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在这个时候,面摊老板及时出现打断了他们的话语。“蔺楚小子,你的面好了。”
一碗清透鲜香的阳春面,“咚”地一声落在桌上,面摊的老板放了面也没走,开始闲散地与蔺楚聊了起来。
“楚小子,今天这么早就出来吃夜宵啊?那今儿个晚上,你还当班不?”
蔺楚朝面摊老板一笑,露出虎牙来,道:“要当的,后半夜恐怕还得带兄弟们来吃一顿。我看五叔你今天生意挺好啊,可要记得给我们留点面啊。”
陆五叔拍拍他的肩膀,啧啧道:“你小子,还能少的了你吃的吗?就算这里存的面丝儿卖完了,五叔给你和面当场做就是。”
“还是五叔疼我。”蔺楚挑了挑眉,露出一个得意的笑容。
面摊老板的目光,落在同桌的两个人身上。他拍了拍蔺楚的肩膀问道:“这两位……是你的朋友啊?”
“算……算是吧。”蔺楚闻言尴尬地摸了摸鼻子,有些不好意思地笑道,“他们就是道宗的两位仙长,上次千灯镇来救我们那两位。”
说到这个“朋友”的称呼,他就有些心虚。毕竟在记忆里,他和裴樨他们可以称为朋友的日子可不比结仇的日子多多少。
现在自己这边倒是早就真心佩服两位仙长了,但是……蔺楚可不敢保证,如今的对方是怎么看待他的。
显然对方是没有再说太难听的话了,但是……是不是朋友,他还真不好说。想到此处,蔺楚停了停筷子,偷眼看着裴樨和唐槭两人的反应。
陆五叔闻言愣了愣,懊悔地一拍大腿,不自然地道:“哎呀!你怎么不早说。我我……这,我有眼不识泰山啊!”
“两位仙长怎么能就吃这素面呢!那厨房里头材料多的是呢,我……我再去给两位恩人重新做两位面去!”
毕竟千灯镇有那么多人,不是人人都认识唐槭和裴樨的。如今听说在自己面摊上吃饭的是两位酬谢盛会的正主。刚才还在跟蔺楚打嘴仗的陆五叔显得有些慌乱。
裴樨两人连忙阻止,急切地打断道:“唉唉唉,老板,不用了,这阳春面很好吃啊。”
见面摊老板还是坚持,裴樨毫不客气地拍了蔺楚一下,催促道:“快帮着说个话。”
“五叔,您别忙活了,这都吃饱了,下次再说吧。”蔺楚接收到她的明示,连忙起身阻拦。
就算有蔺楚说话,陆五叔本来也不同意。后来想了想,强硬地又炒了两个小菜,一盘炒牛肉,一道添了上来才算作罢。
*
等安抚好了陆五叔,蔺楚也回来坐下,叹口气道:“哎,听说你们马上要出去了。拣日不如撞日,今天这顿我请你们吃吧。”
唐槭想了想,微微颔首道:“那就多谢蔺公子了。”
见这两人的关系明显好了许多,裴樨猜测是因为这段时间估计也是蔺楚帮着唐槭师兄在准备。
想到蔺楚当初的憧憬,她眨了眨眼,好奇地问道:“蔺楚,我听说,现在镇上对独居老人也会有照拂的。你现在还想去法宗吗?”
“想去的话,我可以给你介绍。”裴樨看着蔺楚,语气无比真诚地道。
虽然一开始蔺楚跟他们闹的很不愉快,但是在外面走一圈回来之后。裴樨觉得他都算客气的了,都没害人杀人。甚至蔺楚现在都在帮着维护千灯镇了,简直是士别三日,刮目相看。
如果现在的蔺楚还是想入法宗,裴樨觉得他的人品很可以了。加上蔺楚本身也有一些刀修基础,可以介绍入崤山学宫试试。
蔺楚闻言愣了一下,随即摸了摸鼻子,思考了一番礼貌地回绝了。
“裴姑娘,我知道你的好意。不过,我现在确实想清楚了,比起修仙界,这个千灯镇和蔺家更需要我的存在。”
有两个新的客人入座,面摊的老板陆五叔正笑吟吟地询问两人吃什么,言语间就能看出都是相熟的。
蔺楚顿了顿,望着小小的面摊继续道:“我现在也挺好的,活的比以前有劲儿。”
想起了自己胡作非为的过去,蔺楚不免自嘲地一笑。在父亲去世之后,他一直挣扎在想要出头和必须照顾母亲之间反复。
不知不觉的时候,他就已经成为了一个拉帮结派四处惹关注的青年了。不知道为什么,那时候蔺楚心中总有一股不平的气儿。出不去上不来的。
他看不起老实巴交的少主蔺尘,觉得他废物。也看不起普普通通的千灯镇居民,觉得他们没出息。连带着看不起唯唯诺诺的道宗弟子,都是一群骗子。
可是蔺楚又沮丧地觉得自己可能一辈子也走不出这个普通的地方了,未来灰白而无望,像一潭死水一样。
然而就在这个时候,千灯镇遇到了前所未有的危机。蔺楚顿时积极地去找机会联系法宗弟子,希望得到帮助。总的来说,他求的没错,最终也是法宗的江灼出手拿下了暗门。
但是在这个应对的过程中,蔺楚看到了太多普通人可以做到的事情了。他有时候很不甘心,觉得如果自己是法宗弟子就能改变一切。
但是在那一场事关生死的历练中,查找内线的马脚,想办法治疗昏迷的修士。准备临时的应急住所,及时带领护卫们训练并进行巡逻。
哪一件事情都不是非要修仙弟子做才能实现的,在那一刻,蔺楚释然了。其实普通的是他自己,就算当时他已经是一个法宗弟子,也不可能独自带领千灯镇的百姓平安度过那场劫难。
从那时候开始,蔺楚改了脾气。连主家的蔺尘都感到惊讶,昔日做事不服管教的这个旁支,一夕之间变得十分主动且好学。
蔺尘少主那边要组织救援,蔺楚是第一个报名的,并且集结了一大堆昔日一道吃喝玩乐的世家子弟,自觉分成数个小队,前去帮助。
安排重建工作,也是蔺楚联系着南浦城的工匠,来到千灯镇听从指挥,一户一户地听从安排重建。
渐渐地,蔺楚收下的子弟们开玩笑。说蔺楚大哥如此大才,就应该取而代之,代替蔺尘做蔺家的少主。
如果是一年前的蔺楚听到这句话,保不准会随便骂两句,但是心里高兴死了,觉得还是自己身边的人识货。
但是当千灯镇遇到危机的时候,是曾经给自己收拾烂摊子的蔺尘少主。带着礼物上道宗,把那两位道宗的小仙长说动了请下山来的。
甚至两位一看就很费力的道宗弟子前来蔺府的时候,蔺楚还十分过分的讥讽过他们没用。
后面发生的事情,被迫被裴樨和唐槭两人带路的蔺楚又何尝不震惊。居然是自己家族这边出了奸细,而且就在自己的眼皮子底下。
呵,就算自己能做些什么事情又怎么样。蔺楚深深知道自己确实不如蔺尘少主,能够顾全大局去做对千灯镇最有利的打算
也是真正去看了之后,蔺楚才明白蔺尘身上到底有多少重担。而他能做的,就是帮这位沉默应对是少主分担一些。
在此之前,蔺尘和蔺楚的关系并没有被血缘牵绊的那么密切。但是这日复一日对千灯镇的付出中,他们逐渐建立起了信任关系,已经胜似亲兄弟了。
要说苦,蔺楚其实并不觉得夜巡有多苦。毕竟他纨绔那会儿,出去胡吃瞎玩也是夜夜不睡的。只是如今他带着族中的兄弟和镇上的守卫,把那功夫都用在了该用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