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句话得亏是从琪哥嘴里出来的,这要是换做别人,我一拳能给他后槽牙打出来。
我对九爷的忠心,容不得任何人怀疑。
“琪哥,嘉华用高工资诱惑我过去,那只手嘉华的手段,不是我去嘉华的目的。”
琪哥举着手里的消毒纱布看着我,不说话。
我知道我还没有打消琪哥的疑心,只能继续说道:
“琪哥,你当初说过,如果我敢背叛九爷,你第一个饶不了我。我虽然也有点功夫在身上,但我还不想和鹭港市有名的`冷面杀神`交手。”
琪哥对我知道他的外号一点不意外,哼了一声,消毒纱布就……重重地按到了我的伤口上。
我杀猪一样嚎叫起来……
如果是打架现场,就算别人的大砍刀再给我开几道口子,我也不会吭声。
但是现在面对琪哥,我突然就觉得自己很脆弱,一点苦都吃不了的那种脆弱。
琪哥给我处理身上的三处伤口,头上和肩胛骨上的都好说,只有右腿上的伤口有点深。
那道伤口有三指长,两边的肉像一张中毒后的大嘴往外翻,看上去很恐怖。
琪哥给我消毒,包扎。我看琪哥的一套动作行云流水,应该是经常做这些事。
等收拾好了伤口,琪哥才坐下和我说话。
“琪哥,你怎么知道有人追杀我?”
“……”
“琪哥,你刚才说你闯了好几个红灯,你是从哪过来的?”
“……”
“琪哥,这里是你家吗?家里没有别人吗?就你一个人住啊?”
“……”
琪哥不说话,我也没招。
但是我没有放弃:
“琪哥,你之前在小旅馆门口和公厕门口,神出鬼没过两次,你还记得吧?你当时真是把我吓到了,你能说说,你是怎么找到我的吗?”
琪哥终于抬头看了我一眼:
“不该知道的别问,你只要清楚一点,只要你在九爷手下一天,你的一举一动就在我的眼皮子底下。”
我咂舌,琪哥这是在赤裸裸的威胁我。他想让我知道,只要我敢做出对九爷不利的事情,他真的能第一时间结果了我。
但是反过来一想,这对我来说未必是坏事。
有琪哥时刻盯着我,如果我后面还有什么不测,作为鹭港市第一杀手的“冷面杀神”,可就是我的私人保镖了。
想到这里,我觉得自己应该高兴一下,但是我没高兴起来。
“琪哥,你今天要是能早点出现,我也不至于被他们砍成这个样子。”
琪哥看我的眼神很古怪,有点想笑,又有点旁观者看热闹时的那种无情:
“当初九爷看上你,是因为你那点拳脚功夫。我想今天这个机会不错,可以让我看看你到底是绣花枕头一包草,还是真有那么两下子。”
……
我现在就是身上没劲,我但凡能动弹一下,我都能扑过去给琪哥两巴掌。
所以我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恶狠狠地看着琪哥。
只可惜,琪哥一点都不在乎我怎么看他,自顾自的转移了话题:
“和你打架的那帮人,我正在找人查他们的底细,回头有消息了再告诉你。你现在……”
我打断琪哥的话:
“他们要是不好查,你就去找石碑镇那个姓朱的党委书记,那些人是都是他找来的。”
琪哥有点吃惊:
“这些人,不是你在嘉华招惹上来的?”
我摇摇头,想想不对,又点点头:
“琪哥,这件事说起来还挺麻烦。之前死在咱们赌场门口的那个豆子哥,是那个姓朱的党委书记的小舅子。姓朱的在嘉华碰见我,但是打我的原因,是他要给他小舅子报仇。但其实,真正的原因……”
我说累了,停下来缓了缓又接着说:
“真正的原因是,姓朱的欠了嘉华四十万的高利贷。他知道我是嘉华的经理,想让我把这笔钱给他抹了。我说我做不到,他这才找人砍我。”
琪哥一直沉着脸听我说话,一直到我说完,他还是沉着脸:
“确实有点麻烦……”
我也觉得麻烦,但我感觉麻烦的地方在于,那些被我打到骨折的,砍断手掌的,还有削掉脚底板的,是不是都得我来负责?
但是,让我没想到的是,我觉得麻烦的这些事,对琪哥来说却不值一提:
“几个小混混而已,想让他们闭嘴,我有的是办法。”
我不可能问琪哥的办法是什么,因为我能百分之一百的保证,我问了,他也不会说。
但是我好奇,琪哥觉得这件事麻烦的地方在哪里?
琪哥应该好久都没有理发了,本来很精神的寸头,都快变成披肩发了。
琪哥抓了一把头发,平时总是很冷漠的一张脸,也难得地皱巴起来:
“麻烦……我替九爷感到麻烦。石碑镇的南边新建了一个工业园区,九爷准备在那里开赌场。九爷找姓朱的党委书记好几回,想让他批一块地方下来,姓朱的一直不露面。九爷怀疑,应该是嘉华那边和他竞争。没想到姓朱的果然在嘉华……”
琪哥说南边的工业园区,应该是上次那个保安大哥给我说的皓景工业园区。听说那个园区很大,新厂的工资普遍比别的地方高。
同样的,如果能在那边开赌场,生意肯定不会差。
看来九爷这边的危机一直都没有解除,之前嘉华在石碑镇开赌场,九爷没有拦住。嘉华女老板抢赌场的管理者,九爷又吃亏。现在,新的生意也要被嘉华女老板截胡了。
琪哥提起这茬也是头疼,摇摇头就朝门口走去。
我一看琪哥要走,赶紧叫住他:
“琪哥,我能不能在你这里住几天?我要养伤。”
琪哥很不可思议地看了我一眼:
“你又不是为我打架的,凭什么在我这里养伤?你最多今晚可以住在这里,等明天早上我回来,你必须离开。”
如果没有表嫂和我住一起,就琪哥这句不待见人的话,我就算是爬,也要从他家爬着离开。
可是我现在满身的血满身的伤,我要是真的这样回去了,表嫂看见怎么办?
“琪哥,我兜里还有三千多块钱,全给你。给你买新西服,剩下的当住宿费。”
琪哥看了我一眼,走过来,开始上手翻我的兜。
我身上真的有钱,上次在嘉华预支了五千块钱工资,给表嫂买衣服花了一千多,还有三千多。
琪哥也不客气,三千多块钱全拿走了,一毛都没给我留。
“地方可以住,不过我不会留在这里陪你。你自己换药,觉得差不多了就自己离开。”
琪哥说完就朝门口走去,我再次喊住他:
“你总得留点钱让我吃饭吧,我这伤一天两天也好不了。你要是把我饿死在你家,你还得给我收尸。”
琪哥似乎早有准备,指了指厨房的方向:
“自己烧水喝,馒头和辣椒酱可以吃一个礼拜。你要是省着点,半个月也没问题。”
真不能想象,这么一个热腾腾的大活人,怎么能说出这么没有温度的话?
“琪哥,我都伤成这样了,总得吃点好的补补吧?你这开水馒头辣椒酱……监狱里的犯人都比这吃的好吧?”
琪哥没耐心了,眉毛一挑,眼睛一斜,说话又冰冷无情起来:
“给你钱又能怎么样?你伤的那么重,还能自己出门买饭不成?”
……
琪哥说的有道理,我无言以对。
其实我对吃好吃坏没那么计较,最起码我现在还活着,总比横尸街头要强得多。
不过,有件事我得告诉琪哥:
“琪哥,我有个办法,或许可以让姓朱的见九爷一面。”
琪哥的手都搭到门把手上了,又转头看我。
我躺在沙发上,受伤的那条腿上,裤子被琪哥一直剪到大腿根。身上的衣服也脱干净了,方便琪哥刚才给我上药。
琪哥想不通,就我现在这熊样,我能想出什么办法帮九爷?
但是,琪哥自己肯定是没有办法的,所以他还是对我抱有一丝幻想:
“什么办法?”
我动了动身子想躺的舒服些,垫在沙发上的报纸“刺啦刺啦”乱响。
我不动了:
“姓朱的欠嘉华四十万的高利贷,再有两天,高利贷就会去姓朱的家里追债。姓朱的肯定是没钱还账,如果九爷能有关系把这伙高利贷拦下,姓朱的肯定会感谢九爷,到时候批地的事就好说了。”
高利贷和赌场没有关系,赌场也管不了他们。和这些人打交道,主要靠江湖上的人脉和关系。
琪哥松开门把手,转身定定地看着我,脸上的表情也不再皱巴了。
看来这事能成。
九爷可能一时半会应付不了来势汹汹的嘉华女老板,但是在石碑镇当地,他老人家的名头可不是盖的,几个放高利贷的,九爷没道理摆不平。
琪哥还是看着我,虽然没有笑,但是说话的口气软了很多:
“这个消息,我会让九爷知道是你告诉他的。你好好养伤,门口那家客家菜馆,我会让他们每天三顿饭,按时给你送过来。”
从开水馒头辣椒酱,一下子升级到一天三顿下馆子的水平,我一激动,忍不住又给琪哥出了个主意:
“琪哥,最好让高利贷在姓朱的家里闹起来。等他们一家人都受不了的时候,再让九爷的人出现。”
琪哥微微张了张嘴巴:
“你……可以,怪不得九爷说你有脑子。”
我以为琪哥会跟着后面夸一句,结果他只点了点头,转身又准备走。
但我还有一件事很忧心:
“琪哥,你确定那帮和我打架的人都不用我负责吗?那些人伤的比我重,我会不会又进派出所?”
琪哥摇头,很坚定地对我说:
“我会派人去处理他们的,你现在只要管好你自己就行了。”
管好我自己?
我倒是觉得自己没什么,但是我不敢想象表嫂看见我这样……她肯定要吓坏了。
所以我现在真正为难的是,我在琪哥这里养伤,表嫂怎么办?
现在是凌晨五点,再有三个小时,表嫂就会去赌场准备算账的事。
正常来说,我那会也应该在赌场。等表嫂算完了账,我会和她一起回去。
表嫂在上班之前会做好早饭,我回去吃了饭,窝在沙发上睡一会,然后到下午继续来赌场上班。
但是今天,表嫂肯定见不到我了。
我不知道我被人追杀的事有没有传到赌场去。如果已经传过去了,那表嫂见不到我,她肯定会慌的不成样子。
本来替九爷想出一个好办法,我还是很得意的。可是一想到表嫂这边,我立马就心烦意乱起来。
表嫂,我忍不了她有一点难过和伤心,我该怎么做才能让表嫂不伤心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