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给九爷打电话，约他今天晚上就出来见一面。
按照我们之前的约定，如果没有什么特别紧急的情况，我不必和九爷联系。
所以我突然给九爷打电话，还让他和琪哥一起过来，九爷的第一反应就是我出事了。
我说：
“九爷，确实是我出事了，不过这事在电话里说不清楚……这样吧，我在地下室赌场的那个家具店门口等你，咱们见面再说。”
两个小时后，琪哥开着九爷那辆军用越野车，出现在家具店门口。
一般没有特别的事，九爷不会下车。这次也一样，车门一打开，我就主动上了车。
这次见面，九爷的状态比之前能好点。可能是在皓景工业园区开赌场的事有眉目了，九爷心情不错。
但是九爷看出来，我的心情很糟糕。
车上没有灯，九爷的那只假眼珠子黑洞洞的：
“韩唐，到底什么事，怎么把你愁成这个样子？”
我看了琪哥一眼，正巧，他也回头看我。
我想起琪哥说的，如果我敢背叛九爷，他第一个饶不了我。
……
“九爷，”
我艰难开口：
“我今天见到嘉华的老板了。”
一说到嘉华老板，九爷和琪哥同时直了直身子。
九爷眼神锐利：
“听说她是个女人？”
我点点头：
“是个女人，而且是个……我不知道年龄，但是她看上去很小，像个高中生一样。”
九爷不动声色：
“继续说。”
“她让我带你去一个地方。”
“什么地方？”
“鹭港市南郊，听说那里要建地铁，现在正在开发中。”
“开发中……那就是没有什么人烟了。”
九爷和琪哥对视一眼，琪哥说：
“九爷，对方要对你下手。”
九爷回头看我，我点点头：
“嘉华老板叫青音佩，她说了，只有收拾了你，整个鹭港市的黑帮才能臣服在她脚下。”
九爷也很吃惊对方的野心：
“整个鹭港市的黑帮？她一个女人，胃口倒不小。”
我刚才已经对青音佩的野心吃惊过了，所以这会无感，我正在绞尽脑汁想的是，眼前的事该怎么办。
“九爷，青音佩让我三天后把你带过去。我估计她肯定会准备一大帮人在那里等你，你和琪哥，你们也得提前准备。”
九爷没有做声，琪哥问我：
“能确定对方有多少人吗？”
我摇摇头：
“青音佩没说。”
九爷看着琪哥：
“不管他们多少人，白琪，到时候我们两个先去会会那个姓青的。”
琪哥点头，我却赶紧摇头：
“九爷，青音佩想要一口吞下整个鹭港市的黑帮，她肯定不会对你手下留情的。琪哥虽然厉害，但是青音佩不可能找人和他一对一单打。你想想，如果青音佩准备上百八十人，那你和琪哥两个人去……那不是送死吗？”
我对九爷的担心溢于言表，九爷拍了拍我的肩膀：
“白琪哥陪我去见那个姓青的同时，也会在外围安排我们的人手。如果到时候打起来，我们以偷袭的方式出手，胜算会更大一点。”
琪哥也看着我：
“九爷的每一块地盘，都是一拳头接一拳头打出来的。但是打架也得动脑子，如果能用付出一个人代价得到利益，我们绝不浪费第二个人。”
我从来没有参与过九爷争地盘的活动，对他和琪哥的手段也不清楚。但是看九爷和琪哥都不惧的样子，我心里也踏实了一点。
我本来以为这是一件很大的事，可九爷和琪哥三言两语就商量好了对策。
然后，琪哥就皱起眉头看着我：
“韩唐，这就是那个姓青的全部计划？这也有点太简单了吧？”
我说：
“她原来的计划挺大的，我只是说的简单了些。”
琪哥立马警觉起来：
“原来的计划？你是说，那个姓青还准备了后手等九爷？”
我心里发苦：
“确实有后手，不过她的后手是给我表嫂准备的，不是给九爷。”
琪哥有点懵：
“什么意思？”
我苦着脸，把青音佩给我说的那些话，又从头到尾说给九爷和琪哥听。
这下，九爷终于知道我为什么发愁发到要死的地步了。
九爷眯了一下他那只好眼睛，有点玩味地打量着我：
“既然还有这么一出大戏，怎么不早说出来？”
我实话实说：
“九爷，我心里乱的很。如果我今天回来，发现青音佩已经把我表嫂带走了，那我可能会真的……真的……”
我声音小的说不出来话，琪哥在旁边“哼”了一声：
“真的会出卖九爷？”
我低着头。
琪哥的火上来了，他刚大声说了一个“你”，九爷就把他打断了：
“白琪，韩唐他没有做错。他保护他表嫂，为的是一份亲情。如果有朝一日，我和他之间能处出来兄弟情，我相信他也会保护我。”
我感动的眼泪都要出来了：
“九爷，我没想做对不起你的事。如果我真的那样想了，我就不会对你说实话。”
琪哥的脸冷的像冰箱里冻出来的：
“你敢说你没想？你只是没那么做罢了。”
我被琪哥噎了一下：
“我……我想过……可我想的更多的是，怎么把九爷和我表嫂都保住。表嫂是我的亲人，九爷是我的贵人，我不管放弃谁，最后难过的人都是我自己。”
我掏心掏肺地表白自己的心意给九爷，可琪哥老是在旁边戳穿我：
“别演戏了，你把姓青的计划告诉九爷，最后要解决问题的还是九爷。你现在哭哭啼啼表忠心，无非是想让九爷帮你保护表嫂。你把所有的难题都给了九爷，自己还做出一副赤诚君子的模样……你恶不恶心？”
我被琪哥说中心事，脸一下子就红了：
“九爷，你和琪哥去见青音佩，我肯定要跟着你。可是我表嫂这边不安排好，我也实在不放心。九爷，我可以给你拼命，但是我求你，你一定要找个地方，先把我表嫂藏起来。”
九爷看了我好几秒钟：
“韩唐，你是不是喜欢你表嫂？”
我没有犹豫：
“是，我喜欢她。”
琪哥：
“变态。”
我争辩：
“我才没有变态，我表哥只不过是比我早遇到我表嫂。如果我能赶在他前面认识我表嫂，那我表嫂现在就是我的女人了。”
琪哥从来都不是一个多情且有温度的人，他根本不理解人和人之间怎么能有这种明明不可能，但还是一心要付出的感情：
“惦记自己的嫂子……说再多都是变态。”
我不理琪哥，又开始求九爷：
“九爷，三天后，我肯定要和琪哥一起陪你去南郊。我先假装是嘉华的人，等双方真的动手打起来，我肯定会帮你的。”
琪哥又在旁边阴阳怪气：
“这话还用得着说出来？你表嫂都在九爷手里，你敢不帮九爷做事？”
我终于受不了了，对着琪哥就怒吼起来：
“干嘛老针对我？如果把我表嫂换做你爸你妈，你是选择保护九爷，还是保护你爸你妈？”
“咣”地一声，琪哥一拳砸到我的脑门上，疼得我捂着脑门就是一声惨叫。
琪哥下手太狠，这一拳要是招呼到我的眼睛上，我估计当场就瞎了。
琪哥给了我一拳，自己却气的咬牙切齿，猛地一摔车门离开了。
我莫名其妙挨了一拳，哪咽得下这口恶气，当场就要下车和他单挑。
九爷一把抓住了我：
“白琪的爸妈在他九岁时，被村霸活生生打死在他眼前，他根本没有爸妈。”
我愣住了。
我不知道琪哥的身世，更没想到他的爸妈竟然是这样没的。
我不是人，如果我早一点知道琪哥家里是这么个情况，打死我也不会说刚才那些话。
昏黄的路灯下，琪哥干瘦的身影背对着我和九爷。
他在抽烟，一口接一口，吸的又狠又快。
白色的烟雾刚飘起来就被夜风吹散，像琪哥明明有伤心事，却不愿意让别人知道一样。
我还是打开了车门：
“我……我去给琪哥赔个不是。”
九爷没让我下车：
“白琪不是那种太过矫情的人，别打扰他，他自己安静一会就没事了。”
我看了九爷一眼，又默默地把车门关上。
琪哥矫情不矫情我不知道，我只知道他下手够狠。
摸摸我脑门上的这个包，比鸡蛋还大。
琪哥自己在外面冷静，九爷开始安排表嫂的事：
“和姓青的交手，到时候肯定是一场恶仗。我要趁着她在鹭港立足不稳，直接就把她干死。韩唐，你现在就回家接你表嫂，我送你们去个地方。”
我“嗯”了一声跳下车，开始往回跑。
刚才打电话给九爷前，我看见表嫂买了菜正往回走。
我就是在看见表嫂的那一刻起，决定不出卖九爷的。
表嫂只和九爷打过一次交道，就是我进派出所那次，表嫂走投无路，去求九爷救我。
九爷是个真男人，他之前说让我们有事找他。表嫂找他了，他也真的出手帮忙了。
也正是因为这一点，表嫂才没有那么抗拒我加入黑帮。因为在表嫂心里，她也是很敬佩九爷的。
包括上次我被人追杀，也是因为提到九爷，表嫂才相信不会有人给我找事。
至于我，我本该是个打工仔的命。也是因为九爷的另眼相看，我才能有机会接触到现在这种生活。
或许有人觉得，这种成天又打又杀又流血的生活没什么好。
但是，你要是能去工厂的流水线上打几天螺丝，你就知道这种生活对你有多大的吸引力了。
自古以来，富贵都是险中求。
像我这种没钱没技术还没背景的底层人，想活出个人样子，这辈子的机会也只有这一次了。
所以，我不能背叛九爷。
而且我相信，只要我能和九爷齐心协力渡过眼前的难关，那我以后在九爷心里的分量，肯定会重的多。
我是跑回去的，路上最多用了四五分钟。等我最后一步跨到门口时，表嫂刚好打开了门：
“听脚步声就知道是你，都这么晚了，还以为你不回来了。”
表嫂弯腰去给我拿拖鞋，我一把拽住她：
“嫂子，九爷的车在楼下等我们。你收拾东西，我们暂时要离开这个地方。”
如果表嫂还是以前的表嫂，那么她遇到这种突然的变故，肯定会一下子就慌乱起来。
但是现在，表嫂慢慢接受我在黑帮做事，也渐渐明白，我肯定会遇到比其他人多的多的麻烦。
所以，我一说收拾东西，表嫂只是用眼睛询问地看着我。
可是，还不等我给她解释什么，表嫂又默不作声地进了卧室。
表嫂什么都没说，可我还是看着她的背影，心疼的要死。
说好了要让她过好日子，结果现在，还要她替我提心吊胆。
还好，冰箱电视什么的都没来得及买。表嫂收拾了我们两个人的衣服，就匆匆和我下楼。
琪哥自己消化完了情绪，这会已经坐到驾驶位上了。
我和表嫂才一上车，他一脚油门，车就疾驶而去。
我问九爷：
“九爷，我们去哪。”
九爷目视前方，声音冷静又有力：
“去我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