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大吃一惊：
“你？红姐，怎么会是你啊？”
红姐点头：
“多的我就不说了。韩唐，你就记住一点，我这么做，绝对不是为了害你。”
我急了：
“这还不是害我啊？九爷因为这事，已经当面问过我了，你知不知道九爷当时的眼神有多吓人？”
红姐反问我：
“你怎么说的？”
我说：
“我当然说没有这回事了，我都不知道……“
我这句话说的太急，声音太大，有点质问红姐的意思。
看在红姐才给我出主意处理小雨的份上，我硬是停下来，缓了缓劲才接着说：
“红姐，我都不知道你为什么要说这种话？我可是从来没想过什么二把手的位置啊。”
红姐看着我，脸上带着淡淡的笑：
“你肯定给九爷一再保证，说你绝对没想过当二把手？”
我又急又怒，但是又必须忍着。
先不说小雨的事，单说红姐在胜义堂的资历，那就比我老的多。
更何况，当初我管理夜莺俱乐部，还是红姐帮我扶持起来的。她和我没有任何矛盾，我得对她尊敬点。
我压着心里的那口气：
“我肯定得保证啊，我本来就没想过这事，我为什么要惹的九爷误会我？”
红姐还是笑着：
“那就对了，九爷已经没有办法相信任何人，除非你一而再再而三的给他做出保证。否则你可能为他卖命，他还会要你的命。“
我心里“咯噔”了一下。
红姐说的这个，和那天我们抓回来葛全洪，九爷还当场追问我二把手的情况，简直是一模一样。
有功未必有赏，还有可能是怀疑。虽然是别的事情上的怀疑，但是在九爷这里，好像没有功过相抵这一说。
既然没有功过相抵，那就说红姐说的，你前面给九爷卖命，九爷后面就要你的命。
红姐看我沉默，就知道有些东西被她说中了。但是她没有问我具体的事情，只是继续说九爷：
“九爷身边除了白琪，已经没有可以让他信任的人，包括我。”
我暂时按下自己的不高兴，好奇红姐和九爷的关系怎么会不好：
“你们不是一块出生入死过来的吗？我听琪哥说，九爷刚来鹭港的时候，你还救过他的命。”
红姐好像回忆起了过去，晃神了一下，又接着说道：
“和九爷一起出生入死的，也不止我一个。阿鬼，陈老大，王铁山，包括麒麟堂的那位，哪个不是给九爷拼过命的？可是，“
红姐深吸一口气，又重重地吐了出来，缓了好一会儿才接着说：
“……可是，这有什么用？他们都背叛九爷，九爷早就不相信什么生死兄弟，什么有情有义。包括我，他也不相信。”
短短几句话，红姐已经第二次强调，她和九爷的关系出问题了。
就在我以为，九爷不信任红姐，是因为出了阿鬼和王铁山那样的事。
没想到，红姐突然就说了一句让我意外的话：
“韩唐，给九爷做事，你要先给自己留一条退路。不能等哪天九爷不要你了，你还是个身无分文的穷光蛋。”
我心里一惊，下意识地想起那一千万钻石的事。
红姐不可能知道钻石在我手里，所以，她刚才这句话，就是实实在在的提醒我。
可是，红姐为什么要说这样的话？
还记得当初阿鬼死的时候，也是提醒过我，说在九爷手底下做事，永远是爬的越高，死的越惨。
为什么红姐和阿鬼，他们都这样说九爷？
难道九爷对自己的手下，并不像他表面上看起来那样，是个合格的老大？
红姐“喂，喂”了我两声，看我走神不理她，干脆叫我的名字：
“韩唐，别想那么多。九爷现在手底下缺人，他暂时不可能动你。”
我心里越发不安：
“暂时？”
红姐点头：
“你就记住，外面只要有关于你对九爷不忠的闲话，你就给九爷做保证。不要怕他当面问你，如果哪天他不问了，那你就要出大事了。”
我觉得红姐最后这句话说的非常正确，都说真正要离开你的人永远不会大吵大闹，只会轻轻关门，悄悄消失。
如果九爷已经对一个人起了杀心，肯定是背后直接就动手了，不可能还问东问西的。
可是，在红姐说的所有这些话中，我还是觉得有些地方很不对劲。
比如二把手这件事，红姐的意思是，她放出我想当二把手的话，完全是为了让我有机会，在九爷面前保证自己没有二心。
可是，我和红姐没有矛盾，更没有恩情。她至于提前几个月就安排这一切，仅仅是为了我好？
这根本说不通啊。
所以红姐是想害我？
好像也说不过去，毕竟她一手栽培的依染，还等着我在九爷面前说好话，把她扶到白虎堂堂主的位置上去。
如果红姐把我搞倒了，第一个受损失的就是依染。
其实关于谁帮依染做白虎堂堂主这件事，我觉得红姐给九爷开口，好像更有分量，不知道依染为什么非要我说？
“红姐，”
我犹豫了一下，还是决定直接问红姐怎么回事：
“那个二把手的……”
不等我把话说完，红姐又是摇头又是摆手，意思她不想再说这件事。
“还是说小雨的事吧，”
红姐强行换了话题：
“她家来闹，差不多给点钱就行了。如果闹得厉害，你可以报警。毕竟是她缠着你不放，不是你骚扰她。”
我本来就是看望一下红姐，红姐帮我解决了小雨的事，我肯定高兴。
但是，装了一肚子九爷不信任人这块大石头，我心里又轻松不起来。
我开始对那一千万的钻石有了新的打算，连红姐都说，给九爷做事，要给自己留退路。那这一千万的钻石，为什么不可以成为我的退路？
毕竟有钱能使鬼推磨，一千万，现在吃一碗大肉臊子面才六块钱。一千万，花到我重孙子辈都花不完。
既然红姐不想多说别的，那我只能给红姐说了声谢谢，然后离开。
从红姐病房离开，我转身去找小雨。
红姐的单人病房在二楼，小雨住在五楼的多人病房。我出来直接上到五楼，正碰上表嫂从病房出来。
表嫂端着一个盆，里面是小雨换下来的脏衣服，正准备去洗。
我心里恼火，小雨做了什么了不得的事，凭什么让表嫂服侍她？
我一把从表嫂手里夺过洗衣盆，直接朝小雨的病床前扔过去。
表嫂被我莫名其妙的发火惊了一下，小雨更是在病床上吓得尖叫了一声。
表嫂一巴掌拍在我的胳膊上：
“韩唐，你又抽哪门子风呀？好好的，你怎么乱发脾气？”
我不想再为小雨的事多浪费一秒的时间，表嫂嗔怒着骂我，我还是搂住了她的肩膀：
“嫂子，跟我回家，小雨的事会有人来处理的。”
表嫂个子高挑，但是力气没我大。她想从我胳膊下挣脱掉，奈何我就是搂着她不放。
“小雨在这里没有亲人，谁来照顾她？还有，小雨需要人照顾，不需要人来处理，你不要乱说话。”
小雨一直静静地看着我和表嫂说话，我干脆也看着她：
“我已经让孙诸葛去找小雨的家人了，等会他们就会过来，把小雨接走。”
小雨的脸色突然就苍白起来，看向我的眼神绝望又无助。
我没有因为这个就心疼小雨，我和她之间，本来就是一段不该有的孽缘。再不快刀斩乱麻的处理掉，就真的要出事了。
表嫂没想到我会这样处理小雨的事情，一时间也愣住了。
让小雨回家，这是谁都没有理由反驳的一件事。
哪怕是表嫂想让我娶小雨，她也应该知道，得和小雨的家人搞好关系。不可能人家来接女儿，我们还藏着掖着的不肯给。
为了不让小雨在她家人来之前再闹事，我一直等孙诸葛带着小雨的家人到医院，这才搂着表嫂离开。
至于赔多少钱的事，交给孙诸葛就行了。我已经给孙诸葛交代了，我不在乎多出点钱，只要能把小雨打发走就行。
我开车带表嫂回到家里，按说有了只属于两个人的相处时间，我应该高兴才对，可我却高兴不起来。
红姐的话，让我开始认真地考虑起了一些事情。
关于九爷，我跟了他快三年。要说我对他的了解，好像只有他爱穿中山装，左眼是假的。
想让我说说九爷这个人怎么样，我还真说不出来。
眼看着我现在走的和九爷越来越近了，可是九爷给人的感觉，却越来越陌生。
他心机重，善变，不信任人。好像每一点拿出来说，都不是个值得让人给他卖命的人。
可是，九爷的经历那么复杂，身边的人和事又发生了那么多。如果想让九爷还一直保持着单纯，没有心机，也不会算计人心的状态，那他在黑道这条路上，早就死了八百回了吧？
我不想为九爷开脱，我只是突然想起二伙。
那次在夜莺俱乐部，我和二伙还有糖糖一起吃饭。我因为二把手的事质问糖糖，二伙说我眼神中有杀气，说我变了。
说实话，我当时很无奈，甚至连给二伙解释的力气都没有。
我已经在黑道上摸爬滚打了快三年了，怎么可能还是当初那个低着头，在流水线上抹胶水的我？
那样的我，能给二伙提供一个月挣三万块钱的机会吗？
那样的我，能在鹭港这样的大城市，买房买车吗？
那样的我，有机会得到一千万的钻石，来改变我以后的人生路吗？
所以，想想自己，我觉得九爷这一路走来，变成今天这样一个人，也不全是他的问题。
我坐在沙发上，一根接一根的抽烟。关于九爷，关于钻石，关于我以后要走的路，总是一会想通了，一会又堵住了。
表嫂怨我太粗暴地解决小雨的事，一直在旁边数落我。
表嫂说了半天，发现我一句都没听进去，更不高兴了：
“韩唐，我说话你听见没？你说你都这么大了，有个真心实意喜欢你的女孩多好。将来你俩结婚，她给你生个孩子，你就有一个完整的家……”
不等表嫂说完，我突然就伸手抱住了表嫂：
“嫂子，我很累。”
我有气无力地说完这句话，就把头垂在表嫂的肩膀上，好像再也抬不起来一样。
表嫂从来没见过我这样无力过，有点被吓到了：
“韩唐，你……你哪不舒服，是不是生病了？”
表嫂想推开我，摸摸我的额头。可是我浑身无力，软踏踏地伏在她肩膀上，动都不想动。
“韩唐，到底怎么了？是不是出什么事了？”
“没有，”
我不能给表嫂说我那些烦心事：
“嫂子，我没事，我抱抱你就好了。”
表嫂不动了，任由我轻轻地抱着她。
表嫂身上有淡淡的桂花香味，她轻轻抚摸着我的后背，我心里的烦躁也慢慢消失。
过了很久，我慢慢松开表嫂：
“嫂子，我饿了，我们做饭吃吧。”
我说着就起身想去厨房，表嫂又把我按回到沙发上：
“哪次做饭要你了？你坐着休息一会儿，我去做。”
表嫂进了厨房，我还是跟了进去。
我不能一个人待着，不然脑子里又会想那些乱七八糟的事。
我得找点事做，分散自己的注意力。
厨房里有了“滋啦啦”烙油饼的声音，有葱花的香味飘出来，锅里的小米稀饭也快熬好了……
表嫂让我把拌好的凉菜端去客厅，我刚把菜端在手里，别在腰上的寻呼机突然响了。
是依染，我本来不想理她，可是寻呼机一直响个不停。
表嫂让我去回个电话：
“万一有什么事，你去回个电话，回来吃饭也踏实些。”
我出门给依染回电话，结果依染一开口就说：
“韩哥，你来夜莺俱乐部，九爷等你。”
我有点意外，九爷在夜莺俱乐部等我，会有什么事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