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
许久之后。
“李师傅,祝贺你妻子得到救助。”
“感谢感谢,都是街坊邻居些的帮助,不是你们我真的不晓得怎么办了,虽然不是啥子好事,你也要节哀顺变,但是也祝福你开启新生活哈。”
我微笑着挂断电话,这是我同他最后的联系。
那时候的李师傅虽对我的遭遇表示同情,也会大声咒骂我那禽兽不如的畜生,但他终究是不愿意违背自己的原则。
我摇了摇头,对他说:
“我只要你帮我做一件事。”
“送他上九楼。”
“剩下的,一切都交给天意。”
李师傅做得很好。
他认真地记住了我的话,也认真地全部按照我的要求实施。
包括最后被刑警询问的时候,也全部按照我们约好的那样说。
没有一点纰漏,也找不出一点错处。
因为他本身就没有做任何伤天害理的事。
他做的全部,不过就是把一个男人送上了九楼。
警察就算再怎么怀疑,也找不到任何证据。
他是一个诚实可靠的合作伙伴,可我不是。
我骗了他。
12、
搬家当天,我去了一趟河边。
离开这里的最后一件事,就是把何雄安的骨灰撒在了河边,最后把装骨灰罐的大袋子扔在了桥洞下面。
而那个袋子,连同里面装着的十万块现金。
都被一个身形酷似何雄安的乞丐给捡走了。
13、
我怎么可能真的把一切都交给天意。
如果老天真的能够救我,就不会眼睁睁看着我在何雄安的施暴下苦苦求饶,而施暴者却没有得到任何惩罚和报应。
警察的怀疑是对的,但他们都太相信监控录像了。
监控拍到的视频,是那时真实发生的事,这不假。
可为什么就确定监控里的人是何雄安呢?
因为相似的体型?相同的衣服?同样喝醉的状态?
又或者是刚刚好的时间?
警察们都笃定,何雄安进入地下车库时,还活着。
可监控里实际上拍下来的人,是那个体型酷似何雄安的乞丐。
那日在桥洞下面看见他的时候,我就知道,他会是这场死局里唯一的棋眼。
我找到那个乞丐,告诉他在当晚十点四十五的时候喝点酒,带着酒气,钻进李师傅后车厢里,李师傅每天还要送货,偌大的车厢躲个人不是问题,之后避开监控,躲进楼梯口。
五分钟进入电梯,掐着时间再一次从电梯离开。
随后跟随李师傅车再次离开。
事成之后会给他十万现金作为酬劳。
他体型很像何雄安,冬天里把围巾一裹帽子一戴,认人基本就靠衣服和体型。
他在这里生活了很久,知道走哪条路回到这里可以不被监控拍到。
而且像他这样的乞丐,本来就是城市生活里的透明人。
没有人会注意到他,警察也不会。
最重要的是,他只能选择我。
十万块,足够他摆脱乞丐的身份重新开始生活了。
这样的机会,或许他这辈子都不会有第二次。
从小锦衣玉食养着的人,或许会说人穷志不穷这样冠冕堂皇的话。
可我们都是正在经历真正绝望生活的人,又怎么会不明白。
这世界上唯一能救自己的人,只有自己。
所以哪怕前路肮脏曲折,也要赌一个新生。
我深呼吸。
将手里的后车厢钥匙扔进河里,那是李师傅的妻子偷偷塞给我的。
她说她也想救我。
14、
最后,我转身离开。
我不相信天意,可天意却又恰恰好帮了我。
没有人做任何犯法的事,却最后导致了何雄安必死的局面。
那天晚上,我原本是想自己按下电梯的按钮,风险虽大,但我别无选择了。
但在我的手放在门把手那刻,张大妈握住了我的手。
张大妈神情严肃,像是猜到了些什么。
可她什么都没问,只是说:
“妮子,大妈帮你。”
她替我站在电梯门口,看着楼层数字跳动。
一楼…二楼…九楼…
按下电梯键,下楼扔了垃圾。
我打开离何雄安位置最近的厕所窗户,静静地听着。
男人大声哭喊求饶的声音立马消散在席卷的风声里。
到一点点悄无声息。
一场暴雪足以掩盖一切的罪恶。
白茫茫的,真干净啊。
这就是众人不知的,整件事情背后,完整的真相。
不,也不算完整。
毕竟这短短几行字里,掩藏了多少的眼泪、鲜血和绝望。
又有谁知道呢。
15、
不知不觉,那件事已经过去三年了。
我带着蓁蓁来到了一个海滨城市,蓁蓁很喜欢这里,我也是。
蓁蓁再也不用担心自己有时回不了家,也不用夜夜因为妈妈的低声啜泣而伤心。
我也终于可以大胆穿上漂亮的衣服画好看的妆,可以正常和男同事们交流。
时间永远都是抚平伤疤最好的良药。
海边小镇的日子太过平和。
有时候我都会忘了,自己手背上的伤痕是怎么回事。
只是偶尔,我还是会在深夜里坠入一场又一场无止境的噩梦。
直到清晨蓁蓁大声叫我起床,我才从噩梦里挣脱,发现自己的泪水早已浸湿了枕套。
只要天气允许,每天傍晚的时候,我和蓁蓁都会来到海边散步。
蓁蓁很喜欢亲子装的小裙子。
她总说,妈妈手臂上的伤痕是勇者的勋章。
于是渐渐的,我也敢穿一些露出手臂的漂亮裙子了。
更多的时候, 蓁蓁会在海边光着脚丫疯跑,和其他小朋友一起打打闹闹,肆意欢笑。
而我则会坐在海边的沙滩椅上安静看着。
这样的生活以前无数次出现在我梦里。
如今终于成为了现实,倒平白多出几分不真实感。
海风徐徐拂过的时候,总让人以为这是世界上最温柔的存在。
于是就忘了当暴风肆虐的时候,惊涛骇浪亦足以吞噬这世间万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