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是以前,我可能饭都不吃就去找九爷。
但是现在,我觉得不用那么着急,等我吃完饭再去也不迟。
打完电话回到家,表嫂问我是不是有事:
“那个依染……你们……”
我不知道表嫂想说什么,就实话实说:
“不是她有事,是九爷有事找我。”
表嫂没听到自己想要的答案,犹豫了一下,又说:
“韩唐,你和依染,你们是认真的吗?”
我又气又想笑:
“嫂子,我要是和她认真,我就不在这死皮赖脸地纠缠你。我连小雨那样的好姑娘都不要,我怎么可能要依染?”
我这句话,可算是让表嫂抓到小辫子了:
“你还知道小雨是好姑娘,那你还不要她?”
我再次给表嫂表白:
“嫂子,我心里只有你。从我第一次在表哥家见到你,我心里就只有你。”
我以为表嫂会被我说害羞,没想到这次,表嫂也不脸红,也不低头躲避我的目光。
表嫂很冷静地看着我,又开始教训我:
“韩唐,我可没有跟你开玩笑。我不能生孩子,你又是家里唯一的男孩,你必须娶个会生孩子的女人过日子。”
又来了,我知道不能生孩子是表嫂心里的疙瘩。而我一时半会解不开,只能先暂时放下。
我三两口喝完稀饭,嘴里叼着一块葱油饼就去换鞋。
表嫂知道我不愿意听这些,无奈地摇头:
“好啦,我不说你了,你总得吃饱了再走吧。”
我嘴里含混不清:
“饱了……走了。”
离开家,开车到夜莺俱乐部,九爷已经在十二楼的办公室等我了。
办公室里,九爷坐在办公桌后面的老板椅上,依染站在九爷对面。
我走过去,和依染并排站着,问九爷:
“九爷,你找我?”
九爷脸色不太好看,伸手指了指自己的脚下:
“过来看看。”
我一脸茫然,不知道九爷要我看什么?
直到我绕过办公桌,走到九爷身旁,我才看见地上躺着一个人。
是那个金发小姐,已经死了。
金发小姐的口鼻里全都是血,漂亮的脸蛋,裸露的胳膊腿,包括露出来一大半的小肚子上,全是棍棒打出来的青紫色淤肿。
尤其是她的一只耳朵还被撕下来半截,那双大海般深蓝色的眼睛,睁的大大的,眼角还有血。
我也算是见过死人的,但是死的这么惨,还是让我触目惊心。
我看了看九爷,又看了看依染,最后盯着依染:
“怎么回事?”
依染极快地看了一眼九爷,嘴里嗫嚅了一句:
“她……她不服从管理……”
依染避重就轻,我问的是金发小姐为什么死了,依染给我说的什么?
“能在夜莺俱乐部把人打死,我估计除了二伙,没有人能有这么重的狠手。你去,把二伙找来。”
依染没动:
“韩哥,人……人是我……”
依染最后几个字说的太小声,我没听见:
“人是你什么?”
依染抿着嘴,深吸了一口气:
“人是我打死的。她不服从管理,我说她,她竟然朝我动手,我是失手打死她的。”
我震惊了。
我实在不能相信,这个平日里看上去娇娇弱弱的依染,竟然能把一个比她高,比她壮的女人,活生生打死不说,还打的这么惨。
“不服从管理?依染,我们哪条规定说,不服从管理的小姐需要被打死?”
依染料到我会生气,她的眼睛一直往九爷身上瞟,嘴里含混不清地嘟囔着:
“……就是……失手……不是故意的……”
九爷还在这里,我不想和依染废话了。
在九爷的店里发生这种事,九爷才最有发言权。
我心里本来就对依染没好感,再加上金发小姐被她打死,心里更是厌恶她。所以给九爷说话时,多少带点挑拨是非的意思:
“九爷,这些小姐在海上漂了半年多,大家找葛全洪又费了那么大劲。能把这些小姐弄上岸,实在是太不容易了。大家都知道你等着这些小姐挣钱,现在出了这事,你看……”
我故意不把话说完,我以为九爷会顺着我的话往下说,给依染一些惩罚,或者不让她再管理夜总会。
没想到,九爷谁也不看,只是轻描淡写道:
“韩唐,找两个兄弟过来,把尸体处理掉。”.
九爷什么意思?他怎么不说对依染的惩罚呢?
我不甘心:
“九爷,咱们夜莺俱乐部成立到现在,还从来没出过人命案。依染这次也太过分了……”
九爷突然扭头看我,还打断我说话:
“依染这次确实过分,我已经批评她了,让她以后改。”
我的心思在一刹那间转了好几个来回,立马就明白九爷是在包庇依染。
我无话可说了,我和金发小姐又不认识,我对依染生气,更多的是对她一直以来这个人的不太满意,谈不上给金发小姐鸣不平。
既然九爷已经说了让依染以后改,我还有什么好说的?
为了不让九爷看出我心里的不痛快,我用鼻子深呼吸,很快把自己的情绪调整好:
“九爷,这大白天的不好处理。我在这守着,晚上我找两个兄弟过来。”
九爷点点头,起身要走。
我觉得奇怪,九爷就这么走了?
如果仅仅是为了处理金发小姐的尸体,九爷没必要亲自过来一趟吧?他一个电话,我还能不听他的指挥?
眼看九爷都走到门口了,我有心多问一句,还是忍住了。
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九爷不说,那就等于没事。
可是,我没开口,依染开口了:
“九爷,您刚才答应我的事,要不要给韩哥说一声?”
九爷一副才想起来的样子:
“哦,差点忘了。韩唐啊,我准备让依染加入胜义堂,让她做白虎堂堂主,你来做依染的推荐人。”
九爷给胜义堂定的规矩,凡是新人加入,必须有推荐人进行推荐。
我当初的推荐人是琪哥,那时我和琪哥彼此都救过对方的命。虽然平时斗嘴斗的狠,但是我们有生死之交的情义。
现在,九爷让我做依染的推荐人。我倒想问问,我和她之间有什么?
结过婚?谁不知道那是假结婚?现在连外面的人都知道,我当初结婚的目的是什么了。
“九爷,”
我脸色很不好看:
“让依染找别人吧,我不合适。”
依染像是没想到我会这么说一样,很吃惊地叫了我一声:
“韩哥?”
我理都不理依染,只是看着九爷:
“九爷,我和依染认识的时间不长,平时也没有在一起打过交道,对她也不了解,这个推荐人我真的做不了。”
九爷有点疑惑地皱着眉:
“可是依染说,这件事她和你说过,你当时没反对。”
我就知道,九爷不会无缘无故给我说这事,肯定是依染给九爷说了什么。
我看着依染,突然就开始憎恶起了她。
依染见我看她,也不揣测一下我脸上的表情是什么意思,很着急地开口道:
“韩哥,这件事只有你能帮我了。九爷已经答应我做白虎堂堂主,我现在只差一个推荐人,推荐我进胜义堂。”
我想对依染说,你最合适的推荐人应该是红姐。你跟了她那么多年,她又一手把你培养起来,为什么不找她做你的推荐人?
可是话到嘴边我又忍住了。
红姐那边,关于她放话我要做二把手的事,我还没搞清楚为什么。我不想糊里糊涂的,把事情搞得更复杂。
依染看我半天不理她,开始给我打苦情牌:
“韩哥,我们都是一个人远走他乡出来混,身边也没有什么亲戚朋友。你还好,还有琪哥做你的推荐人。可我……我谁也没有。”
依染说着,就故做委屈地低下头。也不知道她一副我见犹怜的模样,到底装给谁看?
九爷可是有九头身的任春雅陪在身边,我心里只有表嫂。依染可别以为,她这幅样子,能让男人对她动心。
我“嗤”了一声没说话,九爷见我态度坚决,也不好勉强我。
三个人僵了片刻,九爷开口了:
“依染,白虎堂堂主的事先放放。韩唐,你晚上先处理那个尸体再说。”
九爷一句话吩咐了我和依染两个人,他说完就走,再没有给依染说话的机会。
我一直送九爷下楼,上车,眼看他离开,我才返回俱乐部。
我没有继续回办公室,而是去找二伙。
我刚才让依染找二伙,她不去,我自己去找。
金发小姐的事,二伙应该知道情况,我去问问他。
二伙在六楼,这个楼层是海洋风格的装修。所有的桌子板凳都是蓝色,包括壁纸和酒水的包装,也都是蓝色。
我黑着脸找二伙,二伙在蓝色灯光下看不出我的情绪,上来就搂了我的脖子开玩笑:
“韩唐,听说你被一个小美人给缠上了,她还为你跳楼了。你这家伙,怎么这么招女人稀罕啊。”
我掰开二伙的胳膊,反搂了他的肩膀:
“过来。”
我语气硬邦邦的,二伙仔细看我的脸色,才发现我不对劲。
我搂着二伙往六楼的出口走,二伙边走边问我:
“韩唐,你是不是知道艾丽娜的事了?”
我反应了一下:
“艾丽娜,是那个金发小姐的名字吗?”
二伙点头,声音突然就低了下去:
“艾丽娜她……唉,依染也是,说好了把这些小姐们藏一段时间,先把客人们的胃口吊起来再说。”
这话依染早就说过,我当时觉得没什么问题,不知道艾丽娜的死和这个有什么关系?
“是依染,她有几个朋友,每次来都让艾丽娜出来陪,还不给艾丽娜算收入。艾丽娜问了翻译兄弟后,就来质问依染。“
我不明白:
“只是问一下就打死人,没这个道理吧?”
二伙和我站在六楼楼道的尽头,这里是内部员工走楼梯上下的地方,很少有人上来。
二伙说:
“刚开始没打,因为她俩说话谁也听不懂谁的,全是翻译兄弟给他们翻译。后来艾丽娜明白了,依染就是要她免费陪客人睡觉,就对依染动了手。”
我没想到:
“是艾丽娜先动手的?”
二伙说:
“也就是抓到了几根头发。你想想,旁边还有我和翻译兄弟,怎么可能让依染吃亏?”
我想起艾丽娜惨死的模样:
“艾丽娜的死,是依染一个人打的,还是你和翻译兄弟都动手了?”
二伙瞪了我一眼:
“说什么呢,你看我像是打女人的人吗?是依染最后骗艾丽娜去办公室,说是帮艾丽娜算她的收入。后来我们才知道,依染把艾丽娜打死了。”
我忍不住摇头:
“我想不来,依染怎么能把艾丽娜打成那个样子?”
二伙也摇头:
“艾丽娜死后,依染不让大家上去看。也没人知道,她把艾丽娜打成什么样。”
二伙没有表现出想知道艾丽娜惨死的样子,也是对死者的一种尊重。
我也不准备让二伙上去看,毕竟是死人,看多了都会有心理阴影。
时间还早,我得等到晚上才能叫兄弟过来。
艾丽娜的尸体还在办公室,我也不想上去。
我和二伙坐在楼梯口,两个人抽着烟说着话。
“韩唐,你说的那个二把手的事,我打听了,不是依染说的。”
这件事我已经知道,还没来得及告诉二伙:
“不用再打听了,我已经知道是谁说的了?”
二伙问我是谁,我心里烦闷,就把这件事的前前后后,一股脑给二伙说了。
二伙也是听的一个头两个大:
“我觉得你说的对,红姐不可能提前几个月准备一个谣言,只是为了让你在九爷面前表示忠心,我觉得她还有别的目的。”
我说:
“我头疼的就是这个,我想不通啊,红姐她到底什么意思?”
二伙也拧着眉毛帮我想,可是这家伙的脑袋,也不比我聪明多少。
我们两个愁眉苦脸的,嘴里的两根烟,一明一灭的。
突然,二伙一惊一乍地跳起来:
“韩唐,我知道怎么回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