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他略微担忧地看着我,我微微稳定心神。
“那些罪魁祸首,一个都不能逃。”我一字一句说道。
九年前,豫州知府李知节被告与前朝乱党勾结,满门抄斩,只有他的女儿被管家藏匿活了下来。
我是李知节之女,因为李知节与丞相隐秘的好友交情而得以以丞相府庶女的身份潜藏在丞相府。
为李知节平反便是我与苏弈合作的理由和条件。
如今太子监国,施展些手段,这件事自然能够“平反”。
不过与此同时,他也可能会因此发现……
“小姐。”苏弈走后,忍冬端着一盘梨花糕走了进来。
看着纯真无邪、仿佛从来都不会感受到伤心这种情绪的忍冬,我脸上的笑真实了几分。
“知道我为什么给你取名叫忍冬吗?”
忍冬摇摇头。
我拿起一块梨花糕送进她嘴里,“我希望你能够像忍冬花一样坚韧,以及能够得到真诚的爱。”
看见她微愣的神色,“想知道你原来的姓吗?”
我在她手心写下了一个字。
反应过来的忍冬也拿出手指比划着那个字——“李”。
忍冬反应过来便要读出声,我用手指堵住她的嘴唇,“你知道就好,不要告诉旁人。”
坐到窗边一边制香一边翻看沈泽寄来的信件,当初圣上只是大祈功劳卓著的将军,但却凭借着大祈皇帝对他的信任屯兵积粮、广结势力,最终推翻大祈建立了大离。
也因为这样,皇帝对手下将领极为不信任,生怕再出一个像自己这样的皇帝,乃至于对丞相这等文官都心怀忌惮。
沈泽当初去从军也已经是快要触及到皇帝的底线了。
不过,如今这些便不成问题了。
思绪涌动间便写好了给沈泽的信,将信递给忍冬,“像以前一样,正常寄出去就行了。”
院内忽地吹起了风,吹过满树花开的梨树,落下一地雪白。
这些梨树是苏弈特地叫人种的,倒是很用心。
只是,用了几分心,用的什么心就难以得知了,我不禁自嘲地笑了笑。
5
日子仿佛被加速了一般,皇帝驾崩,苏弈迅速由太子变成了帝王。
“就算一切从简,登基大典该有的仪式也不能缺少。”我一边吃着苏弈特地让御膳房做的梨花糕,一边翻看着礼官送来的大典名册。
苏弈却突然握住我的手,那潋滟的桃花眼有一刻像极了从前萧离看我的眼神。
“登基大典会和封后大典一同进行。”他说道。
闻言我只是微愣了一瞬间便笑道:“好。”
就像当初萧离让我先成为侧妃时的回答一样。
说到底,只不过是因为不在意罢了,因为不在意,所以好与不好都无所谓。
苏弈又陪了一会儿我,便去处理其他事务,看着他离开的背影,我眸色暗沉下来,手里的梨花糕被我无意识地捏碎了一块。
苏弈,你是当真没有察觉到还是……
有些烦心地抿了一口茶,不管怎样,我的计划不会改变。
一月后。
脚步声响起,苏弈穿着玄色暗金纹衮冕服走了进来,“忍冬呢?”他注意到我的贴身侍女此时并没有在一旁服侍我。
“忍冬我另外有安排。”我在其他宫女的服侍下穿好礼服,转过身看向他。
苏弈原本也只是随口一问,见状也没有深究,“吉时快到了,走吧。”
随着登基仪式一步步进行,礼乐管弦之声不绝于耳,待走过那雕龙玉阶,站到那雄伟高殿时,我眼眸微垂,松开了他的手。
“你决定了?”虽是问句,却被他以陈述的口吻说了出来。
抬眸看去,苏弈的脸上没有丝毫惊讶之色,似乎早有预料。
我没有言语,只是退后了几步,看向殿下,沈泽带着一队士兵簇拥着一个人走了进来。
那人的面容早已不似从前般意气潇洒,多了几分沧桑。正是萧离。
他眼神复杂地看了我一眼,接着环视四周。
“殿上之人乃是冒牌,我才是真正的萧离。”萧离宣称。
群臣顿时哗然大惊。
苏弈不慌不慢地说道:“你说我是假的,但你又能怎么证明你才是真的呢?”
“我可以证明,丞相府也可以证明。你如果想要其他人证、物证也都有。”我淡淡开口。
苏弈笑了笑,“你一个前朝公主如何能证明?丞相府这种窝藏前朝余孽的反贼又如何能够证明?”
果然,我的身份苏弈还是查到了。李知府被灭门一案确有其事,他的女儿逃了出来也是真的,只不过,李知府的女儿并不是我,而是忍冬,失去从前记忆的忍冬。
至于我,乃是前朝大祈琼华公主。
不过,从始至终,有没有证据证明苏弈与萧离的真假不重要,我是不是前朝公主也不重要,或者说,正是因为我是前朝公主,我有着那些世家所需要的东西,所以无论如何他们都会支持我,或者说支持我背后势力扶持的萧离登上皇位。
况且,皇位本来就是他萧离的。
“将这个冒牌货拿下。”萧离发号施令。
顿时周围出现了几十死士护卫在苏弈身旁,“主上快走!”
“你走不了的。”我神情复杂地对苏弈道。
他只是很平静地看着我,“安神香。”他吐出这三个字。
“你知道?”
“知道。”
“那为什么还要用?”
“我不知道……”
6
事情最终以萧离登基,苏弈被抓结束。
萧离登基改年号新成。封丞相沈长黎为摄政王,其丞相嫡子沈泽为平北大将军。
苏弈对外则被宣称已经处死,实则却是被关押在暗牢当中。
大门打开的瞬间隐约有着无数灰尘在光线之中飞舞,跳动着,漂浮着,然后又隐落于看不见的暗处,但它依旧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