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念念说的那个汽水哥,我连见都没见过,朱一凡和宫卓不熟悉三楼的这些客人。问曲念念,她只说对方是个很年轻的帅哥,别的就不知道了。
不知道汽水哥的身份,也不知道他住在哪里。就算我想找他要钱,出了门都不知道往哪个方向走。
曲念念还在哭:
“韩哥,我怎么活啊?九爷那边还有一屁股烂账没还,这边又出来四万。呜呜呜……我不如死了算了。”
曲念念当然不能死,事情还得处理,就看我怎么处理了。
第二天早上,赌场开始算账。曲念念负责的包间不多不少,刚好少四万块钱。
我本来想等林易溪回来,我确实有个办法,但是得和她商量一下才能确定可不可以用。
可是林易溪从昨天走了到现在,一直没有回来,那我只能自己拿主意了。
当着曲念念,朱一凡,宫卓他们三个人的面,我写了一张纸条,上面表明这四万块钱从我后面的工资里扣。
写好后,我把当天赌场的收入和这张纸条放在一起,锁进了保险柜里。
我做的忐忑不安,那三个人看的目瞪口呆。
朱一凡是个急性子,张嘴就问我:
“韩哥,你这样做……这能行吗?”
宫卓也说:
“是啊韩哥,赌场每天有固定的人来收账。你这张纸条……人家会认吗?”
我想强壮镇定,但脸苦的都不能看了:
“这招不行,那你们给我想个办法?”
朱一凡和宫卓都低头不说话了,曲念念又哼哼着哭了起来。
我看着曲念念叹了口气:
“没事,我就在这里不走。如果收账的觉得这样不行,他们也只会找我,不找你。”
说曹操,曹操到。朱一凡和宫卓刚下楼,两个膀大腰圆的寸头男人就上了楼。
曲念念躲在我身后低声说:
“大账和二账,他们就是负责去各个赌场收账的。”
我还没看清那两个男人的面目,先为他们的名字在心里鼓掌起来。
收账的,两个男人,大账和二账,又绝又配。
但肯定不是他们的真名。
大账和二账都是满脸的络腮胡子,满脸的横肉,和大家想象中的猛张飞一个形象。
第一感觉,这两个人不好说话,也不会好好和别人说话。
果然,当两个账哥看见我写的那张纸条时,两张脸上除了震惊,还有一种“谁这么大胆”的疑惑。
我知道这事不好糊弄,就赶紧解释道:
“客人说了,这个钱不是不给,但不是现在给。我本来想用客人的名义打个欠条的,又觉得不合适。干脆,我就拿自己的工资先补上。”
我临场发挥说谎话,只希望能把两个账哥先稳住。
两个账哥第一次见我,知道我肯定是嘉华的经理,但绝对不熟。
一个个头高点的账哥瞪着眼睛看着我:
“这些钱是要存进银行的,你觉得你这张条子,银行会收吗?”
我支吾着:
“银行啊……那可能……不太好说啊……”
另一个账哥的眼睛瞪的更圆了:
“还不太好说?你信不信这条子敢递到柜台,人家就敢报警抓你。”
我讪笑:
“抓我?那不至于,毕竟送钱去银行的不是我……”
大家都是同一个老板的人,我故意说笑,两个账哥虽然不高兴,但是也没有动怒。
个子高的账哥把纸条放在我面前:
“兄弟,别开玩笑了。你这招肯定不行,你赶紧想办法补钱吧。”
我还没说话,旁边的曲念念又拉开要哭的架势。
我虽然拿笑脸应付着两位账哥,但是心里早就烦躁的不行。见曲念念要哭,忍不住就大声呵斥她:
“别哭了。”
曲念念“呃”的一下,那声没哭出来的调调硬是卡在了喉咙里。
高个子账哥看了看曲念念:
“账是在你手里差出来的?“
曲念念委委屈屈地“嗯”了一声。
那一瞬间,我真希望账哥能看在曲念念是个美女的份上,能对她网开一面。
但是我忘了,账哥去每个赌场收账,每个赌场的服务员都是包臀裙大长腿。她曲念念再漂亮,也顶多一枝独秀,不可能艳冠群芳。
果然,账哥根本没有网开一面的意思,而是没有任何感情地对曲念念说:
“给家里打电话吧,最晚十二点之前,这笔钱必须拿出来。”
曲念念“哇”地一声嚎哭起来。
这次,我没有再呵斥曲念念。
肯定是呵斥不住了,我估计就是上手捂,都未必能捂住曲念念的悲伤。
三个大男人,没有一个去安慰曲念念。不能说是冷眼看戏,但也是真的没办法。
现在是早上的九点半,赶中午十二点,中间只有两个半小时。
要在这么短的时间里拿出四万块钱……干脆别存钱去银行,直接去抢银行得了。
曲念念哭了半天,没有得到任何人的帮助。她一眼又一眼地看我,我的头一点点的大了。
不管,我不忍心。管,我没能力。
我兜里还有点钱,是九爷上次给我的那五千。我吃喝花了一点,现在还有四千六百多块钱。
这些钱,我本来是要留给表嫂的。但是眼下,只能先给曲念念救急了。
我数出四千五百块钱整的,递到账哥面前:
“只有这么多,二位老哥要是肯帮忙,这件事就再给我一点时间。要是不行……那我就拿这些钱下楼赌一把,说不定赢一把大的,就什么问题都解决了。”
两位账哥没有让我赌,大家都太清楚赌场的门道了。只要机子调到二八或者一九的赔率,就算财神爷赵公明来了,最后都得去要饭。
高个子账哥把赌场的钱和我的钱收到一起,说:
“总账目肯定还是要报上去的,至于老板那边怎么说,我就不敢保证了。”
我握着账哥的手,赶紧感谢人家:
“大哥够意思,这事要是过不去,我韩唐也记你的好。”
确实不容易,这事毕竟要通过账哥的嘴到老板那里,而老板肯定不会高兴。不管老板说话难听不难听,账哥肯定是第一个要受着的。
我送二位账哥下楼,顺便在吧台拿了两包最贵的万宝路香烟,塞到二位账哥的兜里。
我很肉疼,这两包烟,把我留在身上的那一百多块钱花完了。
来鹭港快半年了,我虽然听上去月月都在挣大工资,而且还是那种翻着十倍往上涨的工资,但是我兜里一直没钱。
就像现在,我送走了两位账哥,身上连吃个包子的钱都没有了。
曲念念还没有回去,我上三楼,她红肿的眼睛在等我:
“韩哥,我……等我发了工资,我先还你的钱。”
曲念念也是倒霉,我也不想说为难她的话,摇摇头对她说道:
“别等发工资了,你先请我把早餐吃了,不然我怕我活不到你发工资的那天。”
第一天,各种的出师不利,还莫名其妙就背了四万块钱的账。
这真是,别人喝凉水塞牙缝,我是直接把肺管子扎穿了。
不是说曲念念不还,主要她身上还背着九爷的那笔账。我总不能抢在九爷面前,让曲念念先把钱给我?
吃完早餐,曲念念也没心情和我逗笑,满脸郁闷地回去了。
我本来想回去睡觉,但是又怕林易溪回嘉华找不到我,只能继续回赌场待着。
临近中午,赌场的人能少一点。朱一凡和宫卓也下班回去了,换了另外两个场清上班。
我勉强和他们打了个招呼,就回办公室迷瞪去了。
一二楼有场清招呼,三楼的每个包间有固定的服务员守着。如果有客人来,服务员们自己会服务。
我还是老习惯,门留一条缝,自己歪倒在椅子上打盹。
也不知道迷瞪了多久,办公室的门突然被人推开。我猛然惊醒,第一反应就是,哪里又出事了?
还好,没有事,是林易溪回来了。
林易溪是一个人回来的,妆也花了,人也憔悴了。本来只有一边的脸上有个巴掌印,结果现在,另一边脸上也是巴掌印。
林易溪状态极差,她没有走嘉华的正门,而是从地下室那边上来的。
看来这一天一夜,我过得不容易,林易溪也苦不堪言。
林易溪一进门就瘫坐在沙发上,好像再晚一秒休息,她就会断气一样。
我倒了一杯水给她:
“你这是……你没事吧?”
林易溪没有喝水,闭着眼睛说:
“十分钟,我只休息十分钟,你看着表叫我。”
林易溪说着就没了声音,我都不确定她是晕过去了,还是睡过去了。
我感觉,林易溪肯定还有什么重要的事要做。所以就掐着表,十分钟一到就赶紧叫醒她。
林易溪眼皮像坠了铅块,但还是硬撑着睁开:
“韩经理,帮个忙,和我去处理一个人。”
我脱口而出:
“打架?”
林易溪摇头:
“是昨天那个女孩,她……没了。”
我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没了?你是说……她死了?”
林易溪已经摇晃着身子往门口走去:
“死了,昨天晚上就死了。已经和她家人谈好了赔偿,我们把人和钱送回她老家就行了。”
一条人命,就这么几句话,就处理了?
林易溪见我没跟上来,回头催促我:
“走啊,车在后面等着了。”
我没动:
“总得告诉我怎么回事吧?”
林易溪扶着门框:
“路上给你说,天气热,死人在车上还要赶路,不能耽搁太久。”
我还是没动:
“你不给我说清楚,这事你就找别人帮忙去。”
林易溪有些恼了,但还是忍着不痛快说道:
“蓉蓉是嘉华的服务员,也怪你倒霉,一来就碰到这事。我现在除了找你,不可能再去找别人,你赶紧的。”
我本来还想拒绝,但是想起曲念念那四万块钱的事还要林易溪帮忙,只能跟着她走。
林易溪还是走的地下室那条路,她都没力气按画报上的机关,还是我把手放在了那个地方。
这条路我第一次走,就是一个正常的楼梯。但是楼梯的出口,却在一个很不起眼的破旧院子里。
院子里没有住人,满地都是荒草。林易溪推开虚掩的院门,我们七拐八拐,又回到离嘉华不远的地方。
确实离嘉华不远,因为我和林易溪现在站的地方,就是我和病痨鬼头天晚上打架的地方。
被病痨鬼一脚踩烂的垃圾桶已经被收拾了,满地的垃圾和啤酒瓶也不见了。空地的正中间,停着一辆很旧的面包车。
林易溪打开车门坐在驾驶位上,让我坐到后排去。
我打开车门正要低头上去,却发现后排已经坐了一个人。
是个女人,穿一双没有勾起脚后跟的布鞋,一条黑色的布裤子,一件长袖的灰色上衣。
还带着一顶半边脸都被遮住的男士长沿帽子。
虽然没有看清女人的脸,但我立马就猜到这女人是谁了,直接一个后跳就离面包车三米远。
我惊恐万分:
“这……这不是蓉蓉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