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我犹豫。
高颧骨男人瞬间就热情了起来,几乎是不由分说地就把我按坐在铺着报纸的地上。
黑皮和瘦猴也挤眉弄眼地往旁边挪了挪,给我腾出点地方。
“来来来!兄弟,玩一两把你就明白了。”
高颧骨动作麻利,手指翻飞,三张牌已经滑到了我面前。
那动作在我眼里,慢得像蜗牛爬,每一个藏牌、下焊的小动作都非常的清晰。
无异于把所有的缺点都暴露在了我眼里。
但我脸上依旧挂着那副勉为其难的表情,仿佛被赶鸭子上架。
“这……这怎么玩啊?”我拿起牌,笨拙地用手指捻开一条缝,眯着眼看了看,又赶紧合上,一副生怕被人看见的样子。
“简单!简单!”高颧骨热情地解释着,“跟注,加注,开牌!看谁牌大,输赢不大五块十块的,图个乐呵。”他一边说,一边飞快地给自己和黑皮、瘦猴发了牌。
第一局,我假装打得小心翼翼。
高颧骨明显在放水,牌发得“恰到好处”。
我手里捏着个不大不小的对子,黑皮和瘦猴的牌更差。
几轮下来,我“懵懵懂懂”地跟注、加注,最后“稀里糊涂”地开牌,竟然赢了一小堆皱巴巴的零钱,加起来大概一百块左右。
“哇!”我脸上露出夸张的惊喜,眼睛瞪得溜圆,声音都兴奋了:“我……我赢了?!这么多?!这……这运气也太好了吧!”
我手忙脚乱地把钱拢到自己面前。
高颧骨嘿嘿笑着,眼神里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得意和轻蔑:“看吧,我就说兄弟你手气旺,开门红!好兆头!”
黑皮和瘦猴则是一脸懊丧,嘟囔着:“邪门了!今天手气真背!”
他们手气当然背。
因为他们看不出这个好兄弟正在出千坑他们。
第二局开始。
高颧骨脸上的笑容收敛了些,洗牌的动作明显慢了下来,手指在牌背上摩挲的时间更长,下焊的动作更加隐蔽。
发牌时,他的眼神锐利地扫过每个人的表情,尤其是我的。
他给我发了一手烂牌——杂牌,最大一张9。而他自己,袖口微动,一张藏好的A悄无声息地滑入他手中的牌里。
黑皮和瘦猴的牌依旧平平无奇。
这一局,高颧骨开始发力。
他不动声色地加注,引诱黑皮和瘦猴跟注。
我拿着那手烂牌,脸上露出“为难”的表情,犹豫再三,最终还是怯生生地跟了几轮,最后在高颧骨一次大额加注后,“明智”地选择了弃牌。
开牌。
高颧骨亮出三张A!豹子!通杀!他得意洋洋地将桌上的钱揽入怀中,目光扫过我时,带着一丝“小子,这才是真本事”的炫耀。
“厉害,厉害!”我拍着手,一脸佩服地看着他,“豹子!三张A,这牌也太大了!根本没法玩啊!”
黑皮和瘦猴输得更多了,脸色更难看了,嘴里骂骂咧咧,但看着高颧骨那得意的样子,又不敢多说什么。
第三局、第四局……高颧骨如法炮制。
他发牌越来越慢,动作越来越“讲究”,每一次藏牌、换牌都力求完美无瑕。
他赢走了黑皮和瘦猴口袋里大半的零钱,也“小赢”了我一点。
他脸上的得意之色越来越浓,看我的眼神也愈发轻蔑,仿佛在看一只待宰的肥羊。
我兜里面的那一千块钱,仿佛此刻已经成了他的囊中之物。
黑皮和瘦猴输得脸都绿了,几次想退出,都被高颧骨用“再玩两把翻本”、“手气马上就来”之类的话搪塞回去。
他们看向高颧骨的眼神,已经有些不满。
第五局。
高颧骨他自信满满,准备再宰一刀大的。
牌发下来。
我捻开牌缝,瞥了一眼——一张红桃K,一张梅花K,一张方块K。真正的豹子K!
高颧骨给我发了一手“大牌”,显然是想让我这把输得更惨。
他自己,袖口微动,一张黑桃A滑入手中,配合他下焊记下的牌,他手里应该是一对A加一张杂牌。
只需要把兜里面的黑桃A换下来,那么就完全可以宰我一把大的。
他以为稳操胜券。
“加注!五十!”高颧骨率先开口,声音带着一丝兴奋。
他还想一把将黑皮和瘦猴剩下的钱全扫光,顺便让我这个“肥羊”大出血。
黑皮和瘦猴看着自己手里的烂牌,又看看高颧骨那志在必得的样子,脸色煞白,连连摇头:“不跟了!不跟了!没钱了!”
“你呢?兄弟?”高颧骨目光灼灼地盯着我,“跟不跟?五十!敢不敢?”
我假装有些犹豫不决的看了看自己手里的牌,又看了看桌上那堆钱,这一堆钱大部分都是瘦猴和黑皮的,随即我咬了咬牙,像是下了很大决心:“跟……跟就跟!五十!”
“好!爽快!”他大笑一声。
高颧骨眼中精光一闪。
他觉得鱼儿上钩了!
我们互相压着,谁也不让谁。
因为我的拙劣演技,他以为我在演,明明是一副大牌,却装成小牌的样子。
这翻操作让他更加放心了。
没有人会弃掉三条K。
到时候,只要等待到我没钱的时候,再开他,那么就会看到他的三条A.
终于,我身上的一千块钱已经见底,我只能选择开他了。
“开了。”我说。
黑皮和瘦猴也紧张地看过来。
因为这一局场子上的钱在两千五百块左右。
高颧骨自信满满地将牌拍在报纸上:
“三条A!”
他得意地看向我,等着看我沮丧的表情。
但很快,他得意的表情就凝固了。
上面是一对A,加张Q!
我慢条斯理地将手里的三张牌,一张一张,轻轻地摊开在报纸上。
红桃K。
梅花K。
方块K。
三张K。
豹子!
“啊?!”高颧骨脸上的笑容瞬间凝固。
眼睛猛地瞪圆,如同见了鬼,仿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他明明给自己换成了三条A。
怎会只开出来一对A?
黑皮和瘦猴也惊呆了。
这一把,高颧骨男人几乎是压上了自己大半身价。
一对A就敢压上一千多块钱?
“这……这不可能!”高颧骨失声叫道,“你……你出千!”
我当然出千了,这种局,想在他换牌的空隙做手脚是件很简单的事情。
我看着他,脸上那副“局促不安”的表情早已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平静到近乎冷漠的神色。
我微微一笑,带着讥讽:“出千?大哥,牌是你发的。从头到尾,我连牌都没碰过你的手。怎么出千?”
高颧骨脸色瞬间变得惨白。
他猛地回想起来,刚才他发牌时,为了确保给我发烂牌,动作格外小心。
牌……确实是从他手里直接滑到我面前的。
我连碰都没碰一下,他藏牌、下焊的手法……难道……难道被看穿了?还被反制了?!
“你……你……”他指着我的手都在颤抖,嘴唇哆嗦着,却说不出话来。
我没理他,伸手将桌上所有的钱——包括他刚才赢走的、黑皮和瘦猴的,还有他自己的——全部拢到自己面前。
厚厚的一沓,大多是零钞,但也有几张百元大钞,加起来估计有小三千。
“承让。”我淡淡地说了一句,开始慢条斯理地整理钞票。
高颧骨看着自己辛苦“赢”来的钱,连同自己的老本,都被我收走,眼睛瞬间红了。
“不行!再来!”他猛地一拍报纸,声音嘶哑,带着赌徒输红眼时的疯狂,“刚才不算,你运气好,再来一把,梭哈!老子跟你梭哈!”他伸手去掏自己身上最后的口袋,掏出一卷用橡皮筋捆着的、皱巴巴的钞票,看厚度大概还有三四百块,还有几张零票,一股脑全拍在报纸上!“就这些!全押上!敢不敢?!”
黑皮和瘦猴吓了一跳,连忙拉住他:“强子,别冲动!别玩了!你输光了!”
“是啊,强哥,算了吧。回家还得过年呢!”
“滚开!”高颧骨一把甩开他们,眼睛死死盯着我,布满血丝,“老子就不信这个邪!再来!一把定输赢!”
我看着他拍在报纸上的那卷钱,又看了看他那扭曲的脸。
他还在掏口袋,连裤兜里最后几个硬币都掏了出来,叮叮当当地扔在报纸上,加起来大概也就十块钱。
我轻轻摇了摇头,嘴角那丝嘲讽的弧度更深了些。
“回家好好过年吧。”
“这点钱……”
“留给你当路费。”
我站起身,拎起脚边的旅行袋,将整理好的钞票塞进裤兜。
看都没再看高颧骨一眼,转身,穿过拥挤的连接处,朝着自己车厢的方向走去。
逼人不能逼绝。
我还要在这辆车上待上二十多个小时。
身后,传来高颧骨歇斯底里的、带着哭腔的咆哮:“你站住!你他妈给老子站住!把钱还给我!还给我!!”
还有黑皮和瘦猴焦急的劝阻声。
我充耳不闻。
车厢连接处的晃动和冷风,似乎都与我无关。
这个高颧骨男人应该不能安心的过年了,可我并不内疚。
因为他同样不打算让他身边的那两个兄弟过好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