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觉睡得时间够长，从早上九点多，一直睡到下午六点。
但是睡的不踏实，做了很多乱七八糟的梦。
一会梦见钻石的事被九爷知道了，他把我装进了一人高的瓦罐里。
一会又梦见自己发财了，带着表嫂远走高飞。
最后，我竟然梦见琪哥浑身是血地向我求救。他的黑框眼镜不见了，眼珠子挂在眼眶外，嘴里一口又一口地吐黑血……
我被惊醒，起来一看，枕头都湿透了。
小雨在客厅看电视，不知道看到什么高兴的东西，笑的咯咯咯的。
我打开卧室门正要出去，正碰上表嫂准备敲我的门。
表嫂见我出来，先是仔细地看了看我的脸色，然后问我：
“饿了吧？菜都做好了，你去洗脸，我给你煮面条。”
我确实饿，但是我这会根本没有心思吃饭。
梦里关于钻石的事不用多想，因为钻石还在我身上。
但是关于琪哥浑身是血的样子……我心理很不踏实，我想现在就看见琪哥。
表嫂见我要走，又担心起来：
“都这会了，又没有人找你，你还要出去啊？”
表嫂的意思，只要我的寻呼机不响，就证明没事。没事，我就不用出门。
小雨坐在沙发上，瘪着嘴：
“不想在家里待，肯定是外面有人勾了他的魂呗。”
我本来就心烦，被小雨这么乱说一通，火气一下子就上来了：
“不会说话就闭嘴，你以为谁都跟你一样，脑子里就那点男人女人的事？”
小雨被我吼，立马就不服气了：
“我脑子里只有男人女人的事？你怎么好意思说我的？你自己成天在外面忙，还不是忙着给别的女人盖房子？还有那天，那个依染，那女人都上门找你了，你还好意思说我？”
小雨就是这样，她永远不知道心疼人。如果没有表嫂在我身边，可能小雨的这种牙尖嘴利，会让我觉得有点意思。
但是，有了表嫂这个温柔贴心的女人，小雨的一切就显得幼稚可笑了。
表嫂本来不想让我出门，又怕我和小雨吵架，只能把我往门口推：
“行了行了，你去忙你的吧，记得在外面好好吃饭。”
表嫂把我从门里推出来，小雨从沙发上蹦起来，还要不依不饶地说点什么，表嫂赶紧关门。
屋里，小雨吵吵嚷嚷的声音，表嫂哄劝她的声音。我叹了口气，下楼去找琪哥。
都说三个女人一台戏，我家里只有两个，就让我头疼的不行了。
下楼开车，我没有提前给琪哥打电话，直接开车到他家楼下，上楼敲门。
琪哥开门，有点吃惊我突然过来：
“有事？”
我上下打量琪哥一眼：
“我没事，你没事吧？”
琪哥被我问的莫名其妙的：
“你要是不瞎的话，应该能看出来我有没有事。”
我推开琪哥进屋：
“有没有吃的，我饿了。”
琪哥在我身后关门，顺便笑话我：
“你怎么混的？家里两个女人伺候你，你还吃不上饭？”
我叹了口气：
“吃饭？吃一肚子气还差不多。琪哥，还是你有先见之明。不招惹女人，就没有那么多烦死人的破事。”
琪哥笑了笑：
“也不是所有的女人都烦人，你就是太贪了，身边放两个女人。你就是吵架，都比她们少一张嘴。”
难得琪哥说话也这么好笑，我本来没心情的，也被他逗笑了。
我肚子饿的不行，琪哥家里也没有吃的。
琪哥让我和他出去吃，我想和琪哥说话，就自己出去买了饭菜，回来和琪哥在家里吃。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我突然就问了琪哥一个问题：
“琪哥，你有没有想过，自己会怎么死？”
琪哥喝酒，从来没有喝多的时候。他很清醒地看了我一眼，说：
“被你气死。”
我很认真地看着琪哥：
“琪哥，我没有跟你开玩笑。”
琪哥放下手里的筷子，无奈又生气：
“韩唐，你说你两天没吃饭，我他妈都三天没吃了。你就不能让我好好吃个饭，就不能说我点好？”
我把自己的梦告诉了琪哥：
“琪哥，我从来没梦过你。第一次梦你，就是你浑身是血，马上快死的样子。”
琪哥被我气笑了：
“你梦见的，那就是你杀了我。”
我不说话了，只是定定地看着琪哥。
琪哥拿起筷子想继续吃饭，看我鼓着一口气的样子，摇摇头，又放下筷子：
“韩唐，混黑社会的，尤其混到我们这种地步的，没有几个人是好死的。你说你梦见我浑身是血，那好歹还有个全尸。我自己想我的死，比这个更惨。”
我追问琪哥：
“有多惨？”
琪哥：
“怎么着……也得剥皮抽筋，剔骨剁肉吧？”
我觉得琪哥在开玩笑：
“你是造了多大的孽，会有这种结果？”
琪哥脸上没什么表情，但是声音很苦：
“我造的孽，这样死十次都是轻的。”
我很谨慎地问琪哥：
“琪哥，你是不是杀了很多人？”
琪哥没有正面回答我，而是有点避重就轻：
“有时候造孽，不一定是杀了很多人。有时候你杀了一个无辜的人，比你杀十个该死的人，造的孽更重。”
“你杀了很多无辜的人？”
琪哥有点好笑地看着我：
“韩唐，一将功成，万骨枯啊。你不会以为九爷一路走到现在，都是别人欺负他，他都是被逼无奈才还手的吧？”
琪哥主动提到九爷，我一下子来了精神。刚好可以顺着这个话题，多了解一下九爷的过去。
“琪哥，我知道九爷身手很好。不过我跟了九爷快三年了，从来没见他出手过。琪哥，”
我殷勤地给琪哥倒了杯酒：
“你和九爷才来鹭港的时候，九爷有没有和别人动过手？”
琪哥被我白痴一样的问题逗笑了：
“废话。那时候抢地盘，和别人火拼，都是九爷一个人动手。我是后来才跟着九爷学的功夫，到我自己能独当一面的时候，九爷才慢慢不出手了。”
“那要是你和九爷动手，你俩谁能打过谁？”
琪哥哈哈大笑：
“韩唐，你是不是觉得九爷老了？”
我说：
“没有，我只是觉得拳怕少壮，棍怕老郎。九爷毕竟四十多岁了，身边还一直有女人掏着他，他应该没有你厉害。”
琪哥不想和我聊这个，自己端起酒杯喝了一个，又招呼我吃菜。
我没有表现的特别心急，我知道，我得慢慢聊，慢慢套琪哥的话。
我开始吃菜，喝酒。因为打定主意要套琪哥的话。所以半斤多白酒下肚，我竟然没有一点醉意。
和琪哥东拉西扯了一会，我又把话题拐到九爷身上：
“琪哥，九爷给秋海棠买的那个戏台，秋海棠知不知道那地方还有个后院？”
琪哥已经完全和我进入正常说话的状态，他没有多想，开口就告诉了我：
“当然知道，九爷当初就是为了那个后院才买的戏台。他自己也给秋海棠定了规矩，后院的事，坚决不能告诉别人。”
“为了后院买戏台？为什么？”
“因为那个后院够隐蔽，不管里面发生什么惨无人道的事，都不会有人知道。还有……“
琪哥多少有点喝醉了，眼神有点飘忽：
“九爷借着秋海棠的名义买戏台，大家都知道九爷是为了金屋藏娇。没人能想到，他在后院干别的。”
“九爷都干什么别的了？”
“养骨归土啊，你见过的，骨归土处理尸体，那可是相当的干净利落。还有他关在瓦罐里的那些女人，外面能有谁知道，九爷还有这些吓死人的嗜好？”
什么？？？
那些一人高的瓦罐里，关的竟然是女人？
我还以为是九爷的仇家，或者是背叛他的兄弟。我以为是男人，没想到竟然是女人。
那些瓦罐有十五六个，所以，那里面关了十五六个女人？
我怎么也想不通，一些女人，能做出什么伤害九爷的事，竟然能让九爷用那么残忍的手段对付她们？
我和琪哥从七点多开始，一直吃喝到快十二点。菜早就凉了，到最后，我和琪哥只是干喝酒。
我为了套琪哥的话，一直让自己尽可能地保持清醒：
“你说的那些瓦罐，我上次去也觉得奇怪。我不知道里面装的是人，我还以为是腌咸菜的。”
琪哥大笑，我趁他心情好，赶紧追问了一句：
“那些女人怎么了，九爷为什么要把她们关到瓦罐里？”
琪哥正端着酒杯准备喝，听我这样问他，突然就放下了酒杯：
“我只知道里面关的是女人，但是不知道是什么样的女人。那些瓦罐的事，我也是秋海棠死了以后才知道的，以前是秋海棠负责后院的一切。”
秋海棠负责后院，后院关的是女人，秋海棠也是女人……不知道她们之间有没有什么关系？
可惜，秋海棠已经死了。
如果琪哥说的是实话，他就是不知道瓦罐里的女人们都是谁。那这事除了九爷亲口说，别人是不可能知道真相了。
可是，我还是觉得想不通：
“琪哥，你不是有后院的钥匙吗？你都可以随便出入后院，你就没打开那些瓦罐，看看里面的女人们都是谁？”
琪哥摇头：
“瓦罐上面有单独的锁，那个只有九爷有钥匙。而且九爷交代过，任何人不可以打开瓦罐。”
我听来听去，怎么感觉琪哥在骗我：
“自从秋海棠死后，九爷多长时间没去戏台了？如果瓦罐里装的是人，不管男人还是女人，早就饿死了吧？”
琪哥只是微醺，但是没有喝多，也没有上头：
“韩唐，这些东西不该我们去想。九爷做事，自有九爷的习惯。你要是有太多想不明白的，你就想知道真相。到时候真的找到事情的结果，你未必能接受那个事实。”
我笑了笑：
“事实是，九爷已经把这些事情做出来了，结果也摆在那里。我想知道的，不过是个为什么，为什么九爷要这么做？”
琪哥不说话，我自己又说：
“还有小护士的事，琪哥，那个可是你答应我的，我们一起找到小护士，看看到底是怎么回事？”
琪哥翻了翻眼皮，好像在回忆：
“我答应和你一起找……有这回事吗？”
我赶紧说“有”：
“琪哥，小护士的事都弄不清楚，那你还怎么说和九爷关系好？“
琪哥反问我：
“什么意思？”
我说：
“九爷从战场上带回了小护士，你偏说没有。如果你真的不知道这回事，那就只有两种可能，要么九爷没把你当兄弟，这事压根就没告诉你。要么我听到的消息是假的，有人故意找事。”
琪哥的反应也很快：
“那人是谁？”
我摇头：
“在没有确定这个消息是真是假之前，我不能说。”
琪哥看着我：
“韩唐，你千方百计耍心思，不就是想让我和你一起去查这件事吗？”
我很老实地点头：
“是，查出这件事的真假，满足我的好奇心，同时鉴定一下，你和九爷的关系到底怎么样。”
琪哥又笑了：
“韩唐，你很狡猾。”
我没说话，我就看着琪哥。
同样的问题，他上次没有给我明确的答复。但是这次，我感觉我已经说动他了。
果然，琪哥沉吟了一会，点头了：
“这件事，我们可以查。不过你不能乱来，一切必须听我的安排。”
我激动的心都要跳出来了，但还是控制着不让自己太明显：
“放心，我肯定听你的。我就给你打个下手，你随时需要我，随时找我。”
我以为我把琪哥拿下了，没想到，琪哥很快就给我出了一道难题：
“韩唐，你给我做事，和给九爷做事，哪个更值得你卖命？”
哎哟，琪哥厉害了，竟然问了一个这么有水平的问题。
想当初，我也问过琪哥，如果我和九爷都有危险，琪哥会舍命救谁？
当然，琪哥没有回答我。
所以，琪哥这次问我同样的问题，我立马就给他打哈哈：
“只要你和九爷的事不同时发生，我给你们两个都卖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