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人静，翠兰望着窗外漆黑的天色，心中一片烦乱。
婆婆的蛮横无理像一根刺，扎在她心头，拔不出也按不下。
她关了灯，熄了灶火，却熄不掉心头的焦躁。
那一夜，辗转反侧，梦里也尽是争吵与无奈。
清晨，许峰起了个大早。
屋外寒风刺骨，他缩着脖子，望着灰蒙蒙的天空。
厂里今天照例要发薪水，虽然天气不好，但想到即将到手的工资，他的心情还是轻松了不少。
说起来，厂里领导偶尔会接待贵宾，运气好的时候，一个月能有半个月都有这种“特殊任务”，但许峰并不在意这些虚头巴脑的安排，他更惦记的是那口葫芦瓜。
葫芦瓜对他而言，早已不只是食物，更像是一种执念。
自从上次在西市菜市场遇见那个卖瓜的姑娘后，他心里就一直惦记着。
两人虽只是几面之缘，却莫名有种熟悉感。
更重要的是，那姑娘的名字——沈慧兰，竟与他记忆中某个模糊的身影重合。
天还未亮，西市菜市场便已人声鼎沸。
许峰裹紧大衣，在熙熙攘攘的人群中穿梭，终于在角落处找到了那个熟悉的身影。
姑娘蹲在筐前，双手交叉呵气取暖，脸蛋冻得通红，像是早春枝头刚冒的桃花。
“姑娘，你这么早就来啦？”许峰走上前，语气里带着几分熟络。
“大哥，是您呀。”沈慧兰抬起头，露出一抹羞涩的笑容，
“您还想要葫芦瓜不？自家种的，可甜了。”
“当然要。”许峰点头，顿了顿又问，“你叫啥名字？”
“我叫沈慧兰。”她低头翻找着瓜，声音轻柔。
许峰心头一震。
果真是同名同姓！他忍不住多看了她一眼，年纪不大，眉眼清秀，应该还没开饭馆，也没遇上那个混蛋。
他心中暗自庆幸，仿佛看到了命运的一丝转机。
“就要这个吧。”他随手一指，沈慧兰便递来一个嫩绿的葫芦瓜。
“大哥，两块钱。”
许峰掏出钱，却突然鼓起勇气问：“那个……你结婚了吗？我单身，在纺织厂上班。”
沈慧兰一愣，警惕地抬头看了他一眼，眼神里透着一丝不安。
“大哥，您这是干嘛呀？”她语气中带着疑惑与防备。
许峰顿时语塞，心里一阵发虚。
这开场白也太突兀了，自己这直男癌晚期，怕是没得救了。
他尴尬一笑：“没、没啥，就是好奇，你别多想哈。”说完，他赶紧付了钱，转身落荒而逃。
走到胡同口，他才停下脚步，长舒一口气：
“吓死我了，这开局太难了，是不是太心急了点？”
他拎着葫芦瓜回到四合院，正巧看见翠兰姐妹俩在院中洗漱。
他没打招呼，径直进了屋。
“姐，许峰是不是特别爱吃葫芦瓜呀？”林晓茹盯着他手里的瓜，眼里闪着光，“这年头，能吃上一口可不容易。”
“现在知道馋了？晚了。”翠兰瞥了她一眼，语气冷淡。
“我哪有后悔。”林晓茹嘴硬道。
“嘴硬得像死鸭子。”翠兰冷笑。
其实她心里也有些后悔。
若不是老太太和小虎从中作梗，那个葫芦瓜本该是她们家的。
她看着小女儿小花眼巴巴的模样，心里更不是滋味。
“翠兰，许峰这又是要做葫芦瓜了吧，找他要点去。”翠兰的婆婆突然开口。
林晓茹差点晕倒。许峰穷成这样，是不是她们一家在压榨他？
“妈，许峰现在躲我们都来不及。”翠兰冷冷道，
“之前我介绍给他，他在人群里偷偷看了一眼就没再说话。
您和小虎还老是骂人家，端起碗吃饭，放下碗就骂人。您觉得他还敢搭理我们吗？”
她心里清楚，自家的名声早就在许峰心里跌到了谷底。
“妈妈，小花想吃葫芦瓜。”孩子哭着说。
“以后再吃，现在不行。”翠兰赶紧安慰。
一家人天天吃粗粮、喝面片汤，也不是个办法。
许峰把葫芦瓜放在桌上，锁好门就出门了。
他可不敢再像赵二蛋那样随便放东西，否则又得被翠兰一家惦记上。
他哼着小曲，步伐轻快地消失在四合院的晨光中。
“别瞅了，再看眼珠子都要掉出来了。”王老太太不满地嘟囔。
“妈，您说什么呢。”翠兰没好气地回，“今天厂里发薪水，我想着能不能借点过来。
我们现在还预支着工资呢，您说该怎么办？”
老太太没再说话，气氛一时沉闷。
“姐，许峰家这么穷，是不是因为你们家？”林晓茹小声问。
“别胡说，是他自己花钱大手大脚，跟我们家没关系。”翠兰立刻反驳。
有些事，能做不能说，说出口就变了味。
许峰在财务室排队时，心里盘算着接下来的计划。
他打算买辆自行车，别人有的他要有，别人没有的他更要争取。
不然，怎么过上体面的小日子？
“哟，许峰，今儿个你自己来领工资啦？”财务的张姨打趣道，“前几次不都是翠兰帮你领的嘛。”
“那都是过去的事了。”许峰笑了笑，“从今天起，我自己来。”
他接过工资，仔细核对后问道：“张姨，不是还应该有工业券和粮票吗？这数目好像不太对。”
张姨一核对，果然少了几张，赶紧补上。
“没错。”许峰点头，收好钱和票，转身离开。
一百斤粮票，两张工业券，他打算找个机会去黑市换点实用的东西。
“张姨，许峰这是咋啦？感觉跟以前不太一样了。”一个年轻同事好奇地问。
“想通了呗。”张姨笑着答，“总不能一直吊死在寡妇门口吧。你们要是有合适的姑娘，赶紧介绍给他。过了这村，可就没这店喽。”
“呃……许峰就算了吧。”小伙子皱眉，“谁知道他俩是不是在演戏？再说了，他都快三十了，我亲戚家妹妹才二十。”
"呵，男人要是变了心，九头牛都拉不回来。你看看许峰那傻小子，被人耍得团团转，到头来落得个竹篮打水一场空。"张姨撇着嘴，一副看透世事的模样，手指还不停地敲打着柜台。
"张姐！"翠兰猛地转过身来，声音清脆得像打碎了个玻璃杯，
"您这话可就不对了。我和许峰之间清清白白，您要是真关心他，不如给他介绍个对象，省得街坊邻居说三道四。"
她边说边把厂长批的条子拍在柜台上，纸张发出"啪"的一声响。
张姐面无表情地接过条子，慢条斯理地数着钞票，每数一张都要停顿一下。
这故作姿态的模样，惹得后面排队的人群开始窃窃私语，有人甚至踮起脚尖张望。
与此同时，许峰正穿过厂区斑驳的树影。
他盘算着：要搞辆自行车，得先去废品站淘宝，还得顺把扳手。
虽然纺织厂里工具不少，但能不能拼出辆能骑的车，他心里实在没谱。
推开厨房门时，扑面而来的是蒸腾的热气。李强和赵梅正忙得热火朝天，灶台上的大铁锅"滋滋"作响。
"哥几个来得够早啊！"许峰抹了把额头的汗，"工资领了吗？没领的话赶紧去，这儿交给我就行。"
"师傅，这都几点了？"李强头也不抬地应道，手里的锅铲翻飞，"我们早就领完啦！"其他人也跟着笑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