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缘大师微笑的时候，嘴边的油渍在灯光下闪闪发亮：“想看他的正面么？”
我不置可否，目不转睛地盯着水晶球，终于那个黑影慢慢地转过身来。
一张异常俊美而熟悉的面容，但是却是我很不熟悉的肃杀表情。
我像是被一根钢钉从头顶扎进身体里一样，既疼痛，也没办法思考。
我万万没想到，鬼门关的黑影竟然是，聂伽澍。
本来智商就不算特别高，此刻脑子就像一台生锈了的机器，让它转动起来齿轮和齿轮之间互相摩擦，擦出我自己都没办法忍受的声音。
我盯了那个隽逸的身影片刻，转过头去木讷地看着随缘：“我不明白，为什么黑影是聂伽澍？”
“你不需要明白。”
“他在这里做什么？”
“相当于传达室老头，看大门。”随缘轻描淡写：“这是个苦差事，全年午休，每日在这里盯紧进鬼门关的人，不能松懈一分一毫。”
“他不是鬼王么？他为什么会在这里？”
“这是他的分身，他有很多分身，在炼狱受刑的人是他，在鬼门关门口的人是他，还有出现在你身边的聂伽澍也是他本人。”随缘点了支烟，红色的火光闪烁在白色烟雾中，这是一种很奇异的烟草味道，让我狂乱不安的心逐渐沉静下来。
“那他，不认识我了么？”
“他连自己都不认识，他以为自己是别人。”随缘笑了笑。
“我不懂。”我脑袋很疼，本来我就不善于思考，以前做数学题，我都是用笨方法，人家解一道题十分钟就可以了，我却要写满整整一张草稿纸才能算出来。
所以，让我思考为什么聂伽澍会有这么多分身，为什么鬼门关的黑影认识我，却不记得他自己，为什么鬼王伽只记得八十年的自己，以前的全部忘光？
这个难题，从一开始就丢给我，解到现在仿佛越来越复杂，我根本算不出来。
随缘将水晶球收起来：“任何问题都会有答案，但是必须你自己去找，我只能给你一个方向，其他的帮不了你。”
“我不知道怎么找。”
“那我也帮不了你。”他把我刚才放在桌上的钱全数收走，还安慰我：“财去人安乐。”
我看着他，现在已经懒得跟他计较钱的问题，脑子里糊里糊涂的，想起鬼门关的聂伽澍跟我说的一句话，本能。
不记得自己的聂伽澍害我是本能，记得自己不记得我的鬼王伽救我是本能。
我越想头越痛，对随缘说：“你收了我这么多钱，就给了我这个答案？”
“我泄露了天机，需要很多钱才能安抚我内心的惶恐。”这种话他都能说的出口。
我拖着疲倦的身体往外走，他又喊住我：“你想去上一世，可以找我，不收费。”
我转过身去：“每一次都要来找你？”
他咬着牙，仿佛在做一个什么很艰难的决定，在抽屉里翻找了半天，递给我一个圆溜溜的小小的水晶球。
“穿越那天，沐浴更衣，默念水晶球底的那个咒语，然后右手掌心按在上面，就可以穿到你的上上一世，只能是一世结束才能到上一世。”
“那下一世的结局已定，去上一世还有什么意义？”
“人有的时候，就是在重复做毫无意义的事情，去或者不去，随便你。”他把水晶球塞进我手里：“我还从来没有白送过别人东西的时候，你快走，别等我后悔。”
他收了我这么多钱，给了我这么一个小小的球，还好像我讨了大便宜一样。
我走出这个黑漆漆的房间，张子萌在坐在外面客厅的椅子上，看见我出来惊奇地说道：“这么快就出来了，我才刚坐稳。”
什么？我刚才不是明明进去了很久了？我看看墙上的挂钟，进去的时候是十二点五十，可是现在才十二点五十三分。
才过了三分钟？
总之，那个房间，和别的房间不同，至于哪里不同，我不想深究。
我走到张子萌身边：“走吧！”
“这就结束了？大师怎么说，有没有赶走你身边的那个脏东西？”她四下里看。
“他教我念咒，遇鬼的时候就念咒好了。”
“这样也行。”张子萌高兴地说：“那我们接下来去哪？”
“去吃你说的咬起来呱唧呱唧的黑毛肚。”
“好嘞，走着！”
我和张子萌去学校边的火锅店里吃火锅，黑毛肚果然很好吃，咬起来呱唧呱唧，又脆又嫩，我们足足吃了三碟，怕把张子萌的胃病吃复发了，没敢再让她吃。
张子萌一边吃一边对我说：“纪灵，等到一个月结束了，是不是就能回学校了？”
我不知道，未来的事情，我一件都搞不清楚。
我摇摇头：“等一个月过去，我再去找校长吧！”
我们吃完火锅，在学校门口分手，张子萌冲我努力挥手：“我们到时候会在全班发起一个联名述求，请学校让你回校。”
我跟她微笑：“你回去吧，下午还有课，今天吃了火锅，这几天都要吃得清淡些。”
我目送她进校，然后打车回到聂伽澍的别墅。
我又一次弄丢了他，坐在他波涛汹涌的水床上，我的心也是波涛汹涌的，浪潮一波一波地涌上来，掩盖住我的无助和惶恐，但是当浪潮退去的时候，我的恐惧和茫然却无处安放。
记得上初中的时候，我们学生命的起源，老师说每个人的存在都是有他的意义的，我现在终于弄明白我存在的意义了。
那便是，寻找我和聂伽澍颜汐楼我们三个人问题的根源，寻找诅咒从何而来，如何破解。
也许，终其一生我也不一定找得到，那等待我们的结局是什么？在这一世灰飞烟灭？
其实，我纠结的是，我到底爱的是聂伽澍还是颜汐楼。
这个才是我想知道的，女孩子就是女孩子，在这么多复杂的问题面前，只想到风花雪月。
因为这一世，我是爱聂伽澍的，所以想起也许前几世我和颜汐楼卿卿我我，就会觉得从内心勃发出来抗拒和反感。
我又要穿越了，换了另一种方法，希望在这一世就能找到我要的答案。
我刚才洗了澡，非常洁净，我用洁净的身体去迎接新的挑战。
我闭上眼睛，默念水晶球体拗口又难懂的咒语。
“哼，吖，嚒，嗡，藏，巴拉。”
希望这些单音节的字词，能够直接将我带到受到诅咒的那一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