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沂源一过来就看见了王二虎,折扇啪的一合,眼中笑意颇浓:“真是有缘,又见面了。”
“呵呵呵呵…”王二虎呵呵呵的跟着冷笑,依稀记得第一次碰面,这只狐狸就没给她招来什么好运。现在看这只狐狸和那画中妖的关系,玉佩是什么作用她暂时不知道,不过第一次与狐狸精那一次莫名其妙的会面,当画中妖的传话筒的时候,应该就是在那个时候把玉算计在她身上的。
只不过她当时和往常一样犯着蠢,看到那个玉佩和画中妖之后,没事找事的去找了画中妖,让他有机会把这个玉藏到了她身上。
玉的作用的确不大清楚,按着温予笙的话来想,这样就明显知道画中妖被晋缘水坑了,然后连累着无辜的我被坑了之后再被坑,简直是坑上加坑。
“当时见过你,以为只能是最后一面了。”苏沂源对于我生命力的顽强,大约是十分佩服的,端详了我一会儿,笑着笑着摇起了扇,语气调侃:“不过确实是有些对不住你,只是与其他小鬼一样平凡普通的鬼差,现在首身异处,这样的圆满想必都完不成了。”
王二虎心很累,只想着把勃颈处的灵力能再聚就再聚些,等一下画中妖停了供给他她的灵力时,她自己还能运转着活那么几刻。
好烦,王二虎明明准备着继续叨叨那些留她一条小命之类的话,但看着画中妖手中准备着的阵法,以及在阵法内被搅和着的她那被姜择枝抽了的三魂两魄。
她觉得内心已是拔凉拔凉了,这个阵法她是不认识,但只要粗略的翻过阵法之类的书籍,此等异样,凶阵无疑。
王二虎用脚趾甲盖想了想,自己大概率是会明明白白的挂在这了。什么话都不好使,所以没再继续之前的口舌,安安静静的,一个屁也不再蹦了。
画中妖一向是安静的,那只狐狸精可能也是。但王二虎没想到的是,阵法布了九天,这两只妖就真的九天都安安静静的没说一个字。
这九天实在难熬,王二虎作为一个将死之鬼都差点抛弃掉即将去世的尊严,和这两个要宰她的妖谈谈天说说地。
王二虎忍了忍。
又忍了忍。
又…
“我的小命就真的没有回旋的余地了吗?”
画中妖嘴角漾着温柔:“抱歉,你很重要。”
王二虎觉得自己,还没被这个阵绞死,就先被自己嘴里咬碎的牙给崩死了。她这么一个普普通通的小鬼差,平常也只不过是吹吹牛皮,偷偷酒,再不济也只是敲诈勒索过几只新来的鬼,怎么死的时候就能这么凄惨?
画中妖布的这个阵是很大的,也不知道他们是怎么找到这样一个地方,极阴极阳,所有的感官在这样的环境中,居然只能感受到混沌。
阵整整布了九日,当她的头被安安稳稳的放在了阵法的中心,感受着头颅似乎要被切割开来的两种极端。
阵眼的中心处,是王二虎想不到遗言从而憋出的用尽这辈子所有词汇,骂出的脏话。
骂着骂着,周围的一切连同空气都变得压抑锋利了起来,阵法启动,这一切看起来似乎同以前也没什么变化,还是正常的,正常到变得诡异。
王二虎感觉自己在被抽离又再被压缩,灵魂或膨胀或细小近无。突然的,她的感官像是被放大了,周围的流速变得很慢很慢,她清晰地感知到周围的一切都在变化,只不过这样的变化高高在上的,不随意让人察觉。
这样的感受忽然被打破了,王二虎的眼皮似乎是没有了能拉动的力量,只是耸塌在那,眼睛开着条细细的缝隙,能看见一个跌跌撞撞然后终于落在地上的身影。
狐狸精和那只画妖依旧是闭目养着阵法,他们对这片地方非常放心,法阵已经在运转了,不管是谁进来都会成为这片土的养分。
那个人影还要进,王二虎脑海中明明什么记忆都没有了,突然的福至心灵,她自己都不清楚什么情况、来者何人,只是把自己本能藏起来用来以备不时之需的灵力,用嘴一股脑全喊了出去:“别过来!回你自己家去!”
谁知道那个人影听到自己的警告后,不仅不听劝的不回去,往这边跑过来的步子更加坚定了。
人影一边丢着各类灵宝,一边跑的仓促,王二虎是感觉一颗头还能感知到温暖是很神奇的一件事。
那个纵使身上深深浅浅透着血迹,头发凌乱落得洋洋洒洒,还依然能显得谪仙一般的人物,此刻将她这颗圆不溜秋的大头抱在了怀中。
不得不说,这样的绝世大美人抱着自己,纵使这样的暖意没什么用,感受还是很舒服滴。
她语气十分享受:“多谢这位老哥,兄弟,你谁?”有空我诓你请我喝酒啊。
这位老哥沉默了片刻,然后就是一水儿的眼泪,啪嗒啪嗒的往她头上滴。
美人似乎是打算要说些什么的,鼻音抽了抽,话在嘴边似乎又拗不出来了。只是别扭的偏了头,往王二虎头的另一边掉眼泪去了,鼻音含糊的哼了好几次。
阵法又一次转动,之前搅和在里面王二虎的三魂两魄重新归位,鼻尖盈着熟悉的味道,她心下一惊,看见了她伤痕累累的宝贝心肝儿乐临舟。
嚯呀~跑着跟着我来送死干嘛!
王二虎正想着怎么用一颗头颅把一个四肢健全的人给丢出去时,她的心肝宝贝儿抽抽搭搭的委屈出声:“你这样是什么意思。”
魂魄刚一回位还没完全与本体结合,过了这么一下,王二虎才记起了留在这颗头里的四魂四魄刚刚说的蠢话。
想要哄他那么一哄,是只觉得没时间,又奈何自己只有一颗头,不能直接把他扔出去:“怎么你一个人找了过来?你身上的伤是怎么回事?现在你必须怎么进来的就怎么出去!”
乐临舟听到我这样的回答应该是更伤心了,丧着气勾了勾手指,认认真真的回答问题:“是这个契约线,之前牵错了,签成了生死契。”
然后带着点耍无赖的娇意:“我不会走,我就要在这里。”
此地开始起风了,这风儿一吹,我的半边头被风吹的冷得一缩。乐临舟先前抱着她的头啪嗒啪嗒流了半天的眼泪,现在风一吹就感觉有点偏头痛。
乐临舟大概也怕她头冷,蜷起身体把她的头抱了个严实,风在呼啸,王二虎的头上又有了凉意,先是一阵温热的嘀嗒下来,然后冷却,被外面透进来的风刮着头凉。
王二虎打算跟乐临舟谈一谈,让他不要再抹眼泪了,这样滴答滴答的,万一真有机会出去了,她也差不多被吹成脑瘫了。
液体多了起来,从她头顶留到了眼前,她刚想吐槽一下这个液体这么粘稠,他流的到底是眼泪还是鼻涕。
眼前兀的一红。
她眨了眨,还是很红。
这里的风怎么可能是普通的风呢,阵法内,这风像藏着刀片,每一次刮过来都得吝啬的带走点什么东西。
又再次经历了灵魂与肉体的分离,她只看了一眼,乐临舟这傻逼的背上全是细细密密的伤口,新鲜的血液也跟他的眼泪一样不要钱的往外面渗。
眼前走马观花的印出许多人的面孔,颈部蕴养着她的灵气猛地被抽掉,又是一张张面孔,王二虎声音忽然的尖厉。
这座凶山只是祭品之一,山上万万千千魂魄的脸都被晋缘水收在那块玉里,画中妖的魂魄绞在这块玉上,晋缘水起的咒让这块玉与画妖由晋缘水本人连接着生死。
不知道谁解了这个咒,晋缘水成了行尸走肉,画中妖与那个人达成某种协议,由王二虎代替了画妖,现在这些晋缘水辛辛苦苦养出来的魂魄失去她的掌控,被献祭给了另外一个人。
此阵一旦完成,这些魂魄都在这世间消失得了无痕迹,只是被作为祭品献祭给了不知名的人。这个阵里的所有都通通会被绞杀,有她自己、傻乎乎跟过来的乐临舟,无数曾经活过的人。
走马观花时,这些曾经活过的人,清晰的印在了她的脑中,这些面孔里居然出现了她的父母。
她猛地往回拉,试图能够打断这个阵的程序,但她早已经处在了油尽灯枯的状态,她除了一个很快就会被绞成肉酱的大头之外,什么也没有。
所有凄厉哀怨,各种不甘怨恨的声音从那些被绞杀的面孔中钻出,在这个法阵的作用下,所有的声音都被细密的压抑了下来,空气仿佛有了实质。
眼睛一闭一睁,狐妖和画中妖全都口吐鲜血,似乎就要一步归西的样子。
空气中细密的压迫猛地散开,王二虎也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又长出了手脚,只不过身体的各个零件似乎都有自己的想法,都十分不统一的扭曲着,她从阵眼爬出,犹如炼狱厉鬼。
不知道画中妖找的是什么叼毛地方,这个阵一破,四面八方明里暗里蛰伏了许多双窥视着此处的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