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在山间的溪谷中洗头,
渔民们说这山中怎么燃起了熊熊的烈火?
她在一望无际的草原上漫步,
牧民们说这草原上何时升起了第二个太阳?
她穿着漆黑的甲胄,
只有火红的长发在肆意的迎风飘扬。
她就像一根焦黑的木炭,
只有顶上的烈焰在照耀黑暗中的方向。
哦,只有我才知晓,只有我才知晓,
在她的心中还有另一团火焰正在燃烧!
哦,不要离我远去,不要离我远去,
那团火焰能够温暖我受伤疲惫的心房!
哦,阴燃之火!我的阴燃之火!
你把你的爱埋藏心底不肯让人知道!
哦,阴燃之火!我的阴燃之火!
我要在那寒冷的冬夜将你紧紧拥抱!
在威尼斯的一家酒馆里,一个年轻帅气的金发歌手,用极具渲染力的歌喉演唱着他刚创作出来的歌谣。一首歌唱毕,四周响起些稀稀拉拉的掌声,也有几个人掏出铜币丢在他面前的桌子上。这吟游诗人赶紧朝着四面鞠躬,口中说道:“谢谢,谢谢大家。我会在这个美丽的城市逗留几天,在接下来的这些天里我还会提供更加精彩的表演,敬请大家期待。”
“弗雷泽!”一个红发少女从角落里悄悄靠过来,狠狠地拽着吟游诗人的胳膊往外拉扯。
“额,祝大家今夜愉快!”吟游诗人在离开门口时还不忘补上一句祝福。
“你说你丢不丢人呐!”两人来到酒馆外的墙角时,米娅怒气冲冲地说,“你居然说我像一根焦黑的木炭!这就是你能想到的最好的词汇?这我也就忍了,你还要将我紧紧拥抱!啊呸!”
“嘿嘿,米娅,别这样。”弗雷泽一脸讨好地笑着,两手放在胸前互相搓着,“你也知道我对你的感觉,第一次在森林里遇见你的时候,我就被你深深的迷住啦。这些日子你一直都对我爱搭不理的,还不让我用歌曲排解一下心中的憋闷么?”
“我要是你,就不会总提森林里发生的事情。”米娅白了弗雷泽一眼,“那段日子是我人生苦难的开始,我最近好不容易才淡忘了一些!”
“可是对我来说,那一天却让一切都变得有意义……”弗雷泽嘟囔着。
“这就是你的问题不是么,弗雷泽。”米娅说,“你就只知道说你自己,每句话里都离不开你你你。赶紧走啦,杰森还在等我们呐!”
就在这时,一个骑士模样,脸上微醺,跑到门外街边来撒尿的男人看见了他们俩,呵呵笑着凑上来说:“啊,年轻的吟游诗人,这姑娘一定就是你刚才歌词里唱的那个阴燃之火吧?啧啧,青春真是件令人羡慕的东西啊!”
“呃,谢谢你……”弗雷泽上下打量着这人,尤其是他罩袍上的图案:白色底子上绘着一个大大的红十字,这徽记代表的身份就算是最偏僻的村庄里一辈子足不出户的农夫都不会认错。是的,这人是一个圣殿骑士团的骑士。
所以弗雷泽只好满脸堆笑地说着客套话:“我记起来了,刚才就是您赏了我一个银币,真是感激不尽呀骑士大人。”
“哈哈,没什么没什么!”那圣殿骑士挥挥手开心的笑着,“毕竟能听到法语唱的歌曲是一件令人愉悦的事情嘛!你没发现刚才给你打赏的基本都是我这类人么,那些意大利商人可欣赏不来美丽的法语里蕴含的丰富情感。”
“您说的完全正确!能在这陌生的地方听到家乡的语言,真是开心至极。这么说您是从法国来的?”弗雷泽陪笑着。
“啊,不是的,我定居在君士坦丁堡。”骑士说,“上帝保佑,在那里至少还能碰到一些说法语的贵族。要是跟平民打交道,就必须得用拗口难懂的希腊语了……那对我来说可比跟一百个异教徒作战还困难。”
“真是凑巧,我们正打算乘船去君士坦丁堡呢!”弗雷泽乐颠颠地说,旁边的米娅赶紧掐他的后背,但已经晚了。
“哦?哪艘船?”圣殿骑士也来了兴致。
米娅赶紧接话道:“还不知道,我们的朋友今天到码头询问情况去了,我们正打算去跟他会面……很高兴认识您,骑士大人。”说罢拉着弗雷泽就要离开。
“别急嘛,我们压根还没有正式介绍过彼此。哈哈,就像歌词里唱的那样,你这小姑娘看起来还真的就像一根焦黑的柴火,太贴切了哈哈哈哈……”不知道这骑士是喝多了还是性格本就如此,他居然就这样站在那里开怀大笑了起来。米娅没好气地瞪着弗雷泽,那意思仿佛在说:你要再敢唱那首歌我就掐死你!
过了好久圣殿骑士才止住笑声,他喘着气擦了擦眼角的泪水说道:“对不起,对不起,我实在太没礼貌了。咳咳,是这样的,要是你们的朋友没有订到合适的船,我建议你们加入我。我这次来威尼斯处理一些生意上的事务,已经预订好了一艘商船,下周出发,她的名字叫幸运安妮号,船舱很舒适。你们应该知道,远洋航行是很枯燥的,要是能跟你这样一个讲法语的吟游诗人同行,一切都会变得轻松愉悦很多。”
……
杰森静静地坐在码头边,任凭惬意的海风吹拂着脸颊。在他的头顶,成群的海鸥盘旋着、喧闹着,不时地落在港口里船只的桅杆上歇脚。而在更远处,望不到尽头的蓝色地中海占据了他视野的一大半位置。
时值夏末,气候干燥,正是出航的最佳时期,此时的地中海风平浪静,强劲的西风会将船只带向任何想去的地方。杰森租了一艘贡多拉小船,在这美丽的水城中任意游览,遇到商行就进去打听打听有没有去君士坦丁堡的商船。
回想起这几个月的旅程,杰森脸上露出一丝愉悦的微笑。他们乘坐着华丽又舒适的大篷马车,日行夜宿一路南下。他们翻越了美丽的阿尔卑斯雪山,在山区谷地里,他们听到了当地的瑞士牧民们用后来被称为“约德尔唱法”的奇异歌声在各个山头间传递消息,弗雷泽对此尤为着迷。
为了不让旅途显得太累,他们每天只行走六到八个小时。到了傍晚就升起篝火烧水做饭,还有闲暇欣赏一下周围的风景。米娅总是缠着杰森教她剑术,而杰森为了给弗雷泽和米娅相处的机会,便拉着弗雷泽一起练习。结果两人却为了谁是杰森的首徒争吵起来。
弗雷泽说他在夏比镇时就受过杰森的训练,米娅则一脸鄙夷地说,要不是她提出来,弗雷泽压根都没产生过让杰森授技的想法。杰森只能一脸无奈地偷偷提醒弗雷泽,他要再这样胡闹下去,就永远不可能赢得姑娘的芳心了。
马车里如米娅所要求的那样,设计了三个独立的睡觉空间,垫上了柔软的毯子。到了白天他们可以将隔断收起来,将里面变成一个整体,垫子也可以当成座位使用。所以这一路上他们三人并没遭太多罪,即使停靠在城镇时,他们也宁愿睡在马车里,好省下旅馆住宿的花销。为了这个巧妙的设计,梅斯的木匠行会多收了杰森整整五十个银币。
弗雷泽的坐骑“小飞鼠”长得很快,高度已经快赶上乔汉的棕色战马了。杰森唯一担心的是长期拉车的马匹会变得不适合作战,但弗雷泽却一点也不着急,他宁愿“小飞鼠”一辈子都不用上战场。
越过阿尔卑斯山后,杰森欣喜地发现这里的景色与德国北部截然不同。明媚的阳光每日都会照耀在他们脸上,沿途随处可见大片麦田和坐落在山坡上的葡萄庄园。他们终于可以确信,那阴云笼罩下的黑森林已经成为过去式了。
至于现在这里嘛……杰森陶醉地嗅着腥咸的海风,听着海浪的声音,看着码头忙碌的工人装卸着各式各样的货物,心中百感交集:威尼斯不愧被称为“亚得里亚海的女王”!看这港口熙熙攘攘的人群就能明白,依靠海洋贸易获得的财富是土里刨食的农业国家根本无法匹及的,所以威尼斯才能以一城之地而雄霸大半个地中海,基督教世界中无人敢得罪于她。
“啊,天色不早了。”杰森想着,走到他租赁的贡多拉旁边,对船夫比划了一个回去的手势。水城里的河道如网般交织纵横,贯穿着整个城区,走水路要比陆路便捷得多。杰森的船经过热闹的圣马可广场,这里是威尼斯的中心地带。时值傍晚,结束一天劳作的市民喜欢聚集在这里休闲谈天。在广场的对面,坐落着著名的圣马可大教堂。
小船拐过几个弯,最后停靠在一个背阴的小巷边。杰森付清了船费走上岸,看见他心爱的马车就停在前方不远。弗雷泽和米娅已经回来了,奇怪的是两人的身后还跟了一个圣殿骑士。
“杰森,让我介绍,这位是吉格斯·德·沙蒂永爵士,他是一个热情好客的好人。爵士,这是我的伙伴,杰森。”弗雷泽迎上来后首先介绍道。
杰森礼貌性地与吉格斯握了握手,圣殿骑士则一直盯着杰森的脸看,搞得他很不舒服。
“我在君士坦丁堡见过你的族人。”圣殿骑士自以为是地说着,“你是从钦察汗国来的,还是伊尔汗国?”
说罢没等杰森回答,这骑士就转头去问弗雷泽:“他听得懂我们的语言么?必须要整明白这个问题,因为伊尔汗国的可汗跟基督徒比较亲密,而钦察汗国则正打算皈依伊斯兰教……”
“我是从法国来的,和弗雷泽一样!”杰森淡淡地说,心里有些恼怒。
“哦,是么?”圣殿骑士不愿相信,但还是没有再问。
“找到船了么?”米娅问道。
“嗯,下周一出发。三个舒适的单人房间,还有咱们的两匹马。订金已经付了。”杰森微笑着说,“船名叫……幸运安妮号。”
说出船名后,杰森明显感觉米娅的脸色不太好看,正纳闷间,便听到圣殿骑士开心的声音:“哈哈,那可真是太好啦!弗雷泽,咱们真的是乘同一条船,这一定是上帝的旨意!”
上帝的旨意,这一句恰恰是圣殿骑士团的口号。
“跟我走吧,弗雷泽!”圣殿骑士又说,“作为常年往返于君士坦丁堡和威尼斯的人,威尼斯也算我半个家乡,理应尽些地主之谊,带上你的小情人和你的……伙伴吧!”有那么一秒,杰森甚至很确定圣殿骑士想说的词是“仆人”。
就连弗雷泽这时也感觉到气氛有些不对劲,不知道这个大大咧咧的骑士是不是总这样无意中得罪很多人。他用征求的眼光看着杰森说:“呃,呃,杰森你说……”
“当然去啦!”谁知杰森毫不犹豫就答应了。当三人跟着骑士身后时,米娅一脸不爽地朝杰森比划着“为什么”的手势,而杰森对她调皮地眨了眨眼。
圣殿骑士带他们来到了一间漂亮的两层小楼前,这栋楼的外墙涂着蓝色和金色的颜料,很多窗户也都是玻璃的。进入屋里,地面和墙面都是精致的马赛克镶嵌画,这画近看时根本就是杂乱的碎玻璃片,但当离开一段距离再观察时,碎片就汇成了一幅幅美丽的图画,有山水树木,也有一些栩栩如生的人像,令人惊叹不已。
红黄两色的纱帘从天花板垂下来,将屋子分割成一个个小空间。有侍者满脸堆笑地迎上来,带领四人来到一个隔间。这里有几张铺着锦缎的软榻,在中间的矮桌上,一个香炉正冒着袅袅轻烟,使得房间里充满了令人迷醉的香气。
吉格斯招呼三人坐下,深深地嗅了一下周围的空气后说:“来自印度的熏香,我的最爱。当地很多有头有脸的商人都喜欢来这里谈生意,怎么样,环境不错吧?”
“有点……太过奢侈了……”弗雷泽说道。
“哈哈,对待好朋友这算不了什么!”吉格斯摆手笑道,“对了,你们去君士坦丁堡有什么目的么?”
“只是旅行罢了,周游世界,寻找灵感,要不然怎么叫吟游诗人呢!”弗雷泽这回倒是回答得机敏。
“好吧……”圣殿骑士似乎有些失望,但立刻又乐颠颠地招呼三人品尝侍者送来的饮料:“这是东方的一种神奇树叶,煮出来的饮料味道很香甜,尝尝。”
杯子里的饮料泛着红色的光芒,品尝起来有一股植物的清香。见三人都像喝酒一样举起杯子一饮而尽,吉格斯哈哈笑着告诉他们:“要这样小口小口的品尝,让液体充分地从你的唇齿之间流过。”
“您平时就负责圣殿骑士团的生意么?”杰森问。
“啊,也可以这么说。”吉格斯得意地说,“我们将骑士团在法国各地的庄园生产出来的货物在威尼斯集中,然后运送到东方去出售,同时将东方的香料和药草运回来。”
“怪不得您见多识广。”杰森奉承道,“这一路上还希望您多给介绍介绍,毕竟这是我们第一次出远门呢。”
“这我当然知无不言,让我想想……在君士坦丁堡,如果跟那些平民打交道的话,尽量不要说法语,这一点切记切记!”吉格斯压低声音说道。
“嘶……现在那里的矛盾已经这么激烈了么?”弗雷泽好奇地问道。
“难说,反正你们注意点就行啦!”吉格斯又哈哈笑了起来,“不说这个啦,毕竟这里是威尼斯……你们先喝着,我去外面方便一下。”说罢起身朝外走去。
弗雷泽目送着吉格斯的背影,听见米娅低声跟杰森抱怨道:“我实在不喜欢这家伙,说话没个遮拦,看着就讨厌。”但他的心思却完全跑到了另一个方向。因为他看见一个穿着洁白的长袍的女子,抱着一盏竖琴从门口走了进来,坐在离他们不远的走廊上开始弹奏音乐。
杰森耐心地对米娅解释道:“这人熟悉一些君士坦丁堡的情况,咱们可以当他是个免费的向导,何乐而不为呢?再说了,圣殿骑士团现在可拥有欧洲最大的银行业,各个都是富得流油,他要主动请咱们来这里玩,咱又没有什么损失!弗雷泽你说是不?”
“弗雷泽?”杰森发现吟游诗人正呆呆望着那个弹竖琴的姑娘,根本就没听见他俩的对话。再仔细看那琴师,只见她只有十八九岁的年纪,卷曲的金发编着两个发环垂在鬓旁,一身洁白的丝袍下只能看见两只穿着凉鞋的粉足。这女子低垂着眼睑,纤细的手指轻轻拨动琴弦,奏着一首淡泊静谧的乐曲,和这里雅致的气氛倒是十分相配。
“啊,这女孩真像个希腊神话里的缪斯女神,难怪弗雷泽会这么着迷。”米娅笑眯眯地赞美道。
过了一小会儿,圣殿骑士从外面走了进来,一边走还一边和几个商人模样的人亲切地打着招呼。可就在这时,杰森突然听见一声惊恐的尖叫从角落里发出:“啊啊啊啊啊!死人啦!”
酒馆里的客人一下子乱了起来,有人围过去看热闹,也有胆小的开始往外面跑。杰森和米娅跟随吉格斯来到声音发出的那个隔间,发现有一个商人正躺在软塌上,胸口有着一个恐怖的大洞,心脏被人整个剜了去,鲜血已经流到了地板上。最令人毛骨悚然的是,死者的嘴角竟然还挂着淡淡的微笑!发出叫声的是一个侍者,此时腿都吓得哆嗦了。
“天哪!”吉格斯瞠目结舌地嘟囔着,“我认得这个人……这是帕尔提奇帕奇奥家族的人,做丝绸生意的!”
杰森当然不知道这些所谓的大家族有什么特别的意义,他着急地四下张望,并紧张地问米娅:“你看见弗雷泽去哪了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