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昼不解暗夜忧,几家欢乐几家愁!
约莫正值初秋。
一个身着满是补丁衣物的人,在慌乱的人群中茫无目的地游荡。
人群行色匆匆,在冰冷的雨水中,有人却欢声笑语地奔走。
狭窄的巷弄里,那人身上补丁摞补丁的军绿色夹袄,在秋冬交接之时,沾染着秋日的冷雨,裹挟着冬意的寒凉。
凑近瞧去,此人年纪不算大,只是双眼眯得很细,大概是为了躲避雨滴。
“许峰,别在雨里愣着啦。”
一个熟悉的声音传来,让这浑身补丁的男子心头涌起一丝凉意。
他缓缓回头,只见一位妙龄少妇,拉着一个半大孩子,匆忙地钻进那扇气派的大宅门里。
许峰没有出声。
原本他不过是在感慨前世看的那些大院故事里,一院子人像寄生虫般依附在男主身上吸血。闲来无事,他点了根烟,正感叹主角的傻气。
香烟尚未燃尽,他便在一阵天旋地转中,回到了这个特殊的年代。
一个他从未亲身经历过的年代。一个只是听村里长辈们闲聊提起过的时代。他不知该为此欢喜还是悲伤。
这个年代,满是难以想象的新奇与未知。
却也让他心生几分畏惧。
在这个时代,并非人人都有勇气好好生活。
这是一个物价低廉的时代,可同时也存在诸多限制。虽说屋内不时传出欢声笑语,但他并不想在这个时代过多停留。
这里没有互联网,没有手机,更没有电子书。有的只是为一日三餐发愁的日常。
尽管,在后世他同样为了生计不停奔波。
但起码不用担心挨饿。只要肯努力,就能吃饱饭,可在这个时代,却不一定,因为大多数人仅仅是勉强维持不被饿死。
他,许峰,一个穿越者,怀揣着改变自身命运的梦想,来到了这个时代。
每月工资 35 元,按说,他本可以过得不错。
在这个买肉只要几毛钱的时代,他曾幻想吃肉吃到腻!
眼前一排空荡荡的小平房,有着老北京大院的风格,低矮的屋檐,偶尔透出一米阳光。屋内仅有一张桌子,孤零零地摆在屋子中央,边上放着两把旧椅子。
而在角落的床上,只有一床打着无数补丁、又薄又旧的被褥,随意地堆在那里。
他,许峰,也是个有系统的人。
这是个充满机遇的时代,但并非谁都有能力成为商业巨擘,毕竟这是个物资管控的时代,一切都按劳动分配!
许峰脱下早已被雨水湿透的补丁衣服,躺进冰冷的被窝,渐渐有了困意。
不多时,房间里便响起了呼噜呼噜的打呼声。
直到,巷口碰到的那个少年,轻手轻脚地进了屋,不小心把酱油瓶子碰翻在地。
他才悠悠转醒。
昏暗的房间里,两人大眼瞪小眼!
少年一脸惊慌,大声喊道。
“许峰,我妈让我来你这儿拿点玉米面。”
说着,慌张地拖着半袋子玉米面,就往屋外拽。
等等,那酱油怎么也拿走啊!
他屋里就剩下这半袋玉米面了,这可是他和弟弟接下来几天的口粮。
“小虎,住手,赶紧给我放下!”
许峰大声呵斥,趿拉着半只布鞋,穿着裤衩就去抢回那半袋玉米面。
少年原本呆滞的双眼,渐渐变得通红。
他扯着嗓子嚎叫起来,一把掀开帘子,朝着自家那间破旧的瓦房跑去。
边跑边大声叫嚷着。
“妈,许峰欺负我!”
昏黄的大院里,顿时有不少老少爷们挑开门帘,张望着院子里的吵闹。
他们眼神里,有兴奋,有纯粹看热闹的神情。
这就是大院的常态,丁点大的事儿,都得开会解决,以彰显大院长辈们的权威。
虽然这个年代,大多数人都习惯坐在自家屋里,看着屋外的热闹。
“许峰!”
“就是那个遭天谴的许峰,欺负我可怜的外孙,翠兰你还管不管?”
一个头发花白、半截身子仿佛已埋进黄土的老太婆,靠在一叠被褥上,愤怒地指责着。
她不问缘由,不论对错,一切都显得理所当然,仿佛事情就该是她认定的那样。
翠兰面容姣好,此刻却拉下脸来,眉头紧皱,故作凶狠地说道。
“他为啥骂你?我在屋里做饭,都隐隐约约听见了。”
少年眼神闪躲,声嘶力竭地吼道。
“我去他屋里,想把那半袋玉米面搬到咱家,他一个光棍汉,又吃不完那么多。我们帮他吃点怎么了?”
老太婆坐在床头,像是不太舒服,挪了挪身后的被褥,坐直身子道。
“没错没错,他一个光棍,吃那么多干啥,马上不就发工资了嘛,他又有钱了,还差这点?
再说他在厂里食堂当厨师,哪天不是吃香的喝辣的,能和我们一样吗?”
仿佛这一切都是天经地义!
哪怕是正尴尬地坐在门槛上,想掏盒烟抽的许峰,都听得一清二楚。
更不用说那些掀开帘子,站在屋檐下看热闹的老少爷们了。
一位头发花白的老人,缓缓从屋内踱步而出,手里拎着一根拐杖,目光在院中扫视一圈,最后落在许峰身上。
“许峰啊,你这是怎么了?跟小虎较什么劲儿?”
声音低沉,带着几分威严。这位老人是大院里的老住户,姓李,曾是厂里的老干部,退休后依旧在大院里有着不小的威望。
许峰苦笑了一下,刚想开口解释,却被老太婆抢先一步。
“李大爷,您可得评评理!这许峰,连个孩子都不放过,小虎不过是去他屋里拿点玉米面,他就破口大骂,还动手抢!”
李大爷眉头一皱,目光转向小虎。
“小虎,你说说,到底是怎么回事?”
小虎低头不语,脸上满是委屈和不甘。
“我……我就是去拿点玉米面……我娘说家里没粮了……”
李大爷叹了口气,又看向翠兰。
“翠兰,你们家最近是不是真没粮了?”
翠兰咬了咬嘴唇,低声道:“是……是有点紧。”
李大爷点点头,又看向许峰。
“许峰,你那边还有玉米面?”
许峰咬牙,点了点头。
“还有半袋,本来是我和我弟弟明天的口粮。”
李大爷沉吟片刻,缓缓说道:“这样吧,明天我去粮站看看,能不能给你们两家各批点粮票。
不过……许峰,你这边也别太小气,能帮一把是一把。”
许峰心头一沉,却只能点头。
他心里清楚,这不是“帮一把”,而是“理所当然”。
在这个年代,谁家要是有个单身汉,日子过得稍微好点,那就是“吃独食”,就得“分享”。
可他不是不想帮,而是他也在挣扎。
他不是不想借,而是他也在饿。
他不是不想给,而是他也在等下一个月的工资发下来,才能吃上一顿饱饭。
夜色渐深,人群散去,院子里恢复了平静。
许峰回到屋里,看着空荡荡的角落,心中一片荒凉。
在这个大院里,他不是一个人,但他,却比任何时候都孤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