骑马往皇城赶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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