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芸被我反将一军,脸色瞬间惨白如纸,嘴唇哆嗦着还想尖叫辩解:“他胡说!东西明明——”
“够了!”
谭爷猛地一声冷喝,打断了她的话。
他显然已经失去了所有耐心,也根本不想再听这贼丫头的任何一句狡辩。
他眼神冰冷地扫过小芸,带着毫不掩饰的厌恶。
“搜。”他对着旁边一个黑衣壮汉简短地命令道。
那汉子立刻上前,毫不客气地将瘫软在椅子上的小芸粗暴地拽了起来。
小芸吓得尖叫挣扎,但根本无济于事。
那汉子手法熟练地在她身上那几个藏东西的暗袋、夹层快速摸索。
不过十几秒的功夫——
“爷,找到了。”
汉子从她贴身内袋一个极其隐蔽的缝袋里,捏出了一枚小小的物事,恭敬地递到谭爷面前的茶海上。
正是那枚拇指指甲盖大小、黑玉材质、雕刻成蝉蜕形状的信物。
底下那个阴刻的古篆“册”字,在灯光下隐约可见。
谭爷长长地、不易察觉地舒了一口气,小心翼翼地将那枚黑玉蝉蜕拿起,仔细检查了一遍,确认无误后,才郑重地将其收入自己唐装的内袋。
做完这一切,他冰冷的目光才重新落到面如死灰、抖得站都站不稳的小芸身上。
“盗门的小辈,”他的声音里听不出喜怒,“册门与盗门,向来井水不犯河水。你今日手脚不干净,偷到我册门头上来,坏了规矩。”
他微微顿了顿,小芸吓得闭上眼睛,几乎要晕厥过去。
“按道理,你这只手,就该留在这草原上,以儆效尤。”谭爷的声音依旧平稳,却带着令人胆寒的意味。
“不过,”谭爷话锋一转,“看在你们盗门堂主与我门中一位长辈略有交情的份上,今日,我只给你一点小小的惩戒,让你长长记性。”
他对着刚才搜身的汉子微微颔首。
那汉子会意,猛地抓住小芸的右手手腕,另一只手快如闪电地在她小拇指和无名指的指根关节处狠狠一捏!
“咔嚓!”
两声极其轻微却清晰的骨节错位声!
“啊——!!!”
小芸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整张脸瞬间扭曲,冷汗如雨般冒出,那只手顿时以不自然的角度耷拉下去,疼得她浑身痉挛,几乎瘫倒在地。
分筋错骨!虽不致命,但这份剧痛和后续需要长时间才能恢复的伤,足以让她牢牢记住这个教训。
谭爷仿佛只是做了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看都没再看惨叫的小芸一眼,转而面向我,脸上重新挂上浅笑,甚至带着一丝难得的真诚,双手抱拳:
“李爷,方才多有得罪,唐突了。”他语气郑重了些,“今日若非李爷在场,点明关窍,这信物恐怕还要费一番周折,甚至可能被这滑头的丫头再次蒙混过去。谭某在此,谢过了。”
我微微颔首,没多说客气话。
谭爷似乎也觉得此事已了,便自报家门:“在下谭璜,在江省地界勉强还算有几分薄名。李爷日后若得空莅临江省,务必知会一声,让谭某一尽地主之谊,以谢今日之事。”
江省?
我心中微微一动。
楚幼薇和沈老板所在的河州市,不正是江省下辖的地级市吗?这倒是巧了。
“谭爷客气了。”我抱拳回礼,语气平淡,“山水有相逢,后会有期。”
谭璜笑了笑,不再多言,做了个“请便”的手势。
我看了一眼瘫在地上、捂着手痛苦呻吟的小芸,不再停留,转身干脆利落地走出了这间奢华却令人压抑的套房。
身后的门缓缓关上,隔绝了里面的檀香、茶气、以及那细微却持续的痛哼。
走廊地毯柔软,灯光依旧暧昧。
江省,谭璜,册门……
这趟草原之行,牵扯出来的枝节,似乎比预想的还要多。
我刚走下酒店门前的台阶,就听到身后传来一阵引擎的低沉轰鸣。
转头望去,只见那辆之前停在信用社门口的银色面包车已经不见踪影,取而代之的是三辆漆黑锃亮、线条流畅的豪华加长轿车。
中间那辆车的车门被一名黑衣汉子恭敬拉开。
谭璜弯身钻了进去,侧脸在车内灯光的映照下,显得愈发白皙清俊,那身剪裁合体的唐装和他周身那股与生俱来的、疏离而矜贵的气场,与这粗犷寒冷的边陲小镇格格不入。
他甚至没有朝我这个方向投来一瞥。
车队没有丝毫停留,平稳地启动,如同来时一般悄无声息,迅速汇入冷清的街道,很快便消失在视野尽头,只留下空气中淡淡的尾气味。
我站在原地,寒风卷着雪沫打在脸上。
那张年轻却深沉、白皙却掌控着生杀予夺权力的脸,在我脑海中一闪而过。
这就是……生在天顶,手握权柄的人吗?
不必亲身搏杀,无需沾染泥泞,自有鹰犬效命,一个眼神,一句话,便能定人生死,轻易取回自己想要的东西。
我缓缓低下头,摊开自己的手掌。
掌心有常年练习钢牌磨出的硬茧,有握刀留下的细微疤痕,有风雪和搏杀刻下的粗糙痕迹。
这是一双从泥地里挣扎出来、靠自己一刀一枪拼杀出来的手。
一无比灼热的火焰,悄无声息地在我心底最深处点燃。
有朝一日……
我慢慢收拢手指,攥成拳头。
有朝一日,我李阿宝,也必将站在那样的顶峰。
不是依靠谁的恩赐,不是凭借什么虚名,而是用我自己的方式,拥有足以让任何人,包括那些“生在天家”的人,都不得不正视、甚至忌惮的力量。
就在这时,酒店那扇旋转门又发出了轻微的响动。
一个身影捂着右手,踉踉跄跄、颤颤巍巍地挪了出来。
是小芸。
她脸色惨白,满头冷汗,那只被分筋错骨的手无力地耷拉着,每动一下都疼得她龇牙咧嘴,原本那点狡黠灵动的劲儿彻底消失,只剩下狼狈和痛苦。
她看到我站在外面,眼神里瞬间闪过恐惧,下意识地想绕开我走。
我转过身,冷眼看着她那副惨状,嘴角勾起一抹毫不掩饰的讥讽冷笑:
“呵。”
“盗门的‘手艺’果然‘名不虚传’,”我的声音像冰渣子一样,砸在她刚刚受创的神经上,“你还真是不挑,什么都敢往怀里揣。册门信物?你也真敢下手。”
我上下打量着她,目光如同在看一堆碍眼的垃圾:“这次只是废你两根手指,算你命大。下次再这么不知死活,偷到不该偷的人头上……”
我顿了顿,语气里的寒意让她猛地打了个哆嗦:
“……恐怕就不是蚀把米那么简单了。好自为之。”
说完,我不再看她那副惨相,转身,大步走入寒冷而自由的空气中,将她连同她那些烂摊子,彻底抛在身后。
小镇的街道空旷,前途未卜,但脚下的路,得我自己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