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0章 英雄自在不自在
电子鱿鱼2025-09-30 14:442,366

明天就是举办那达慕的时间了。

我需要尽快的适应草原上的气候,和环境。

多数内地人来草原都会有高原反应。

没几天,我的脸就已经被晒的红彤彤的。

今天太阳出的很大,暖洋洋的。

日头爬高了点,惨白的光刺破云层,落在雪原上,晃得人眼晕。

风小了些。

黑风打了个响鼻,喷着白气,四蹄不安地踏着没膝深的积雪。我勒住缰绳,伏低身子,感受着马背肌肉在深雪中奋力前行的起伏。

远处,插在雪地里的几根枯树枝,权当箭靶。我深吸一口气,冰冷的空气刺得肺管子生疼。高原反应像只无形的手,攥着心脏,跳得又急又沉,让我眼前阵阵发黑。强压下那股眩晕感,反手从马鞍旁抽出牛角弓,搭上羽箭。弓弦绷紧,发出细微的“吱嘎”声。瞄准,屏息,手指松开——

“嗖!”

羽箭离弦,带着破空声,歪歪斜斜地扎进雪地里,离那枯树枝还有老远。

“操!”我低骂一声,胸口憋闷得厉害。

这鬼地方,空气稀薄,力气像是被抽走了一半,连张弓都费劲。

更别说那该死的头晕眼花,像踩在棉花上。

翻身下马,脚踩进深雪,一个趔趄,差点摔倒。

扶着马鞍喘了几口粗气,才稳住身形。黑风低下头,用湿漉漉的鼻子蹭了蹭我的胳膊。

“喂!汉人!”

清脆的声音传来。

娜仁托娅从营地那边跑过来,手里端着一个冒着热气的粗陶碗。

“给!”她把碗往我面前一递,热气腾腾的奶香扑面而来,“刚挤的羊奶!趁热喝!暖暖身子!”

我接过碗,入手滚烫。碗沿粗糙,带着点奶渍。奶是温的,浓郁的膻味混着热气钻进鼻腔。我道了声:“谢了。”

娜仁托娅摆摆手,小脸冻得红扑扑的,眼睛亮亮的:“客气啥!喝完把碗放地上就行!我去帮额吉弄午饭了!”说完,也不等我回话,转身就跑,辫梢的红珊瑚珠子在雪光里跳跃,很快消失在毡包群里。

我端着碗,走到旁边一块被风吹得露出黑土的坡地,席地坐下。雪后的阳光难得地透出点暖意,晒在脸上、脖子上,火辣辣的。才来没两天,脸颊和脖子已经被高原的日头和寒风刮得通红,摸上去又糙又疼。

碗里的羊奶很烫,我小口小口地啜着。膻味很重,但那股温热顺着喉咙滑下去,确实驱散了一点寒意和疲惫。阳光晒在背上,暖烘烘的,让人有点昏昏欲睡。

“李安达?”

一个温和的声音在旁边响起。

我抬起头。

是那个叫扎木合的商人。

他不知何时走了过来,站在几步开外,脸上带着和煦的笑容。

深棕色的皮袍子洗得发白,却很干净。

他手里拿着一个油纸包。

“尝尝?”他走近几步,把油纸包递过来,“草原上肉多菜少,怕你吃不惯。这是我从南边带来的,腌笋干,还有一点辣酱。”

我接过油纸包,打开。里面是切成条的笋干,酱红色,裹着辣椒籽,散发着一种熟悉的、带着发酵酸味和辛辣的香气。和草原上浓烈的奶香、肉腥味截然不同。

“多谢。”我点点头,捻起一根笋干放进嘴里。

脆,韧,带着一股子霸道的咸鲜和辣味,瞬间冲开了被奶膻味糊住的味蕾。

扎木合笑了笑,很自然地在我旁边的雪地上坐下,也不嫌脏。

他拍了拍袍子下摆沾上的雪沫子,动作斯文。“还行吧?川地的风味,够劲道。”

“嗯。”我又嚼了一根,那股熟悉的辛辣在口腔里蔓延开,“习惯了。这边的东西,也能吃。”

“那就好。”扎木合点点头,目光投向远处白茫茫的雪原,眼神有些悠远,“我八岁就跟着我父亲跑买卖了。那时候,就骑着一匹小马驹,驮着点盐巴、茶叶,从草原到中原,再从中原到草原……风里来,雨里去,雪里滚,泥里爬。”他笑了笑,带着点自嘲,“啥苦都吃过,啥地方都去过。天南海北的菜,也都尝了个遍。”

他顿了顿,像是在回味:“江南的菜,精细,像绣花,好看是好看,吃多了腻味。北方的菜,实在,大块肉,大碗酒,吃着痛快,可少了点滋味。粤地的菜,生猛,啥都敢吃,味道也鲜,可总觉得……太讲究了,端着架子。”他咂咂嘴,镜片后的眼睛亮了起来,“还是川菜好!够味!够劲!像那地方的人,直来直去,火辣辣的!舍得下料,花椒辣椒不要钱似的放!麻得你舌头跳舞,辣得你脑门冒汗!吃完了,出一身透汗,浑身舒坦!痛快!”

我听着,脑子里闪过师父苏九娘那张总是板着的脸,还有她做菜时,锅里翻滚的红油辣椒,呛得人直咳嗽,却又香得让人流口水。

嘴角忍不住微微扯了一下。

苏九娘也是川人。

脾气跟当地的菜一样火辣。

扎木合没注意我的表情,自顾自地说着:“这些年,走南闯北,赚的钱,早就够回老家买几亩地,盖几间房,安安稳稳养老了。”他叹了口气,摇摇头,“可你说怪不怪?真让我回去,守着那几亩地,看着日头升起来落下去……心里头,空落落的,像丢了魂儿。这腿啊,就闲不住。总想着往外跑,看看不同的地方,见见不同的人,做点买卖……哪怕不赚钱,图个热闹,图个……活着的感觉。”

他转过头,看着我,眼神深邃,带着点自嘲的笑意:“你说,这人是不是贱?老而不死,偏偏不愿意退出这江湖。非得在这泥潭里打滚,沾一身腥臊气,才觉得……自己还活着?”

我咽下嘴里的笋干,那股辛辣味还在喉咙里烧着。

看着眼前这个头发花白、戴着眼镜、笑容和煦的商人,心里莫名地动了一下。

“都说英雄迟暮不自由,”我开口,声音被风吹得有点哑,“我看你……挺自在的。想走就走,想留就留。这江湖……困不住你。”

扎木合愣了一下,随即哈哈大笑起来,笑声爽朗,在空旷的雪原上传出老远。

他拍了拍我的肩膀,力道不轻:“李安达!你这话……有意思!有意思啊!”他笑够了,摘下眼镜擦了擦镜片,重新戴上,镜片后的眼睛闪着精光,“自在?或许吧。可这自在……也是用半辈子风霜换来的。”他站起身,拍了拍袍子上的雪,“行了,不打扰你歇着了。那达慕快开了,好好练!到时候,我可得好好看看热闹!”

他冲我点点头,转身,离开了。

我坐在雪地上,手里捏着那包辣笋干,嘴里还残留着那股霸道的川味。

远处,黑风安静地啃着雪下的枯草。

毡包那边,传来娜仁托娅和她额吉说笑的声音,还有烤肉的香气飘过来。

自在?

江湖?

老而不死?

我低头看着自己粗糙的手掌,上面有冻裂的口子,有练箭磨出的茧子。

这双手,沾过血,握过刀,也端过滚烫的羊奶。

困不住吗?

或许吧。

可这自在……又是什么滋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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赌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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