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几乎是踉踉跄跄地随着赵仅回营帐,离开之前我回头看了一眼阵里的聂伽澍。
狂风将他的头发吹起,黄沙漫天,仿佛在我和他之间隔了一层屏障。
我第一次感受到这个词,咫尺天涯。
他明明就在我面前,我伸手却触不到他。
我有一种深深的无奈感,我奔波在前尘后世之间苦苦追寻起因结果,但是好像还没找到一个答案就会遇到一个新的问题。
我们回到营帐,进去的时候看到一个花白胡子的老者坐在桌前。
看上去的确很像高人,我分不清他的眉毛和胡子的分界线到底在哪里,眉毛长到胡子里,两者连成一片。
胡子长的多,莫名地就让我有些信任感。
我虔诚地在他面前坐下来,老者注视着我对我说:“舌头伸出来。”
“我不看中医。”我这句话在哪里说过,我猛然想起第一次见随缘的时候,他也让我伸舌头。
这白胡子老头不会是随缘的前前前世吧!
我瞪着他,在他的脸上找不到一点肥头大耳的随缘的影子。
不过,回去之后我真的要建议随缘留胡子,这样看上去专业好多。
我伸舌头给他看,他看了好久,我觉得我都要滴下口水了,他才慢悠悠地点点头:“可以了。”
我缩回舌头,听他怎么说。
老者摸着他的胡子良久才开口:“这个阵,只能有一人能闯,却需要三人同破。”
“什么意思?”我一个字都听不懂。
“此阴阳阵,如果全阴之人进去,只会瞬间灰飞烟灭,而全阳之人能与之抗衡,但是如果无人破解却永远走不出来。”
“那阵里什么都没有,到头来还不是会活活饿死?”我问他。
老者眯着眼睛看着我:“没错。”
我耐着性子:“你说有三人同破,哪三个人?”
“一男一女两个全阴之人,然后他们结合后生下的孩子。”
说了半天还是要生孩子,我看着老者:“如果现生,最起码要十月怀胎吧?”
“没错。”他捋着胡子点头。
我按压住骂街的冲动:“你觉得,百里将军可以在那阵里不吃不喝地撑过十个月么?”
且不说我找不到第二个全阴之人,就算找到了生孩子,他哪里能等十个月?
“不能。”老者从容地开口。
我除了瞪着他不知道该给他什么表情。
“还有一种方法。”老者又开口,我立刻瞪大眼睛洗耳恭听。
“阴阳之阵,不是一般意义上的阴阳结合,而是需要阴阳背道而驰,如果阴阳之间不再有任何瓜葛,甚至反目,便能破了此阵。”
这算什么破阵之法,意思是让我和伽老死不相往来就是了?
我立刻表示怀疑:“这怎么可能?这和破阵有什么关系?”
“这和破解阵法的确无关。”他说话绕来绕去,我都快被他绕吐了,环顾房间里的四周,雪云,李长河,还有赵仅,他们都在。
他们的脸围绕在我身边,仿佛在转动,一圈一圈停不下来。
我捂着头弱弱地问:“你到底想说什么?”
“百里小姐,其实将军这次被困阴阳阵中,实际上是他的一个劫数。真正破阵之法只有我刚才说的第一种方法,就是用两个全阴之人的孩子的脐脉之血。如果第一种没办法实施,那只能想其他的办法。”白胡子老头从一堆眉毛中瞅我,他的目光很锋利,像刀一般。
“白里小姐,你和将军相生相克,他克你,你也克他,你们原应天各一方才能相安无事,但是命运又让你们在一起,这次他入此阵是命中注定,和你有关,但也只有你能解。”
我好像听懂了,说了半天,一切都是我的原因。
我已经猜到了老者让我做什么:“你就说吧,我该如何做?”
“嫁给你要嫁的那个人,从此和百里将军桥归桥,路归路。”
我就知道是这样,我终于明白了。
这一世,不是我有意亏欠他,是我们八字不合,勉强在一起,只会两败俱伤。
我想,以前的我做出的便是嫁给赵仅离开伽的决定吧,总得救他,不能让他陷入水深火热之中。
所以,让我做出一个决定也并不难,当然得救他。
我几乎没有考虑,点点头:“我同意。”
老者站起身:“你也不要感到遗憾,你能救他,已经是造化。”
那要不要我给他磕个头表示感谢?
高人飘然而去,我急忙抓住他的衣袖:“您别急着走,我还不知道该怎么做呢?”
“我走什么走?”他拉回他的衣袖:“大王子在中营设宴,老夫要去吃饭。”
搞了半天,千年之前和千年以后,他都是个吃货。
宴席很丰盛,在军营中能吃到这样的饭菜已经很不错了。
我也好几天没有好好吃东西,但是没有胃口。
我哪里像那白胡子老头那样没心没肺,手抓着风干牛肉就这么啃,崩掉他的牙齿才好。
老头又喝酒又吃肉,我全然没有胃口,赵仅给我卷了一个饼放在我面前的盘子里。
我对他笑笑,我知道我此刻的表情如丧考妣。
我马上要嫁给他,但是我是不情愿的,他也知道。
对他也极不公平,但这就是一个光怪陆离而又不公平的世界。
若是以前,我哪里相信什么相生相克的说法?但是现在我已经坐在一千年之前的西夏大军的营帐里,这世界还有什么不会发生?
伽在阵里奔走流离,我却在这里大鱼大肉。
纵然以后不能在一起,至少我能现在和他同甘共苦。
我披了斗篷抱着暖炉去合阳关陪他。
老者刚才喝的高兴告诉我接下来该怎么做。
我只需要和赵仅赶回京都成亲,然后老者自然会有办法让伽知道,阴阳阵自动破解。
就这么简单,简单的我都怀疑这个阵是因我而生。
所以在回去之前陪陪他,哪怕他看不到我,我多看他几眼也是好的。
因为以后看不到了,这个世界又没有电话又没有照片的,我画技也一般,画出来的人只怕人鬼不分。
我坐在一块大石头上,伽在阵里已经停下来,牵着马眺望远方。
他的背影如此孤独和无助,我却不能帮他。
我能想象到他听到我和赵仅成亲这个消息的反应,必定是绝望而愤怒。
之后呢,他会做什么,我为什么会诅咒他?
我不得而知。
未来对于我有很多未知性,而过去也同样。
我很想骂一句卖麻批,但是又不知道当讲不当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