黛儿听着这声音,心里直叫不好,这可怎么办?偏偏在小姐情绪如此失控的时刻来。
来者是一个长相可人的女子,约莫十五六岁,真是风华正茂的好时候,正是崔府四小姐崔思玉,同二姐同出。
崔思玉一听到崔思兰失魂落魄地回到家中的事,就兴奋得不行,没敢多耽误就迅速地赶了过来看她笑话。
这崔思兰贵为嫡女,也是风光得很,不过到现在还没嫁出去实在是丢人现眼,前几年她仗着自己风华正茂,又是名动京城的崔家大小姐身份,对自家几个姐妹恶言恶语,而后又过了几年,自家二姐和三姐嫁了出去,这个堂堂大姐,便颇有种风光黯淡的感觉,所以她们争着抢着言语里讽刺一番,也是报往日恩怨的仇。
不仅如此,上回华令大会崔思兰回来被叫去爹爹房里骂了一顿,因而更是叫她们姊妹幸灾乐祸,也不知道之前崔思兰在狂妄些什么劲儿,如今真是个大笑柄。
她的姐姐们都嫁了出去,不常能回府看崔思兰笑话,因而自己倒是最闲的那个,刺崔思兰几回崔思兰都是哑口无言,因而自己倒是觉得这是个不错的事儿。
今儿崔思兰入了皇宫,现在又是失魂落魄地回来,也不知道经历了什么有趣的的事情。
“大姊,听人说你出事了?小妹特意来慰问一下。”话虽是这么讲,但是语气可是幸灾乐祸得很,完全没有任何关心意味。
在帘子后面的崔思兰听到这可恨的声音,目光一冷,想到了什么,身子又是一个颤抖。
黛儿看在眼里,知道崔思兰如今情绪失控,禁不住这些话,匆匆挑开帘子出来。
见了崔思玉,她请了个安之后扯出笑容来:“回三小姐,大小姐这会有些受惊,不能够同您说话,还是让大小姐好好休息,请您改日再来吧。”
一听她的话,崔思玉挑了挑眉,如此一来多么没意思啊?她冷哼一声:“我想慰问慰问大姐,同你何干?”
黛儿脸色有些难堪。
崔思玉眼神若有若无地看向帘子后坐着的人,冷嘲热讽着:“今早儿些大姐入宫我还以为是得了贵人相助,期盼着对府里有所贡献,谁知道竟是失魂落魄地回来了,不仅如此,还有宫人一起相伴回来,到底是出什么事了?看那浑身湿透的模样,莫不是在宫里落水了?”
“真是丢人现眼,丢人丢到皇宫里去了。”崔思玉嘴上不闲着,定是要抓住这件事情说个不停。
黛儿眉头紧皱,看向崔思玉,语气有些不好:“三小姐,姐妹之间没必要这样。”
没必要这样?崔思玉不可置信地笑了笑,冷冷地看着面前这个丫头:“你倒是会说话,你可曾记得两年前你是如何奉命逼我们姊妹们的?先前欺负人的是你,如今说这漂亮话的也是你。”
一听她这么说,黛儿无话可说,的确,先前几年,她们的确有些张扬跋扈,不把其余姊妹们放在眼里。
如今情势变更,吃瘪的换成了她们。
看她哑口无言,崔思玉冷哼一声,自然是不肯简单放过崔思兰,到现在她的姐姐还一句话没有说呢。
“思兰姐姐,你可还好一些?可别感了风寒,一病不起,不能继续做你的良人美梦啊。”
崔思玉自然是知道崔思兰心系司择空,不过自己也知道,司择空看不上崔思兰,先前几次机会,不光崔思兰,爹爹也是十分重视,可是到现在也没有任何说法。
她定是要抓住这个大好机会好好冷嘲热讽一番。
崔思兰在帘子后面禁不住地颤抖着自己的身子,崔思玉的话句句戳到了自己心里,一听到后面“良人美梦”一句,更是禁不住内心的复杂,如今一切都幻灭了!
她似乎又看到了司择空那般厌恶的神情,明明不是这样的!她并没有触碰司择空的底线,不过是下意识地拉了司凛一把!明明是君茉之那个贱人!为何被厌恶的是自己!
她攥紧了拳头,这么一来自己在司择空面前丢尽了颜面,落水一事更是会遭人议论,自己……
而且自己可是要毁容了!一想到自己如花似玉的面容上有那么一道伤痕,自己心寒不已,她心里知道的…那御医言语之间的含义,不过是自己骗自己罢了。
崔思兰情绪激动着,听着外面崔思玉不知轻重的话,一句一句更是像在给自己火上浇油。
外面黛儿低三下四地求着崔思玉不要再说了,但崔思玉说到头上,哪里还有停止的意思,不过是继续满面嘲笑地说着。
“大姐这会过年都快二十岁了,二十岁呢,真是……”眉飞色舞地说到这里,帘子那边传来了大动静,崔思玉似笑非笑地看过去,终于是忍不住了么?
黛儿见那里有动静,匆匆地就要赶过去,只是崔思兰动作太大了,她怒不可遏地挑开帘子就冲了过来。
崔思玉本来还在幸灾乐祸,想说些调侃她的话,见到怒气冲冲的崔思兰,却是吓了一大跳。
“你的脸怎么了?”
她惊恐不安地看着朝着自己冲过来的崔思兰,她的气势并她脸上狰狞的伤痕,叫自己一时之间大脑短路。
“啪!”地清脆一声,崔思兰狠狠地抽了崔思玉一个嘴巴子,而后愤恨地看着面前的崔思玉:“你给我滚!”
崔思玉被打了这么一下子,甚至还有些反应不过来,崔思兰的脸到底是怎么回事?在宫里到底发生了什么?
今天崔思兰格外凶狠,那道伤痕更是触目惊心,崔思玉知道现在的崔思兰虽然失意,但定不好惹,捂着脸躲躲闪闪地往后退去,而后在丫头的搀扶下往门那里走去:“你疯了…定是疯了……”
她面色复杂地走开。
“小姐…小姐……”见崔思兰这般歇斯底里,黛儿欲哭无泪,匆匆上去搀扶住待崔思玉离开后身子无力的崔思兰。
崔思兰大幅度地呼吸着,眉头紧皱,而后在黛儿的搀扶下回到床上,喃喃自语:“这只是开始……”
黛儿听了她的话,心里难过,的确,这不过是个开始罢了,如今大小姐脸上添了这么一道伤口,定是……
“君茉之…”崔思兰躺在床上,有些神智不清,不过依旧是咬牙切齿地念叨着这个名字,都是她,一切都是因为她!
黛儿心里清楚,大公主这招真是一箭双雕,大小姐怕是很难翻身了。
……
待崔思兰回来不久,又有被打的崔思玉出来后大肆渲染,府里上上下下都知道崔思兰在宫里受欺负而后毁容了,叫他们心里甚至有些欢呼雀跃,说实在的,这个大小姐平日里未免太清高,太会责罚下人了些,如今出了这种事,他们甚至有些幸灾乐祸。
得知此事的崔楠面色晦暗,自己这个大女儿到底又怎般惹事了?方想去了解情况,又被崔思玉哭天喊地地告了一状,心里更是不悦。
他沉着脸到了崔思兰屋里。
黛儿见崔楠来了,知道这事终于是迎来了最后一个高峰,自知躲不过,而后便向崔楠请安。
崔楠面色凝重,让她叫了崔思兰来,黛儿胆战心惊地回说大小姐如今身子不好,在静养。
“哼!”崔楠哪里听这些话,怒火中烧。
帘子里的崔思兰听到动静,知道不能遮掩,便也是破罐子破摔一般,面色沉静地走了出来。
“爹爹。”
她苍白着脸,脸上一道血肉模糊的伤痕,就算是涂了玉兰膏,也是无法遮掩。
崔楠一见她这副模样,下意识地惊了一下,而后神情复杂地看向她:“到底是怎么回事?”
竟是真如同崔思玉所说的那般,这个伤痕,哪里是轻易能好的?
黛儿“扑通”一声跪了下来,声泪俱下地为崔思兰打着感情牌。
“回老爷,小姐今日入宫,先前和大公主还好好的,后来司小姐并一些皇子公主路过,便一道看水,小姐和司小姐亲近地挨在一块,那大公主便急了眼,一把将大小姐给推进了湖中,小姐同司小姐一块掉下去,司小姐后所幸被司少爷救下无碍,只是可怜了小姐,落入水中还伤了面容……小姐…小姐真是冤啊!”
听着黛儿说出一件事的前因后果,崔楠神情更是复杂,没想到事情会是这样,竟是牵扯到大公主和司小姐,甚至司择空吗?
过了一会后,崔楠看着满面苍白,面色无华的崔思兰,深深地叹了口气,也是这孩子可怜,被大公主惦记上了。
他心情复杂,而后揉起眉骨来,这事真是叫人难办:“怕是华令大会那时候惹得大公主生气了,你也是,竟是如此不小心。”
崔思兰哑口无言,崔楠说的,句句在理。
“你当时也不该去招惹大公主。”崔楠还是后悔不迭,撇了撇嘴。
一听他这般说,方才还有种被抚慰心灵的感觉瞬间烟消云散,她荒唐地看向崔楠,他脸上为何有名为懊悔的神情?
“爹爹,什么叫我不该去招惹大公主?命令我一定要技压一群的可是你啊!”
“我会这般做,难道不是您授意的吗?”崔思兰听着他的话,想到平日里的种种:“为何这时候将责任全部推给了我?”
听着她的话,崔楠有些不自在,不过面色依旧威严,她竟是在忤逆自己,指责自己?
像是没看到崔楠紧皱着的眉头一般,崔思兰想到先前的一切,声泪俱下地说着:“爹爹,您扪心自问,如今会是这样,同您没有干系吗?是谁让我一直努力去接近司择空?是谁让我要一直苦练琴技好让您脸上有光?是谁把我当成一颗棋子,用心培养,希冀有朝一日让崔府光宗耀祖?”
“我在您眼里不过是一颗棋子,到底是谁自私自利?”崔思兰有些歇斯底里,今日实在经历了太多事了,让自己招架不住。
一听崔思兰这般说,黛儿神情紧张起来,她惊慌失措地想要为崔思兰说些好话,但崔楠的神情已经是怒不可遏。
崔楠看着面前精神有些失常,一直在揭自己短处的大女儿,很是尴尬地说不出话来。
而后,终于是恼羞成怒地向前一步,狠狠地抽了崔思兰一巴掌:“你以为你在和谁说话?!你这是大不敬!”
一见崔楠动怒,一屋子的奴仆全部跪了下去,崔思兰却是麻木地笑着,仿若没有知觉一般:“你承认了吧?对不对?”
今日经历的事情实在是太多,崔思兰的脸部肿胀得很,方才一巴掌崔楠是用了力气的,叫自己有些头昏脑胀。
崔思兰如释重负,面色无华,似笑非笑地看了崔楠一眼。
崔楠被她这么一个眼神看得发毛,心里毕竟有些说不过去,但自己自然是生崔思兰气的,毕竟这么一来自己得给她收拾烂摊子。
他深深地叹了口气,而后背手往外走去,又是冷冷看了一眼崔思兰,下着吩咐:“大小姐情绪失常,不得出屋,在房中静养一个月。”
“是……”奴仆们心惊胆战地听着吩咐。
看着崔楠走远,崔思兰无力地瘫坐到地上,泪水已经是流得麻木了,她失神地笑着:“禁足么?这一个月,又会发生什么样的事呢?”
黛儿知道她的确有些疯疯癫癫,了,心里难过,不住地劝着她:“小姐,快些回床上休息吧,身子吃不消啊。”
崔思兰过了半晌才动身,浑身无力,自嘲地笑着。
……
经过这么一事后,不光崔府,崔家大小姐宫内失足落水不慎毁容一事早就传遍了街里街坊,叫人感叹不已。
民间崔思兰的风声一落千丈,崔楠心里不满,又兼崔思兰上次揭短,便有意削减崔思兰的用度。
用度已经是削减如此,又有崔思玉在其中动手脚,崔思兰禁足的日子自然是不好过,常常是食不果腹。
就这么自怨自艾地一日一日下去,崔思兰的身子倒是一垮就垮,体弱多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