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生如棋,落子无悔。
有人随波逐流,甘于命运的安排;
也有人逆风而行,在生活的泥泞中奋力挣扎。
许峰一直站在人生的边缘,默默注视着这一切的发生。
他见过太多无奈与妥协,比如厂里办公室那个赵梅,关于她和领导之间的传言早已在厂区传得沸沸扬扬。
他知道这些事,却从不置评。
也许是因为生活所迫,也许只是她的选择。
每个人的人生轨迹不同,谁又能轻易评判对错?
此刻,他坐在煤炉旁,手中攥着仅剩的两块零五分。
这点钱,连一顿像样的饭都买不起,更别说支撑起一个家。
窗外,夜色渐浓,雪花纷纷扬扬地飘落,寒意刺骨,呼出的白气还未落地便被风吹散了。
大院里热闹非凡,有家长里短的闲聊,也有为琐事争吵的怒吼。
这里就像一个小社会,浓缩了人间百态。
纺织厂是他们的依靠,工作、生活、偶尔的娱乐,几乎所有的日常都围绕着它展开。
只是,娱乐活动实在太少了。
许峰撩开门帘,走进那间破旧的小屋,昏黄的灯光下,他换了个新煤球,静静坐下取暖。
屋里除了几件补丁摞补丁的衣服,就只剩这个煤炉了。
“许峰,这是我堂妹林晓茹。”翠兰坐在对面,语气认真,“你瞧瞧,别看她是乡下来的,可干活勤快,人也懂事。
你可别不知好歹。”
林晓茹睁大眼睛,打量着这个陌生男人的家。
她原以为城里生活会比乡下好很多,没想到竟是这般光景。
心里莫名泛起委屈——来城里不是为了吃苦的,这哪里像是过好日子的地方?
她开始怀疑,翠兰是不是把她推进了一个火坑。
许峰见状,只是笑了笑,并未多言。
“翠兰姐,上次厂里文艺演出时我见过你堂妹,当时她穿着土里土气,衣服上还打着补丁。
现在倒是换了身新衣裳,鞋子也是新的。
这不是你买的吧?”许峰试探性地问。
“这是她家里特意给她准备的。”翠兰解释道。
“我知道啦,怕不是刘二蛋给的钱吧?
那家伙抠门出了名,能平白无故花钱给你堂妹?
要真是这样,我还真有点受宠若惊呢。
其实,三大爷前几天给我介绍了个林老师,我也打算再看看。”
“三大爷?那老狐狸会无缘无故帮你牵红线?肯定是有求于你吧。”翠兰冷笑。
“你说对了,他是想让我帮他儿子办酒席做几桌菜。
顺手的事儿,要是成了,也算是还他个人情。至于你堂妹嘛……还是算了吧。”
许峰心里清楚得很,林晓茹根本看不上自己。
看看自己的穿着,再想想刘二蛋那套“三转一响”的全套装备,差距实在太大。
“你真的不再考虑一下?”翠兰有些急了。
“您问问她本人的意思吧。我看她八成已经看上刘二蛋了。
那家伙虽然名声不好,但也不是没女人愿意嫁。”
林晓茹低头沉默片刻,轻轻点头,默认了许峰的话。
“姐,既然人家不愿意,咱就别勉强了。”她小声说。
许峰微微一笑,仿佛一切都在他的预料之中。
翠兰尴尬地站起身,端起锅,接了些水,把晚上从食堂带回来的剩菜剩饭放进锅里蒸。
随后,她转身离开了屋子。
回到自家,林晓茹忍不住质问:“姐,你为啥非要撮合我和许峰?我觉得刘二蛋挺好的。”
“你个傻丫头,就因为一件衣服就被哄得晕头转向?你知道刘二蛋是什么人吗?他可是有老婆的!你还想着给他当小老婆?”
“他嫌弃他老婆一直没孩子,说以后会娶我的。”林晓茹倔强地说。
“你呀……”翠兰叹了口气,“许峰可是纺织厂五级厨师,月工资三十五块,比刘二蛋还高。
他家只有他和弟弟许阳,等弟弟结婚搬出去后,两间房都是他的。
你要是嫁过去,就是一家之主。”
“那他家怎么这么穷?”
“这……”翠兰一时语塞。
这些年,许峰的工资大多贴补了她们一家。
一家五口,老人孩子全靠他一人撑着。
她看了看坐在角落里的老太太,终究没有说出实话。
“刘二蛋家也不过一间瓦房,跟咱们差不多。你可别不知好歹。”
“翠兰,说别人就说别人,别把咱家扯进去。”老太太冷冷开口。
这位家中“主心骨”,连名字都没有,却总是一锤定音。
林晓茹迟疑了一下,低声问:“那我现在还能反悔吗?”
“你觉得呢?人家都知道你和刘二蛋的事了,还会看得上你?”
“凭什么看不上我?我还看不上他呢!”林晓茹嘴硬道。
“回来!”翠兰一把拉住她,“你以为人家非你不可啊?这院子里条件比许峰好的没几家。前些年要不是靠他接济,咱们早就饿死了。”
想到那些艰难的日子,翠兰眼眶泛红。
她甚至偷偷拿走了许阳的两块钱,这笔债还不知道该怎么还。
“你去睡觉吧,你的事我也不想管了。你要真跟刘二蛋在一起,我也只能祝福你了。”
她明白,指望林晓茹继续让许峰帮忙是不可能了。
“明天让你堂妹回老家吧,家里住不下这么多人。”王老太太突然开口。
“妈,您能不能别对许峰甩脸色了?没有他的接济,咱们早就不知道饿死多少次了。
就靠我这二十五块工资,哪够花?小虎正长身体,您还得吃药止痛,哪来的钱?”
“你个不要脸的东西,少在这跟我耍心眼。我死也不会答应的。”王老太太怒骂。
“不答应?那日子怎么过?您倒是给我出个主意!去街上捡破烂?还是让孩子辍学打工?您以为这院子里的人有多好心?做梦去吧。”
“我不管,反正不能饿着我孙子。”王老太太避重就轻,转移话题。
翠兰看着母亲冷漠的脸,心中一片冰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