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坐到很晚,来找我的人不是赵仅,而是雪云。
她在我身边坐下,递给我一个食盒:“别饿坏了身体。”
她真好,何时何地都对我这么好,我若是没有友谊该怎么活啊!
我接过餐盒,打开来拿了一块干切牛肉啃了一口。
牛肉真好吃,但是每咬一口,我都听到我的心在崩塌的声音。
我对我们即将要老死不相往来的将来无能为力,只能坐在这里看着他吃着牛肉。
我还不知道我哭了,雪云递了一块手帕给我。
我用来擦眼泪擤鼻涕,然后哭倒在她身上。
我千年以前的闺蜜,我可以把我最丑的样子给她看。
雪云轻拍我的后背:“我知道你很难过,但是想一想,唯一能救他的也是你,这也是种缘分是不是?”
我抬头看她,不得不说,千年之前的奇女子脑回路就是清奇。
不过,她及时缓解了我的悲伤。
她说的有点道理,只有我能救他,也算是缘分。
“外面天寒地冻,早点回去休息,明早好赶路回京都,你要和别人成亲之后,将军才能从阵里出来。”
她说的对,我在这里时间越久,对他就越没有好处。
我直起身:“我现在赶回京都。”
“身体吃得消,现在赶回去也行。”她帮我掸掉身上的雪。
我往营帐走了几步,她却还站在原地,我回头诧异地看他:“为何不走?”
她微笑着:“我在这里陪将军吧,哥哥会送你和公子离开,我们后会有期。”
我走过去拥抱了她,雪云开始身体僵硬,估计她们这个年代,女孩子们之间还不时兴拥抱。
“我好像在哪里见过你一样。”她看着我喃喃地说。
我笑着:“在梦里。”
“是么?”她仔细想一想,摇摇头:“我们本应是敌对的关系,但是我愿意和你做朋友。”
“西夏和宋朝不是有了谈和的意愿了么,再说不管两国之间如何,我们都是朋友。”
听了我的话,雪云的表情很动容。
她目送我离开,我走到了拐弯处回头看她,她表情专注地看着阵里的伽。
我看的出,她眼里的是满满的深情。
她喜欢伽?我为这个发现感到激动,雪云是个好女孩,如果她和伽能在一起,倒是一个好归宿。
算了,这不是我能决定的。
我转过头去,看了伽千百遍,也改变不了我们之间的关系。
我和赵仅赶回京都,我千里来找他,却又仓惶离去,结局却没有变化。
我还是得嫁给赵仅,而且这次是心甘情愿的。
我心里郁闷,一路上都不多话。
赵仅经常注视着我,眼神温柔。
他的眼神更多时候像个孩子,无助而又懵懂。
我知道,这一切和他无关。
在西夏营地的时候,我曾经怀疑过这一切是赵仅布的局。
但是和他相处久了,发现他心思单纯,不是我想象的阴险狡诈。
我总是带有偏见对赵仅,仅仅因为民国那一世。
我和他赶回京都,他送我回府。
我没有拒绝,因为我知道家里此刻是一片混乱。
我跑走了,若是赵仅找将军和夫人要人,他们从哪里找一个活生生的百里奕灵给他?
所以,当他们看到我的时候,竟然忘了训我,夫人跑过来将我搂进怀里嘤嘤地哭起来。
“你这孩子,一走便是数日,让我们好生担心。”
夫人哭的泪水涟涟,我看的出她是出自真心,将军一旁也在担忧地看我,虽然不说话,但是眼中没有指责。
是我整天小人之心,夫人和将军是真心待我,不然的话早就知道我命中克伽,还将我抚养至今。
赵仅在我身后替我解释:“忽然玩心大起,失了分寸,带着灵儿出去转了一圈。”
他把错都揽在了他自己身上,他是惠王,夫人和将军自然不敢怪罪他。
他轻描淡写地一句,事情就这么了了。
赵仅没有进府,我送他到门口,低声跟他道谢:“谢谢你帮我背黑锅。”
“不要紧。”他站在我面前,翩翩少年白衣在风中飘荡。
“我们的婚事,可能要快一点。”
“你什么时候准备好,什么时候开始。”
“可是,你知道我和你成亲的原因。”
“不要紧。”
“我是为了伽。”
“不要紧。”
“这样对你不公平。”
他忽然握住我的手,用手指轻轻抬起我的下巴,他的动作很轻柔,眼神更加温柔:“不要紧。”
不要紧这三个字,囊括了一切语言。
一个愿打一个愿挨,可能说的就是这种感觉。
我没有说什么,他也没有说什么,我倚在门口看他上马离去。
他骑马的背影和伽很不一样。
每次看伽骑马离去的身影,仿佛在看一部武侠片,他就是片中绝伦的男主角。
而赵仅却像一幅水墨画,沉静而忧伤。
看到他,我也是忧伤的。
他只有一年的寿命,百度上说,他只活到了二十岁不到的样子。
我目送着赵仅,直到完全看不到他的背影了,才转过身。
夫人站在我身后,脸上表情很复杂。
“灵儿。”她欲言又止,我知道她想说什么。
“殿下说,明日来提亲,皇上的日子已经选好。”我说。
我不确定夫人是不是长舒了一口气,也不知道她对伽的近况了解多少,她走过来掌着我的手对我说:“娘知道,你深思远虑,做出的决定都是你想清楚的。”
夫人待我不薄,做人总不能这么自私是不是?
接下来的日子,我乖乖在家里学女红,等着嫁给赵仅。
成亲之日定在后天,我希望越快越好,因为我怕伽在阵里撑不住。
他不是一个普通的人,所以注定不会有普通的人生。
他怎么都想不到,一个他想要厮守一生的女人,会在不经意间要了他的命。
我真的很想骂街,但是忍住了。
我对这世界纵然有多少的不公平,但是能够穿越过来,看看一前年前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也是我的造化了。
成亲前夜,我几乎不能睡,喜娘半夜就来梳头,她脸上涂的粉太多,一笑就往下面掉渣渣。
我坐在梳妆台前昏昏欲睡,她给我用线畀脸,早知道我就自己带着脱毛膏来,省的受这种罪。
一阵刺痛,我从半梦半醒中醒来,喜娘弯下腰一边掉粉一边对我说:“小姐,别睡了,明天就是你的好日子了,八辈子休不到的福分。”
休你大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