彼时孤苦无依,丧失了记忆和灵力的葛芳神女,面临人生中最痛苦的一段时光。
她没有落脚的地方,便在夜晚寻一个低矮的屋檐,或者破败的漏屋中休息,她不敢寻求旁人收留,莫说魔域中大多是凶险邪恶之徒,就算有一些良心未泯的,也不愿惹是生非,顶多让她借住一晚。
偶然一次,她得到了一个魔域中老人的帮助,租了个小房子居住,却不料没两天就被人看上,意图上门强占她,葛芳惊慌逃跑,从此再也不敢在同一个地方逗留两天以上。
就这么一直流浪着,她见得多听得多,重新学会了语言,能够与人交流,又因为遇到了无数次危险,她终于明白身为女子,拥有一副好相貌也是一种危险。
于是她每天将脸吐得黝黑,有时还装成男子去做工挣钱,堪堪能维持生计。
但也有运气不好的时候,不小心遇上实力强悍的魔域尊主抢地盘,就会被抓去当打手、当人质、当俘虏,堂堂一介神女,过得比凡间的仆役还要惨。
但是这样悲惨的经历并没有一直持续下去,葛芳虽然没有了记忆,但是她的聪慧机敏还在,在学会了说话之后,慢慢揣摩出了与魔相处之道,也逐渐发觉了,自己似乎与其他魔物有一些不同。
善于把握机会的葛芳,在一次魔修混战中,解救了当时被对方围困,不得已躲入湖底的一名首领,她假意出现在湖边,引走了搜查其下落的魔修注意,为那名首领留下一线生机,在魔域之中,能活命就代表一切还有转机。
很快,那首领卷土重来,做了更加充足的准备,将当初追杀自己的势力清除,占领了整座城,得到魔域圣主的肯定,成为当地的尊主。
那为尊主达到目的后第一件事,就是将葛芳找了出来,认她做干妹妹,赐她仆役宫殿,伺候,孤苦无依的葛芳摇身一变成为尊主的妹妹,位高权重,安全得到保障。
拥有了权势的葛芳,终于不再惧怕,她恢复了容貌,养好了身体,为了避免其他人发现自己的不同,常年闭关不出,如此过了许多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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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葛芳颠沛流离的那几年,她的心脏也在魔域最高的宫殿里发了芽。
圣主一大清早睡醒,推开门迎来一股寒气,魔域什么时候也有了天气的变化?
还未思考出结果,他就被院中一抹绿色晃了眼。
这绿色在泥土中隐藏着并不显眼,但不知为何,就能吸引圣主的眼球,他缓缓走过去蹲下身,伸出手触碰那新生的芽。
触感非常鲜嫩细滑,这是一种很陌生的感觉。
魔域圣主,注定与杀戮和淋漓的鲜血作伴,几时见过这种生命初生的景象,居然有些痴迷。
从这天起,圣主每天都要去看看这株小树苗长到了什么阶段,看着它抽枝发芽、越长越高,长成一株小树。
小树第一次开花时,圣主兴奋地一连三个晚上睡不着觉,恨不得时时刻刻盯着它,生怕它悄无声息地谢了。
“心脏也能开花,真不愧是魔域啊,什么离奇的事情都能见到,这花看着比鲜血还红,不知道是不是那颗心染红的。”他喃喃自语着。
后来的某一天,宫殿里的侍从发现,圣主许多天都没有出来看花,他们惊慌失措下,大着胆子打开了宫殿内门,却发现殿中空无一人,圣主不知何时离去了,没有跟任何人打招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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魔域圣主临时起意,决定巡游整个魔域,没有目标,走到哪儿算哪儿。
此时距离神魔大战已经过去了百年之久,最初战败带来的凋敝早已不复存在,魔域如今一派欣欣向荣的景象,安然自在。
“来来来,走一走看一看了,画妖娘娘亲手所绘魔域地图,走南闯北莫要错过啊!”
圣主有些恍惚,以为自己走错了地方,不小心逛到了人间。这嘈杂的小贩叫卖,真的是魔域该有的存在吗?
他情不自禁走到那卖画的跟前,问:“你在喊什么?”
“您说这个啊,这是咱们魔域的地形图,画妖娘娘亲手画的,错不了,若是喜欢游历,必须要备一份。”
圣主点点头,撇下一瓶丹药离去,那卖画人打开丹药一闻,顿时一脸惊喜,“居然碰上个大魔,这一瓶起码能增长百年修为,太值当了!”
走到无人的角落,圣主将手里的画卷铺到地上,魔域布局一目了然呈现在眼前。
说实话,连他自己都没有这么直观地看过魔域的全貌,如今这张图却能清晰展现,不知那个画妖究竟是何方魔物。
有了兴趣,圣主便留心打听了画妖其人,没想到此人颇为神秘,没有人清楚地知道其来历,大家都是偶有所闻,几经周折才拼凑出个七七八八。
这画妖是一名女子,本以为她是画卷修炼成精,实际上却不是,她只是因为经常作画才得了画妖之名。
此人常年带着一副帏帽遮脸,足迹遍及魔域处处角落,无论是如凡人一般建设的城池,还是荒郊野外供魔物修炼的秘境,她都去过。
见多识广,知识储备丰富,因此不仅能画出魔域全局图,还清楚魔域各位尊主的脾性,据说她和某位尊主关系密切,还有很多尊主愿意付出代价,来换取与画妖结识的机会。
圣主对此十分不屑,这画妖看起来十分厉害,可是,她却不认识自己,清楚那么多尊主有何用,她根本没见过真正有权利的魔域圣主。
怀着对画妖的好奇,圣主再次前行。
终于,在某个静谧的夜晚,他乘舟出行,在河中央遇到了一座画舫,一女子白衣黑发,帏帽遮住脸,亭亭玉立在船头。
“画妖娘娘,您的墨研好了,外面风大,进来画吧。”里面传来一声叫喊,将女子唤进去,转身之时,两人目光隔着帏帽的帘子相接,画妖看了一眼,并未往心里去,径直回了船内。
圣主兴味渐浓,一路跟着那艘船,直到天明,里面才又有人出来。
出来的正是那位画妖娘娘,她看到圣主还在临近的一艘船上等待,并未有反应,等到船一靠岸,才缓缓上岸,莲步轻移,逐渐远去。
圣主自然跟在后面,但也并未上前搭话,两人就这么一前一后,不紧不慢地走着。
到了午间,画妖进了一间酒楼,圣主跟进去,不经同意便与她坐在一起,开口说:“我想看看你的脸。”
画妖恍若未闻,兀自喝茶吃菜,仅将帏帽揭开一点点,露出莹白如玉的下巴。
圣主皱眉,从来没有人能这样违抗他的命令。
于是他亲自动手,将眼前女子的帏帽撤去,露出了真实的样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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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后呢?”叶淮烟问,“这个画妖就是神女葛芳是吗?”
讲故事的人点了点头,目光悠远,似乎在回忆。
明夕拾皱眉,“魔域圣主发现圣女葛芳的行踪,会不会又害她一次?”
那老人摇摇头,叹了口气道:“圣主根本没有认出她来。”
“没认出来?”
“对,圣主之前根本没有将葛芳的样貌记在心里,只记得她一身男装五官周正,带着些脏污,可是他看到的画妖,脸上妆容极浓,一副艳丽之色,与外表截然不符,但实打实的是个大美人,圣主刚开始并没有将两人联想到一起。”
“实际上,圣主很有可能已经忘了葛芳其人,毕竟已过百年,他若是记得,就不会对她置之不理。”
“只是世事难料啊,他错过了神女葛芳,却迷上了画妖娘娘。”
叶淮烟震惊道:“你是说,魔域圣主喜欢上了画妖,那画妖答应同他在一起了吗?”
“自然是不答应,画妖见识过魔域的一切丑恶,怎么会答应和这一切的缔造者,魔域圣主在一起?”
“那魔域圣主做了什么?”
“他最开始,只是跟着画妖,她去哪儿,圣主就去哪儿,她每画一幅画,圣主便买下画,画妖不堪其扰,又无法逃脱,只好求助她的义兄。”
“那个尊主,能说服圣主放弃吗?”
“自然是不能的,那尊主一见圣主便放弃了为妹妹出头的念头,转而为了向圣主表忠心,将画妖亲自送到了圣主的宫殿床榻之上。”
“这……那他们成亲了?”
“是,虽然画妖不愿意,但圣主一意孤行,强迫画妖低头,回宫第二日,就举行了大婚仪式,并昭告魔域,画妖娘娘成了魔域的女主人。”
“仙界神女嫁到了魔域,天道岂能容忍?”
“没错,天道自然不能允许神魔之恋,更何况神女还是在收到蒙蔽的情况下被迫与魔结亲。”
叶淮烟听到这里已经知道,魔域圣主的结局一定不会好,天道惩罚,岂是那么容易躲过的?
“只是还不等天道惩罚,魔域圣主又做出了无可挽回之事。他们成婚第二日,宫殿里的老人觐见魔域圣主,说画妖娘娘的长相十分眼熟,很像当初神魔大战时,被圣主带回来的那个女人。”
“圣主知道后大发雷霆,对画妖由爱转恨,爱恨交织之下,他的情绪越发不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