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有两个女儿。
亲生女痛恨厌恶我，要断绝母女关系；
养女心疼保护我，发誓会让我过上好生活。
然而，我应该是等不到了。
1
「周秀娟，给我买巧克力。」
回唐家村过年的火车上，15岁的亲生女儿唐倩指着在车厢过道上吆喝的乘务员，颐指气使地吩咐着我。
「倩倩姐，少吃点零食，对身体不好。」
养女徐薇坐在我身边，一脸认真地对唐倩说道。
徐薇比唐倩小几个月，她的母亲赵青是我的好姐妹，去年不幸出了车祸，临终前她将徐薇托付给我，希望我能照顾到她18岁。
此刻，唐倩翻了个白眼，继续向我吼道：
「我就要吃巧克力！别忘了你当初怎么说的！」
我手一僵，想起当年那句「我会好好补偿你的」承诺。
我从口袋摸出几张零钱，买了一块巧克力，顿了顿，又多买了一块。
唐倩心满意足地吃着巧克力，而徐薇拿着另外一块，眼睛红了。
我温声道：「薇薇，怎么不吃？」
她将巧克力递到我面前：
「周阿姨，您吃吧。」
唐倩意犹未尽地舔着巧克力的包装纸，见徐薇不吃，立马就将巧克力抢走，三下五除二就吃光了。
徐薇脸色一变，却又不好发作。
我蹙眉：「倩倩，你不该这样。」
唐倩没理我，戴上耳机睡觉了。
我看着任性的亲生女儿，她变成这样，我有很大的责任。
2
当年生下唐倩不久，我男人唐天就催促我赶紧回南方打工，他和他妈可以帮我照顾好女儿。
当时我劝唐天带上婆婆和女儿一起走，可唐天怒骂：
「我只会种地，去南方能干什么活？再说了，我妈是不会离开老家的，周秀娟你别说疯话了行不行？」
我在南方的工作不过是个月薪三千的环卫工，每天起早贪黑，好不容易存下来的钱大部分都寄给了唐天。
我让他不要亏待女儿，不要不舍得花钱。
可后来我才知道，唐天把我的钱都用在了他和他妈的铺张饮食上，他也不去种地了，每天就拿着我的钱请猪朋狗友吃饭。
唐倩在他们的「教育」下，变得蛮横粗鲁，冷漠自私，越来越看重物质享受。
后来在我威胁不再给唐天他们寄钱的情况下，他们才肯让唐倩在乡下读小学、上中学。
唐倩对我一直没什么好脸色，她恨我，不认我，从来都只会叫我全名，没叫过一句妈妈。
初二开学那天，她突然来了月经，裤子上的血迹被同学嘲笑了很久，我后悔自己没有提前嘱咐她这些事，而我婆婆和唐天更是不会细心为她准备卫生巾和内衣。
女儿被欺负了，他们不管；女儿生病了，他们敷衍应付。
我实在是心疼，便将唐倩带去了南方上高中。
为了承担起她和徐薇的学费，我一个人打好几份工，把自己熬出了病。
3
从火车下来，我们转乘大巴，大巴开了两个小时，终于在晚上八点抵达了唐家村。
徐薇是第一次到这里，她有些害怕，紧张地捏紧我衣服下摆。
我揉揉她头发，安慰：「薇薇别怕，有我在。」
唐倩冲我们冷笑：「哎呀，自己的女儿都没养好就去养别人家的，看我爸和我奶怎么收拾你。」
唐天和婆婆知道我把徐薇接过来的那天，气得差点连夜坐火车找我算账。
可赵青惨死的画面历历在目，我既然答应了她，就会负责到底。
我们走了十分钟，在迈进家门的时候，一个瓷碗摔在我的脚边，瞬间四分五裂。
浓郁的酒气扑面而来，我看到唐天满脸通红，他发疯般猛掀桌子，将所有饭菜全部扫翻在地。
婆婆见到我们，本来想收拾东西的手顿了顿，然后指着我：「还愣着干嘛？赶紧收拾啊！要我这个婆婆请你才动吗？」
他们明知道我们今天回村，却没有等我们一起吃饭，现在唐天更是发酒疯，我们连剩饭剩菜都没得吃。
唐倩显然对唐天的行为见怪不怪，她径直回到了她自己的房间，用力关上了房门。
徐薇躲在我身后，战战兢兢地看着眼前这一幕。
我让她先坐下，我去打扫。
唐天还在不停喝酒，一个劲地对我骂。
唐天酗酒，不是一时半会了。
等我收拾完的时候，唐天已经停止了怒骂，转而色眯眯地盯着徐薇看。
我心里咯噔一下，薇薇皮肤白，五官也精致，是个清纯的姑娘。
我立刻将徐薇带到唐倩的房间。
唐倩不耐烦地开门，向我翻了个白眼：「周秀娟，我奶说了，你和徐薇睡那里。」
我朝她手指方向看去，那里原本是厕所，现在简陋地装修一下，成了一个逼仄肮脏的房间。
4
凌晨，村子四周很安静，舟车劳顿，徐薇在我身侧很快就睡着了，而我辗转反侧，难以入眠。
我想带着两个女儿永远离开这里，可我只是一个读过小学的乡下女人，我有这个能耐吗？
就在这时，我听见门口有一阵脚步声，紧接着窸窸窣窣的声音响起，房门被人推开。
刺鼻的酒气让我紧蹙眉头，是唐天来了。
以前唐天酗酒后，都不会让我进房间睡觉，所以我只能睡在柴房里。
现在这么晚了，他来干什么？
借着月色，我看到他弯着腰眯着眼，似乎在分辨哪个是我，在看清样貌之后，他直接伸手，往徐薇抓去——
「啊！」
徐薇吓醒，惊叫出声。
我立刻挡在她身前，警惕地看着唐天。
唐天一巴掌甩在我脸上：「周秀娟你出息了啊，胳膊都开始往外拐了，这么护着她啊？她是你和外面哪个男人的贱种？」
我怒极，严肃道：「她是我好姐妹的女儿，我是不会让你伤害她的！」
唐天轻蔑一笑，越过我，往徐薇脸上摸去。
「周阿姨……」
徐薇声音颤抖着，委屈地哭了出来。
我心中有怒火在烧，用力推开他，他喝了酒站不稳，头撞在墙上发出「咚」的一声重响。
婆婆和唐倩都被吵醒，纷纷跑来看热闹。
婆婆见自己儿子倒在地上，立刻扶起他，指着我骂道：「周秀娟你这个扫把星，还敢打我儿子，他要有个三长两短我跟你拼命！」
唐倩打了个哈欠，似乎这件事和她没有关系，转身就回了房。
就在这时，唐天反应过来，从地上站起，一把拽着我胳膊往他房间带：「臭娘们，老子给你脸了是吧，我对付不了她还对付不了你？」
婆婆在我身后幸灾乐祸：「嘿嘿，你完了。」
在房门关上的前一秒，我看到徐薇紧张担忧的神色，她想救我，却被婆婆阻挠。
5
唐天锁上门，将我推倒在床，抽出皮带用力抽打我。
「臭婊子，你他妈竟敢推老子？你在外面这几年翅膀硬了啊，敢推老子！敢推老子！」
皮带狠狠抽在我身上，所到之处，很快就皮开肉绽，鲜血淋淋。
我浑身冒着冷汗，因为没吃晚饭，我整个人虚弱得连反抗的力气都没有。
伤口火辣辣地疼，我死死咬着牙，尽量不让自己晕过去。
可唐天显然不打算这么轻易就放过我，他开始脱我的衣服，把无尽的愤怒发泄在我身上。
十分钟后，他躺在床上呼呼大睡，我穿好衣服，将衣袖拉下遮住伤痕，强忍着身上的酸痛，往厕所方向走去。
徐薇还没睡，她蜷缩在房间的角落，见到我，立刻走上前搀扶。
「周阿姨你没事吧？都怪我……都怪我不好……」
徐薇哭了，我心疼地摸摸她头发：「傻孩子，怎么能怪你呢，是周阿姨不好，不应该带你回来的。」
徐薇立刻摇头，「才不是，是我非要跟着来的，我不想春节自己孤零零一个。」
话音刚落，她的肚子发出一阵响声。
我安抚地拍拍她手背，让她待在这里，我去厨房找找还有没有吃的。
徐薇像是突然想起什么，她欲言又止，可终究还是点了点头。
我摸黑朝厨房走去，厨房的门没有关紧，一束暖黄色的灯光透了出来，我走近，听见里面似乎有人在低声说话。
5
我朝门缝看去，只见唐倩和婆婆站在灶台前，唐倩将手里的东西塞给婆婆：「奶奶，您看这样，可以吗？」
我瞳孔一缩，她手里拿的是我的钱包！
钱包是放在背包里的，我脑海浮现出刚才徐薇欲言又止的神情，猜测是唐倩趁我不在的时候，进去偷了钱包。
想到这里，我手指紧蜷，心脏像被人狠狠捏碎一样。
「奶奶，我就想吃个鸡腿，这是周秀娟的钱包，虽然只有两百块，但是我向您保证，我以后一定会拿更多的孝敬您！」
闻言，婆婆笑得非常灿烂，她满意地将我的钱包塞进贴身棉袄里，转身从冰箱拿出一只鸡腿：「还是倩倩懂事，自己去锅里加热吧。」
我等婆婆走后，沉着脸走进厨房。
唐倩正一脸得意地吃着鸡腿，看见我进来，差点没被呛到。
「周秀娟，你，你都看到了？」
我看着她，告诉自己她只是因为缺乏管教才会这样，我不能发怒，我要平心静气好好教育她。
「倩倩，你不喊我妈妈没关系，但我这么辛苦供你读书，是为了不想让你成为你爸和你奶这样的人，这次就算了，如果再有下次，我……」
唐倩打断我：「你怎么样？你又要丢下我吗？当年你抛下我跑去南方，没有尽到一点做母亲的责任，现在又想来管教我，我告诉你，太迟了，你留着这份好意去对你的好养女吧！」
说完，她将鸡腿骨头随手一丢，离开了。
心中像是被什么东西堵塞着，我喘不过气来，整个人开始剧烈咳嗽，等缓过来的时候，手心多了一抹触目惊心的鲜血。
6
厨房只剩一个馒头，我拿回去给徐薇。
「快吃吧，我已经吃过了。」
说完假装打了个饱嗝。
徐薇没有怀疑，她开心地点头，接过馒头啃了起来。
我看着她心满意足的样子，心里总算松了一口气。
接下来的日子，我们白天被叫去田里干活，晚上又要洗衣做饭，几乎没有歇息的机会。
唐倩做事很敷衍，没干多少就走了，而徐薇一直陪着我，帮我挑水砍柴，一句累都没说。
她看到我手上的伤口，眼中泛起泪花：「周阿姨，他经常打你吗？我们报警吧……」
我咳了几声，下意识地捂住她嘴巴：「薇薇，这件事你别管，我会处理好的。」
唐天依旧对徐薇虎视眈眈，所以我都不敢让她落单，哪怕她去厕所我也会陪着。
唐天对我越发厌恶，每晚变着法子折磨我。
春节就过去了，但对于我来说，这几天还是过得太慢了。
临行前，婆婆将我拉到一边，眼神不断往徐薇身上瞄去。
「秀娟啊，咱们手头紧你又不是不知道，现在还带了这么个拖油瓶，不如你把她留下来，我卖给村里的老光棍，赚几百块不是赚吗？对，还有倩倩，也一起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