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真的从窗户里跳进去,他明明可以从任何地方穿过来,但是他仍然和我一起从窗户跳进来。
我坐在沙发上看着他为我切西瓜,切橙子,调蜂蜜给我做果茶。
但实际上他把果茶放在我面前的时候,那根本什么都没有。
杯子,水果,都是出于他的臆想。
以前曾经有个神婆告诉我,看到一个新魂不知道自己死了,不要贸然告诉他,不然他的魂会被吓飞。
我只能在他的注视下喝空气,他撑着脑袋欣赏我的表演:“好喝么?”
我木讷地点头:“好喝。”
“不太诚恳。”他皱眉卖萌。
“好喝到天崩地裂。”我说。
他终于满意地点点头:“我做饭给你吃,吃完你睡觉,我要去医院。”
“去医院做什么?”我紧张地问道。
他沉默了一下,还是回答我:“我爷爷病了,在医院里,我要去照看他。”
“医院里没有别人照看么?”没想到聂伽澍还是一个孝顺的人。
“很多人,乌泱乌泱。”他嗤笑着:“我的五个哥哥都围在床前,围的密不透风,等着我爷爷立遗嘱。不生病不知道自己有这么多孝子贤孙,我也要赶过去,万一我爷爷立遗嘱的时候我不在,他看不到我不给我的那一份怎么办?”
他站起来去厨房,我不信他是他口中说的那种人。
我跟他去厨房,帮他打开冰箱,他看着一冰箱的水果蔬菜和肉发了呆。
口中喃喃自语:“这些东西怎么能变成食物?”
说的好听煮饭给我吃,我看他连锅铲都不会拿。
我只好说:“我现在不饿,要不然我陪你去医院?”
“你?”他回头打量我:“唔,现在带你去见爷爷,说不定他一高兴多给我百分之十。那就走吧!”
我随他去医院,他说昨晚忘了开车回来,要打电话给助理让他们来接他,我制止了他说:“反正这里离医院也不远,我们走着去吧!”
他连走带飘,脚下生风,我饿了一天又一夜没睡,随时都能晕过去。
我在医院门口碰到了聂伽澍的助理,聂伽澍用墨镜腿戳蔡助理的脸:“爷爷怎样?”
蔡助理当然看不见聂伽澍,他看着我说:“纪小姐,六少还在医院里,消息已经封锁了,你刚才在电话里的话没说完,你说你能扭转局面是不是?”
我急的想打断他,但是蔡助理拦都拦不住:“如果六少的死讯,”
他还没说完我一把捂住他的嘴冲他挤眉弄眼直摇头,他被我弄愣住了,聂伽澍在一边不满地看我们:“喂,宝贝,放下手来,不要非礼我的贴身助理。”
他拉下我的手,继续用眼镜腿戳蔡助理的脸:“竟然敢用白眼仁看我,你是不是一夜没睡累傻了?”
见蔡助理无动于衷,我急忙凑近他的耳朵对他说:“聂先生就在你的身边,他还不知道他死了,就装作看的见他一样跟他说话。”
蔡助理的脸一下子吓得煞白,嘴唇直发抖:“六,六,六少在哪里?”
“在你十点钟位置,他刚才问你爷爷怎样?”
蔡助理抖抖索索地朝着聂伽澍的方向说:“老爷子,老爷子还好,大少,二少,三少,四少,五少都在。”
“我知道他们都在,不用介绍的这么清楚。”聂伽澍向医院里走去:“给我买杯黑咖啡,再给纪小姐买一份早餐,要帕尔玛火腿。”
蔡助理还对着他十点钟的方向:“老爷子情况有所好转,呼吸机也拿下来了,短时间内不会有问题,就是少爷们的家眷太吵,大少的儿子和二少的女儿在抢一个玩具,被医生给轰了三回。”
他还站在那里絮絮叨叨,我趁聂伽澍没看我,小声对蔡助理说:“他已经进去了,他让你给他买一杯黑咖啡,还有给我买一份早餐,帕尔玛火腿的全餐。”
他点头如捣蒜:“是是是,好好好。”
他走了两步又追过来问我:“一个鬼怎么喝咖啡?”
“你别管了,照买就是了。”
他领命而去,对他来说,变成鬼的聂伽澍更加可怕。
聂伽澍在前面走的好好的,突然停下来,疑惑地看着我:“瞧,那个人好奇怪,在床上跳来跳去。
我顺着他的目光看去,那个哪里是人,分明是个鬼么!见床边放着一个轮椅我就猜到,那个鬼生前一定行动不便,所以死了之后才能蹦能跳,现在正在尽情蹦跳。
看来,有的时候死了并不是一件坏事,至少身体上自由了。
我急忙推他往前走:“可能脑子不好吧!我们快去看爷爷。”
“你看那个女人,她手里捧着什么?”聂伽澍又指着另一个女鬼,她手里捧着的是她的心脏,还在扑通扑通直跳。
我不知道她是怎么死的,为什么心脏会在自己手上,我含糊的糊弄他:“道具而已。”
新魂聂伽澍能见到其他的鬼魂,他死掉的事实迟早瞒不住他,但是能瞒多久瞒多久。
我随着他走进了一个病房,有钱人就是有钱人,门口都有保镖,病房还是一个套房,外面是客厅里面才是病房。
一进去就把我给吓着了,客厅里站满了人,有男有女一大堆,女人们在骂孩子,孩子们又在闹,吵吵嚷嚷一大家子。
聂伽澍牵着我的手走进去,懒洋洋丢下一句话:“我带我女朋友来见爷爷。”
人人都停下来惊异地看我,他拉着我走到里面的病房里,床上躺着一个老人,花白的头发,脸色略微苍白。
但是眼神却很犀利,目光炯炯,一开口中气十足,想必没什么大碍了:“你是什么人?”
我只好自报家门:“我是聂先生的朋友,听说您病了,我来看看你。”
他将我从头至脚看了个遍,聂伽澍却在边上的一个单人沙发里舒舒服服地瘫下来:“爷爷好了,立遗嘱的事情就暂且搁下了,散了吧,都散了吧!”
没人搭理他,我在老爷子的目光里感到甚是难受,他突然问我:“我们家老六呢?又死哪里去了?”
老爷子声如洪钟,聂伽澍躺在沙发里大笑:“爷爷,当着我的面就别骂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