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皱着眉头,心里一股恶寒涌上来:
“去养殖场处理尸体,你是说……”
那个兄弟点头:
“韩哥,上次我听一个给九爷从海上押货回来的兄弟说,有两个刚上岸的外国妞,直接在养殖场就被处理了。”
我想起那两个被打断胳膊的白皮肤小姐……
不可能吧?当时可是琪哥发话,让养殖场的卷毛大胖子,把那两个小姐送去医院的。
再说了,养殖场处理尸体,不就是大胖子说的,喂他的老伙计吃“荤菜”吗?
难道那个大胖子还敢私自做主,把那两个小姐当“荤菜“处理了?
说去养殖场的那个兄弟问我:
“韩哥,我们要不要过去?”
我一把方向盘打死,直接原地调头往北郊过去:
“不去怎么办?这么大个死人,我也不能把她带回家。”
车子一路开到养殖场门口,我坐在车上,其中一个兄弟下去敲门。
这会,已经是后半夜的三点了。四周空旷,敲门声就显得极其刺耳。
再加上养殖场里面的狗叫声,总感觉会惊动周围不相干的人。
养殖场的那个大胖子爱喝酒,估计今天又没少喝。敲门的兄弟都快把门敲烂了,也不见大胖子出来开门。
那个兄弟也是个暴脾气,只见他后退几步,身子一侧外加一个助跑,直接就拿肩膀头去撞门。
如果养殖场的大门是木头的,那这个兄弟的拼力一撞,别说门了,门框都能给你干下来。
可惜了,这兄弟撞的是铁门。
结果就是,铁门发出惊天动地的“哐当“声,那个兄弟被反弹回来,直接摔倒在地。
另一个兄弟也下了车,这家伙没有敲门,而是徒手扒着围墙,直接翻上去了。
我看呆了。
尽管养殖场的围墙是砖头的,没有抹水泥,也没有贴瓷片,可那还是一副平面的墙啊。
怎么那个兄弟像个壁虎一样,就那么轻轻松松的,两只手扒着墙就上去了?
那个兄弟骑在墙头,先是观察了一下里面的情况。
然后,那个兄弟就不动了:
“韩哥,下面是狗场,我下不去。”
我也懵了,本来心里正赞叹这兄弟的身手好,没想到又会出这档子事。
我也下车,让骑墙的兄弟往大门的方向看:
“使劲跳,能不能直接跳到门后?”
骑墙的兄弟仔细看了半天:
“有点悬,我先试试吧。”
我正要叮咛他慢点,结果那兄弟已经身子一跃,从墙头消失了。
紧接着,我就听见那兄弟在里面落地的声音,还有一声:
“哎哟我操”。
跳墙的兄弟也摔倒了,而且他从墙上跳下去,可比用肩膀撞铁门那个要疼的多。
我在外面,大声问那个兄弟有没有事。
门后面,那兄弟挣扎着说:
“没事,韩哥,我……我给你开门。”
铁门打开,恶臭的空气,狂吠的狼狗,让我对这个地方更加没有好感。
我开着车直接进了养殖场大院,那两个兄弟在后面关门。
这么大的动静,一直没见那个卷毛大胖子出来,真不知道他怎么能睡的那么死。
我把车停在院子里,三个人去养殖场的小楼里找大胖子。
我和两个兄弟都以为,大胖子肯定是睡死过去了。结果我们三个进了一楼,才发现大胖子眼睛睁的大大的,坐在地上发愣。
我气不打一处来:
“我他妈还以为你死了呢,你没睡觉,为什么不出来开门?”
大胖子的眼睛直直地看着门口,也不说话,也不动。
刚才扒墙的那个兄弟说:
“韩哥,他会不会死了?”
那兄弟说着就伸出手,想摸摸大胖子还有没有气,结果大胖子突然开口说话:
“酒……喝酒……”
那兄弟吓了一跳,忍不住就一脚踢了过去:
“要死了你,你到底是醒着还是醉了,还是他妈的梦游了?”
大胖子很艰难地动了动脖子:
“我……喝酒……给我酒……”
大胖子的反应,一看就是喝多了,我让那兄弟别跟大胖子废话了:
“去端盆凉水过来,泼他。”
那兄弟转身出去,很快就端了一盆凉水进来。
“哗啦”一声,一盆凉水冲着大胖子的脸就泼了上去。
大胖子打了个激灵,总算是清醒了一点:
“你们是……九爷的人吧?怎么这会……嗝……这会过来了?”
给大胖子泼水那兄弟,也就是刚才从墙头跳下去那个,也是一肚子火。
那兄弟指着我,对大胖子喊:
“认识他不?韩哥。韩哥找你有事,你他妈叫个门都不开。”
大胖子见过我两次,当然认识我:
“哦哦……哈哈哈……韩……韩哥找我有事?”
大胖子努力让自己清醒,可说话还是磕磕绊绊。
一楼用的不是一般家庭常用的电灯泡,而是那种亮得刺眼的探照灯。一楼的门打开,外面一大片院子都是亮的。
我指着停在亮处的车,几次张嘴,还是开不了口。
我当然知道大胖子处理尸体的办法,可我就是没办法说出来。
泼水的那个兄弟不知道我怎么了,不过他也没问我,而是扯了大胖子的胳膊,直接把他拉到车跟前。
那兄弟打开车后门,大胖子的的眼睛突然就亮了:
“你们给我送菜来的?”
那兄弟也不想和大胖子废话:
“赶紧动手吧,我们还等着回去。”
大胖子弯腰拽了艾丽娜的腿,像是拽一截木头,直接把她拽到地上。
大胖子看着艾丽娜的尸体,像是看一块肉够不够肥美,嘴里还发出“嘿嘿嘿”的声音:
“可以,肉挺多。就是太少了,才一个。”
大胖子继续拽着艾丽娜的腿要走,我喊住了他:
“胖子,上次在你这里,胳膊被打断的那两个外国小姐,你送她们去哪个医院了?”
大胖子没想到我会问这个,表情当时就呆滞了:
“这个……你问她们干什么?”
我看大胖子的表情,就已经知道了答案,但我还是要问清楚:
“红姐住院,我明天去看红姐,顺便去看看她们。”
大胖子醉酒彻底醒了,说话也带了脑子:
“红姐和她们都住院,也不一定就在一家医院,你怎么看?”
我耐着性子:
“我开车,不耽误事的。你告诉我哪家医院,我可以分头去看。”
大胖子开始支支吾吾起来,泼他水的那个兄弟不耐烦了:
“直接告诉韩哥,你是不是把她们喂狗了?”
大胖子赶紧否认:
“没有没有,九爷规定,必须是死人才可以喂狗。”
我稍微松了口气:
“没喂狗你怕什么?说吧,她们人呢?”
我以为,既然那两个小姐没有被喂狗,那不管她们在哪里,最起码没死。
可是,让我没想到的是,大胖子又支支吾吾起来:
“九爷规定,必须死人才可以喂狗。那两个妞当时没死,我……我是等她们死了,才把她们……”
我稍微好起来一点的脸色,瞬间又阴沉下去。
早就该想到是这个结果,也不知道我在期待什么?
那天,我看大胖子莫名兴奋,我当时就觉得不对劲。
我本来是想自己送那两个小姐去医院,只是那天我没开车,没办法送她们。
我有点后悔,我要是早知道大胖子会这样处理两个小姐,我肯定会想办法带她们走。
我心里很不舒服,但是我也知道,我什么都改变不了。
就像现在,大胖子嘿嘿笑着,拖着艾丽娜的尸体往院子的黑暗中去。
而我唯一能做的,就是开着车,带着那两个兄弟,落荒而逃。
真的是落荒而逃,那种极度被挫败的心理,那种无能为力的感觉,让我觉得自己就是个没用的东西。
我突然有点厌倦了,当初梦想成为九爷那种人物的想法也没有了。
这种黑帮大佬的位子,不是心理承受能力极强的人,根本做不来。
血腥,死亡,残害无辜……如果每天都要面对这些东西,才有可能坐到那个人人羡慕的位置,我肯定不行。
我没有九爷在战场上的经历,也没有磨炼出冷漠无情的性格。你让我和别人打个架,骂个仗,我可以凭着本能的狠劲不认输。
但是,你要我面对像艾丽娜这种,像那两个胳膊被打断的白皮肤小姐,她们根本就没有任何错,怎么就落得这样的下场?
这三个女人,和阿鬼,王铁山,还有麒麟堂那位不一样。他们被九爷收拾,都是因为他们先有了算计九爷的心思。九爷动他们,甚至让我动他们,我都能下得了手。
可是,这三个外国来的女人,她们没有得罪任何人。
为了利益杀人,或者只是滥杀无辜,这中间的区别大了去了。需要接受这两种不同状态的事实,需要的也不是同一种心理。
车窗大开,夜里的冷风“呼呼呼“地吹进来。
那两个兄弟知道我心情不好,也不敢说让我把车窗关住。
每次我身心都特别疲惫的时候,我都想回家。
这次也一样,我要尽快看见表嫂。只有表嫂温柔恬淡的笑脸,才能把我心里的烦躁压下去。
但是,在我回家之前,我得先把那两个兄弟送回去。
“你们住哪,我送你们回家。”
刚才给大胖子泼水那个兄弟说:
“韩哥,送我们去戏台吧。我们这几天都不回家,九爷给戏台放了几个小姐,琪哥一个人看不过来,我们兄弟两个得过去。”
戏台那边的,还是那些外国小姐,这个我知道。
“不是几个小姐吧,我记得琪哥说,好像是十几个。”
说话的那兄弟顿了一下:
“刚开始是十几个,这两天……就剩几个了。”
我心情压抑的厉害,但还是问了一句:
“其她小姐……怎么处理的?”
说话的那兄弟正要开口,一直坐在他旁边的那个兄弟用胳膊肘轻轻撞了他一下。
我看见了,觉得奇怪。正要问那个撞人的兄弟是什么意思,一直说话的那个又接着说:
“韩哥,有些话我不能多说,不然九爷知道了,我就完了。”
我知道这个兄弟不想说的,肯定是那几个小姐被处理的方法。
养殖场我知道了,下水道我也知道了。那么,这个兄弟不想说的,就是九爷其它处理尸体的方法了。
我不想再问了,该知道的时候,九爷自然会让我知道,我没必要为难这两个兄弟。
一路开车到了戏台,我让两个兄弟下车:
“我不进去了,你们也不要给琪哥说,是我送你们回来的。”
两个兄弟应了一声下车,我看着后视镜准备调头……
我看着后视镜,看到了琪哥。
天还没有亮,琪哥一身白色西装站在黑夜里,和穿一身红嫁衣的女鬼出现的效果一样,吓的我在车里都一哆嗦。
琪哥一句话没说,我也知道自己走不了了。
想来想去,和胜义堂这么多人打交道,也就琪哥是个比较纯粹的人。高兴不高兴都挂在脸上,没有那么多弯弯绕的心思让人猜。
我不敢给琪哥摆谱,赶紧下车给琪哥打招呼:
“琪哥,这大半夜的,你不睡觉,跑这里干什么?”
琪哥的黑框眼镜都快从鼻梁上掉下来了,眼睛里的怨气,比被丈夫抛弃的怨妇还要怨。
“我睡个屁的觉,我他妈能不能活到明天早上都不知道。”
我看出琪哥只是抱怨,并不是真的有什么要他命的事。
“怎么了琪哥?什么事你给兄弟说,兄弟帮你处理。”
琪哥的眼镜真的要掉下来了,我忍不住伸手去扶,琪哥已经伸着食指自己顶上去了。
“我给你说,你能帮我处理?”
琪哥反问我,我多留了个心眼:
“只要不是戏台里那些女人的事,别的事都没问题。”
琪哥的嘴角差点就挂上笑意,一听我不管那些女人的事,立马又沉下脸:
“由不得你,今天晚上你在这。我有事,我先走了。”
我追着琪哥问了一句:
“什么事啊,大晚上要走?”
琪哥头也不回:
“明天搬家,我现在回去收拾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