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请”字和“帮”字,我咬得格外重,带着赤裸裸的威胁。
小青看着我的眼睛,那里面只有冰冷的命令和不容置疑的残酷。
我看得出来,她怕了。
真的怕了。
她知道,眼前这个男人,根本不在乎她的名声,不在乎她的尊严,他有的是办法让她生不如死,让她彻底沦为河州城的笑柄。
他更不在乎,是否会得罪锦绣园。
她死死咬着下唇,尝到了更浓的血腥味。
最终,她低下头,肩膀彻底垮塌下来,像一株被狂风暴雨摧折的兰草,“……是。”
她提起那桶脏水,拿起拖把,脚步虚浮地、踉跄着挪出了办公室。
背影单薄而绝望,那身月白旗袍,此刻沾满污渍水痕,皱巴巴地裹在身上,像一面被扯碎的、象征着她过往荣光的旗帜。
当小青提着水桶和拖把,出现在灯火辉煌、人声鼎沸的金河赌场一楼大厅时,整个大厅瞬间都安静了。
因为张月楼和小青的名气,早就闻名河州。
凡是有些身份的人,都看过锦绣园的戏。
而此时小青的出现,让这些赌客们傻眼了。
难不成是金河赌场今晚的福利?
请了小青来唱上一曲?
喧闹的赌桌旁,赌客们忘了下注,荷官忘了发牌。
所有的目光,都“唰”地聚焦在她身上。
各种目光交织成网,将她死死罩住。
“我的老天爷……那……那不是锦绣园的小青姑娘吗?!”
“头牌?!她怎么……拿着拖把?!”
“我没眼花吧?她这是在……打扫卫生?!”
“啧啧啧……这李老板……真够狠的……”
“哎呦,可惜了这身段脸蛋……怎么沦落到这地步了……”
窃窃私语如同潮水般涌来,每一个字都像烧红的烙铁烫在她心上。
听着这些话,小青的脸瞬间涨得通红。
她死死低着头,恨不得把脸埋进胸口,手指紧紧攥着拖把杆,她感觉自己是赤身裸体站在聚光灯下,被无数双眼睛肆意打量、嘲笑。
她走到最近的一张牌桌旁,旁边刚吐了一地烟灰和瓜子壳。
她放下水桶,拿起抹布,蹲下身。
这个动作让她旗袍开衩处不可避免地露出一截白皙光滑的小腿,引得旁边几个赌客眼神更加放肆地在她身上逡巡,甚至有人吹起了轻佻的口哨。
她咬着牙,强忍着呕吐的欲望,开始擦拭地上的污秽。
动作僵硬而笨拙,每一次弯腰,每一次伸手,都引来更多的目光和更加不堪的议论。
“……疯子……不得好死……”
“……瘟神……咒你断子绝孙……”
“……下贱胚子……王八蛋……”
咒骂声,一丝丝地从她紧咬的牙关中挤出来。
她一边用力擦着地,一边无声地咒骂着,眼泪在眼眶里疯狂打转,却倔强地不肯落下。
就在这时,一个喝得醉醺醺的赌客摇摇晃晃地经过,大概是输光了钱,心情极差。
他瞥了一眼蹲在地上擦地的小青,又看了看自己脚下,突然咧嘴一笑,带着恶意的嘲弄,抬脚就在她刚擦干净、还泛着水光的地板上,“啪叽”一声,狠狠踩了一脚!留下一个清晰无比、沾满泥污的鞋印!
“嘿嘿……名角儿擦的地……老子也踩踩!沾沾仙气儿!”采完后他打着酒嗝,怪笑着扬长而去。
小青的动作瞬间僵住,她看着那个刺眼的、肮脏的鞋印,就在自己刚刚费力擦净的地方。
一股巨大的委屈和愤怒猛地冲上头顶,眼前阵阵发黑。
最终,她只是更用力地、近乎发泄般地用抹布盖住那个鞋印,狠狠地擦着!仿佛要将那人的脚连同这无尽的屈辱一起擦掉!眼泪终于控制不住,大颗大颗地砸落在肮脏的地板上。
凌晨三点。
赌场的喧嚣终于彻底平息,只剩下空旷的冰冷和一片狼藉。
小青拖着沉重的步子,扶着冰冷的楼梯扶手,一点一点地往上挪。
腰疼得像要断掉,手臂酸得抬不起来。
那身月白旗袍早已面目全非,下摆被拖把水浸湿了一大片,沉甸甸的。
湿透了。
就在她快要挪到二楼办公室门口时。
我推开门,走了出来。
她脚步瞬间钉死在地毯上!
我感受到了她目光中的杀气。
如果眼神可以杀人,我此刻早就被杀了无数次。
我走到她面前,停下。
“活干完了?”我问,声音没什么起伏。
小青只是冷哼了一声,没有说话,正准备走。
就在这时,我突然抬起了右脚。
往前伸了伸。
意思,不言而喻。
给我把鞋也擦擦。
空气瞬间凝固。
小青猛地抬头,积累的屈辱感,如同火山般在她体内轰然爆发!
“李阿宝!”
下她猛地将手里那块湿漉漉的抹布,狠狠砸进了白铁皮桶里!
哐当!哗啦!
浑浊的水花四溅,溅湿了我笔挺的西裤裤脚。
“老娘不伺候了!”
“你爱找谁擦找谁擦去!要杀要剐随你便!想让我再给你擦鞋?做梦!!”
吼完,她像是耗尽了所有力气,身体晃了晃,猛地抱着膝盖,重重地跌坐在冰冷的楼梯台阶上!
“哇——!”
压抑了整晚的委屈、如同决堤的洪水,她再也顾不得什么体面,什么名角儿的骄傲,彻底放声大哭起来!
哭
“我……我生下来就没做过这些……呜呜呜……”
“……我是唱戏的……我是小青……呜呜呜……你凭什么……凭什么这么对我……呜呜呜……”
哭声在空旷的走廊里回荡。
吸引来了徐晴雪,她看了看,本想劝阻,却被我一个眼神打断。
我垂着眼,望着她,脸上没什么表情。
等她哭声稍微弱了一点,只剩下剧烈的抽噎时,我才缓缓开口:
“凭什么?”
我往前走了两步,
“就凭你蠢。”
两个字,冰冷刺骨。
小青埋在臂弯里的脸似乎抬了抬。
“赌输了,就要认。”我声音平淡,“你以为这世道是什么?唱几出戏,博几声喝彩,就真当自己是天上的仙女儿了?别人捧着你,哄着你,你就真觉得这江湖是你锦绣园的后花园了?”
我微微俯身,阴影将她完全笼罩。
“跟人赌?赌什么?赌你自己?”我嗤笑一声,带着毫不掩饰的嘲讽,“赌输了,就得付出代价。这代价,不是你哭两声,掉几滴眼泪,别人就会心软放过你的。这世上,没人会为你的愚蠢和天真买单。”
“张月楼把你当宝贝,那是他的事。在我这儿,”我顿了顿,声音更沉,“你不过是个输了的彩头。彩头,就得有彩头的觉悟。”
小青的抽噎声停住了。
她抱着膝盖的手臂收得更紧,身体抖得更厉害,像是在抵御这冰冷话语带来的寒意。
我直起身。
“现在,给你两个选择。”
“第一,”我指了指她脚边那个溅满了脏水的桶,以及桶里那块沉底的抹布,“捡起来,把鞋给我擦干净。然后,明天、后天,继续在这里,把剩下的两天‘打扫’做完。金河赌场的地板,够你擦的。”
“第二,”我声音没什么起伏,像是在说一件再平常不过的事,
“今晚,陪我睡一晚。”
空气瞬间死寂!
小青的身体彻底僵住!
连颤抖都停止了。
我看着她那羞愤和难以置信的眼睛,清晰地吐出最后几个字:
“睡一晚,明天一早,你就可以干干净净、体体面面地回你的锦绣园。”
“你自己挑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