靖王不怒自威，沉声问去也没让对方有半分慌乱和失了分寸。
薇澜感慨，拓侧妃身边果真‘卧虎藏龙。’
那自称张婆子的老嬷嬷跪了下来，面色阴沉，声音嘶哑却异常清晰：“回王爷！老奴张氏，是侧妃的奶嬷嬷。”
“自侧妃幼时便跟在身边伺候，从侧妃出生到出府，老奴一直跟在侧妃身边。这些年独得侧妃信任和敬重。”
薇澜心底冷笑，若主位上做的不是王爷，要是旁人都得让人给这婆子端杯茶水了。
她们这些人怕是也要给这拿乔的婆子行礼了。
只是，这毕竟是皇家。
“你身为这么多年的贴身老奴，竟然纵容自己的主子犯错，更是罪加一等。”
“放心好了，本妃做事一向公正，自会按府规来给你定罪。”
宋若葶打断了她的吹嘘，又拿起了王妃的乔。
她猛地抬起头，目光扫过地上狼狈的拓侧妃，眼中充满了“心疼”与“决绝”。
声音陡然拔高：“只是眼下所有事，所有事都是老奴瞒着侧妃做的！”
“侧妃她……她全然不知情啊！”
“还望王爷明断，莫要冤枉了人！”
“你胡说什么！”
“若无主子的授意，凭借你一个老奴能做出来这些事吗？你打量着王爷和吾是傻子吗？”宋若葶怒斥道。
而拓侧妃适时地尖叫起来，试图去拉扯张婆子，“张妈妈你疯了！怎么会做出这样的事呢？”
张婆子却一把推开她。
动作看似粗鲁，实则连对方的衣袖都未曾有个翻动。
“无论王爷王妃信不信，事实就是如此！”
她语气激动，仿佛积压了许久的不满终于找到了宣泄口。
“王爷明鉴！”
“老奴看着侧妃长大，视如己出。自幼老奴便视姑娘如珠如玉，整个府邸更是舍不得她受分毫委屈。”
“自打入这王府，姑娘她谨守本分，温良贤淑，从不与人相争！论家世论才学论容貌就是王妃也做得。”
“可她倾慕王爷已久，甘愿入王府为侧妃。”
“可结果呢？袭兰一个王妃身边的贱婢，不过是个爬床的奴才，仗着肚子里的那块肉，份例用度竟敢堪比侧妃！”
此等僭越之举，若是因为她肚中那块肉到也忍得！”
“可她仗着王妃的势还敢对我家姑娘言语不敬，毫无尊卑！”
“姑娘从未与她计较，但回到浮光院总是愁眉苦脸，王爷又有多少时间能够陪着侧妃呢？
姑娘从未受过这等委屈，老奴……老奴实在是看在眼里，恨在心里啊！”
她捶胸顿足，一副为主子抱不平的忠仆模样：“还有澜夫人！”
她目光猛地射向薇澜，带着刻骨的怨毒。
“不过一介夫人，仗着几分姿色，狐媚惑主，竟独霸王爷恩宠！”
“侧妃入府才多久，她就霸着王爷，仗着宠爱又有几分将我们侧妃放在眼里。”
“她们不过都是借着王妃的势竟然将王爷的规矩视若无物。”
“这口气，老奴如何咽得下？！”
“你这老奴，真是有张巧嘴。纵然袭兰不分尊卑得罪了侧妃，你倒是将我和王妃也牵扯其中。”
“王爷对侧妃当真有你说的这般薄情？”薇澜蔑视的看这老奴信口雌黄。
“哼！事到如今，老奴只恨自己计不如人，还要连累侧妃为老奴背过。”
“老奴糊涂！老奴该死！”她再次重重磕头，额头瞬间红肿一片。
“老奴侧妃，鬼迷了心窍！便想着替姑娘出了这口恶气！”
“还请王爷饶恕侧妃，一切都是老奴所为。”
“你以下犯上，罪无可恕，侧妃身为你的主子，就算你做的再隐蔽，她难道真的不知？”薇澜再此诘责道。
“还有，这请外面的杀手，此等娴熟，岂是你一介后宅奴婢熟知的！若不是拓侧妃妾身都不曾开这等眼。”
“妹妹说的对，本妃自嫁给王爷，都不知还有这等买卖好好的靖王府连杀手都钻进来了。”
“之前自觉自己管理这后宅能力不足，看来还是妹妹势大，手都伸到了外面。”
“王爷，皇后娘娘一贯教育臣妾要守着身为女子的本分，妾身也一直是这么做的。”
“不知侧妃是否受过皇后娘娘的教。”
王妃看似询问实则讽刺，靖王面色深沉，冷冷瞧了其一眼，一言不发。
“奴婢都说了，不关侧妃的事，事到如今，王妃和澜夫人还想着将脏水泼给侧妃！”张嬷嬷没想到两人这么难缠，气得直发抖。
“不是我和王妃泼脏水，不止我们，整个后院都好奇侧妃的神通广大。
不对，是嬷嬷的神通广大。”薇澜幽幽的说道。
“这有什么。”对方一脸神气，梗着脖子。
“老奴自幼在将军府，跟着老将军，将军，看着各位少主成长，深得府中主子信任，有什么不知道的。”
“主子不放心姑娘，特让我来跟着，好好照顾姑娘。
姑娘怕老奴辛苦，虽然事情交由琥珀她们，但她们哪个不将姑娘的事儿回我一声。”
“老奴利用侧妃掌管药坊的便利，又仗着曾是将军府老人的身份，私下里联系了些旧关系……”
她将如何利用拓侧妃的身份威逼两位夫人利诱小莲和孙婆子；如何通过灰色渠道雇佣外面杀手的过程，说得有鼻子有眼，许多细节竟与方典卫查到的线索隐隐吻合！
仿佛她真的就是那个隐藏在幕后、操纵一切的元凶。
“老奴想着，既除了袭兰这个碍眼的孽种，又能嫁祸给澜夫人，一石二鸟！”
“就算败露，一切也是老奴一人所为，绝不牵连侧妃！”
张婆子说到最后，已是泣不成声，仿佛真的悔恨万分。
“千错万错都是老奴的错！是老奴对不起侧妃的信任，辜负了王爷的恩典。”
“王爷要杀要剐，老奴绝无怨言！只求王爷明察，此事真的与侧妃无关！侧妃她是清白无辜的啊！”
她一番声情并茂的“忏悔”，将所有的罪责大包大揽，同时将拓侧妃塑造成一个被无脑恶奴蒙蔽、全然无辜的受害者形象。
厅内一片死寂。
所有人都被这突如其来的反转惊呆了！
王妃气得浑身发抖，指着张婆子，嘴唇哆嗦着，却一时说不出话来。
她岂会看不出这是弃车保帅的伎俩？！
一个老嬷嬷，哪有如此大的能量和胆子做出这等事？！分明是拓氏眼看罪行败露，推出来顶罪的替死鬼。
薇澜冷眼旁观，心中亦是冷笑连连。
好一个忠心的奴才，好一个金蝉脱壳之计！
纵然自己心中有了铺垫，但也架不住这般颠倒黑白。
更令她寒心的是王爷的一言不发，这就是在权衡利弊！
拓侧妃此刻也戏精上身，扑到张嬷嬷身边，抱着她痛哭流涕：“张妈妈！你怎么这么傻，你怎么能做出这种事！”
“都是我不好……是我没用……让你为我操心至此……呜呜呜……”
主仆二人抱头痛哭，场面“感人”至极。
靖王居高临下地看着这一幕，目光深邃难辨。
他自然看得出这其中必有蹊跷。
张婆子的供词看似合理，却经不起细细推敲。一个嬷嬷，能量再大，也不可能完全瞒过主子做出如此周密狠毒的计划，尤其是联系外界杀手一事。
这背后，定然有拓氏的影子，甚至就是拓氏授意。
但是……张婆子的出现，以及她这番“合情合理”的顶罪，恰恰给了他一个台阶下。
一个既能安抚后院、严惩“凶手”，又能暂时保全将军府颜面、维持后宅平衡的完美解决方案。
他沉默了良久，久到厅内的哭声都渐渐低了下去，所有人都屏息凝神地等待着他的决断。
终于，他缓缓开口，声音听不出喜怒，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张氏，你身为仆役，心肠歹毒，残害王嗣，嫁祸主上，更勾结外贼，罪大恶极！”
“拖下去，杖毙！”
冰冷的判决，没有丝毫犹豫。
张婆子身体一软，眼中闪过解脱和绝望，任由侍卫如狼似虎地将其拖了下去，并未再喊一句冤。
“求王爷开恩，嬷嬷她是因为我。”拓侧妃声情并茂的演了两下。
“她确实为你。”
靖王对上拓侧妃的眼，眼中全是了然的说了一句。
此言一出，拓侧妃到底是怕了，低着头不敢再出一言。
靖王的目光又冷冷地扫过瘫软在地、面无人色的江氏和何氏：“江氏、何氏，心思恶毒，协从作恶，罪不可恕。”
“削去所有份例，降为侍妾，禁足院中，非诏不得出！一应伺候之人，裁撤减半，由王妃另派粗使仆役看守！”
两人闻言，皆是不敢置信，她们从王爷开府时就跟在王爷身边。
一下子从夫人将为侍妾，那么她们这些年跟在王爷身边到底算什么！
“求王爷开恩，妾身再也不敢了！”
靖王对此并无怜惜，“拖下去。”
最后，他的目光落在依旧跪在地上的拓侧妃身上。
眼神复杂了一瞬，终是化为了冰冷的淡漠：“拓氏，御下不严，失察之罪难逃。”
“即日起，交出掌管药坊及协理后院之权，罚俸一年。”
“王爷！”
宋若葶不可置信的看着靖王。
王爷就这么堂而皇之的结束了此事，明显就是在包庇这个贱妇！
靖王放佛没有听到王妃的不悦。
处置完毕，他不再看任何人，拂袖起身，大步离开了这片令人窒息的厅堂。
一场轰轰烈烈的公审，最终以一個老嬷嬷的顶罪和被杖毙，以及拓侧妃被剥夺权力告终。
王妃虽然不满未能将拓氏彻底扳倒。但夺了她的权柄，也算出了一口恶气。
薇澜冷眼旁观，深知这只是权宜之计，真正的较量，远未结束。
就凭对方手都伸到王爷的范围那了，王爷不也没把对方怎么样！
而被婢女扶起的拓侧妃，满脸阴冷，嘴角还带着得意的阴笑。
整个兰葶院的大厅，最终只剩下薇澜和王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