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梳梳到发尾,二梳白髮齐眉,三梳儿孙满地,四梳永谐连理……”
西洋镜中,新娘一席嫁衣,面前,大到特别有排面的梳妆台上放着属于她的凤冠霞帔。
屋子里的人忙成一团,总是不住地说着吉祥话,可似乎新娘却有些不在状态,半睁着眼睛,一副没有睡醒的样子,任由王府中的嬷嬷下人在她身上,脸上摆弄来摆弄去。
“郡主,绞脸可能有些疼,您忍一忍。”
花重锦困得迷迷噔噔,也没听清楚一旁的冷十在说什么就胡乱应了一声。
结果下一秒脸上火.辣.辣的疼痛就给她大大的提了一个神儿,疼的她一个激灵,差点儿没直接从椅子上蹦起来。
我屮艸芔茻!
“郡主您忍一忍,很快就好了。”
被她吓得一个哆嗦的冷十连忙出言安慰道,又加快了手上的动作。
绞完脸之后,花重锦是彻底清醒过来了。
她会困成这样也不单单是因为他起的早,昨天晚上睡得晚是更重要的原因。
自从某个人求来了圣旨赐婚,婚期定下之后,花重锦从郡主府搬到了淮阳王府待嫁。
白无夜虽然是新郎官的哥哥,但似乎更想做新娘的娘家人。
让她在淮阳王府出嫁,就是为了告诉所有人他这个淮阳王不管是从前,现在,还是以后,都将会她花重锦的金大腿,大靠山,娘家人。
要是给了委屈,就算是自己弟弟也不行。
于是,白无夜去郡主府接她的时候,花重锦在这位如同父亲一般的兄长面前哭的那叫一个稀里哗啦。
也不知道到底是不是因为她马上就要嫁人了,所以才变得多愁善感。
至于为什么她到底如此的缺觉……
花重锦:说来说去这也都是白无泽的锅!
(正在迎亲路上的某个人表示自己愿意背这口锅。【:)】)
都邑王朝也有成亲之前未婚男女不见面的规矩,虽然这些规矩根本就拦不住相思泛滥的某些个人。
其实本来白无泽只想隔着窗子同未过门的王妃,他的妻子说几句话。
都说结婚之前未婚夫妻见面不吉利,白无泽本来是对这些东西嗤之以鼻,可是为了花重锦,他愿意把这些东西放在心上。
可架不住未来媳妇儿比他更不把这些东西看在眼里。
直接打开窗子表示——
【大爷进来玩啊.jpg】
花重锦:我有这样说过吗?
好吧,花重锦是打开窗子让某个人坐进来喝茶聊天。
想念,激动,忐忑,睡不着觉……
这些东西她是通通不会承认的!
然后两个第二天就要拜堂成亲的人在不知不觉的情况下就聊到了凌晨,一直把花重锦聊睡着,最后白无泽什么时候走的她都不知道。
花重锦只觉得自己刚一闭上眼睛就被人叫醒了,然后想一张烤冷面一样被人在铁板上翻来覆去的折腾。
还被用“绞脸”这种惨无人道的方式给提神。
索性王府的嬷嬷婢女们手脚很快,没用太长的时间就把花重锦这张“烤冷面”给捣鼓好了。
给她梳头绾发的是白无夜特意请来,宗室里的一位老王妃,这位老王妃是一位夫妻和睦,子孙满堂,身体康健的有福之人。
另外,配着花重锦还有薛莹莹这位闺蜜,以及既是朋友,又是准小姑子的九公主白习凝。
白习凝将新娘的凤冠给她带上,看着西洋镜中的身影:“七嫂,你可真是国色天香,是为髣髴兮若轻云之蔽月,飘飖兮若流风之回雪。”
“我七皇兄着实让人心生艳羡。”
镜子里的新嫁娘发髻高耸如云,柳眉弯曲细长,红唇鲜润,一双善于顾盼的闪亮的眼睛,眼尾点缀着一颗婉如星子般的泪痣,笑起来时,仿若艳阳,衬得这世间所有美好都暗淡无光。
而她身上的嫁衣正是当在临风山庄之时,上官蒲迎送给她的一身,名为羽纱洗,精美华重,恰到好处的勾勒出她玲珑的身材。
好看是没的说,就是……
“这个凤冠有点儿沉……”
花重锦如实的发表了自己的看法。
听见她小声嘀咕的白习凝诡异的沉默了一下,视线从那个鎏金珐琅红宝石青鸾垂衔珠的凤冠上顿了顿,又移开了,然后露出一个讪笑。
这凤冠是挺沉的,光听名字就知道有多沉了。
刚才她拿到手上的时候还被这个重量给惊了一下。
白习凝觉得自己当初成亲的时候,那个凤冠就够沉的,没想到准七嫂这个更沉。
精致华美派头场面是没得说,可是就没有考虑过新娘的感受吗?成亲这可是多累的一件事情,谁愿意一整天都在头上顶口不能摘下来的水缸?
“七嫂,这个是按照您的品阶来定制的。”
白习凝露出了一个“这也没有办法”的笑容。
好吧,她得承认,这个凤冠可不光是按品级定制的,十有八九还悄咪咪的超出规格了,从表面看是看不出来,只有上手掂量过才知道。
说是肯定不会往外说的,有本事安排内务府超出规格打造凤冠的用一只手就能数的过来,但是这一到底是谁这么安排的,她就不知道了。
公主殿下内心摊手:对不起了七嫂,你就只能先担待着点儿了。
戴上这个凤冠之后,花重锦的脑袋是一动也不敢动,生怕脑袋被这凤冠给坠下去了。
“我知道,这点儿重量我还是可以承受的。”
仿佛高位截瘫一般的辽凌王妃缓缓的抬起一只手,竖了个大拇指。
除了新娘的人之外,真正知道这个凤冠到底有多沉,待一天到底会多苦逼的九公主掩藏起自己小小的抱歉,视线悄咪咪的在花重锦脑袋上打量了一圈儿,琢磨着看看凤冠上有哪个零件可以拆下来,或多或少的也好减轻一下负担。
可是还没等她有发现,不知道什么时候跑出去的薛莹莹一溜小跑冲了进来,“快快快,迎亲队伍来了。”
白习凝一听,哪里还有功夫拆零件,连忙拿起一旁的盖头给花重锦盖上了。
可怜见的,这盖头上面的图案是用细小的琉璃珠串起来绣制而成的,四角还都坠了一颗拇指大小的东珠,总而言之,就又是一份沉甸甸的排场。
花重锦:……我忍!
于是,往日里总爱上蹿下跳的辽凌王妃在旁人的搀扶下缓缓的走出了房门。
刚一出门,就是一阵噼里啪啦的鞭炮声,蒙着盖头,她只能看清楚脚下这一亩三分地儿,不过好在也没有哪个新娘子需要自己看路。
但是,当旁边的人都发出一声惊呼时,花重锦还是很好奇到底发生了什么。
不过,紧接着白习凝就为她解答了疑惑。
“七皇兄?您怎么到这里来了?”
也不怪白习凝惊讶。
按道理来说,白无泽应该在正厅等着,等花重锦到了,然后和代替花重锦父兄角色的白无夜磕了头,再出门上花轿,可现在人直接跑到内院来了。
“无妨,我只是想早一点见到阿锦。”
白无泽声音里带着显而易见的喜悦。
耳边传来小姐妹的嘘声。
“阿锦,七王爷这是一刻也等不得啊。”
薛莹莹揶揄道。
盖头底下,花重锦脸颊上浮出了两团红晕,悄悄勾了勾唇角。
“阿锦。”
从盖头下面的缝隙里,花重锦看到一角红色的衣袍,和一只白皙修长,骨节分明的大手,不用说,这人自然白无泽。
花重锦毫不犹豫的把自己的手放在了白无泽的手上。
两人走在前面,其他人特别识相的落后了三四步。
“白无泽,我特别想看你穿婚服的样子。”
花重锦小声说道。
平日里白无泽总爱穿一些浅色素色,她真的非常好奇他如今穿了这一身大红色的喜服会是什么样子。
白无泽握住花重锦的手,还轻轻地托住她的手肘,稳稳地扶着她,也小声道:“别着急,有的是机会。”
其实他的本意是两个人都成亲了,以后她愿意看他穿什么颜色的衣服,他就穿什么颜色的衣服。
虽然喜服是特别的,可是只要她喜欢,他可以每天都穿给她看。
白无泽这会儿所想的是非常单纯的,可是习惯了他开车的花重锦却不由自主的想歪了,恼羞成怒掐了他一把,“这么多人呢,你别胡说?”
莫名其妙被掐了一下的白无泽内心:???
可随后就反应过来了,低低的笑出了声。
“遵命,王妃娘娘。”
花重锦装模作样的哼哼了一声。
待两个人走到正厅,白无夜早就坐在那里等候多时。
花重锦非常非常认真的给这位兄长磕了头,“姐夫,五哥,谢谢你一直以来对阿锦的照顾。”
看着眼前凤冠霞帔的妻妹,白无夜眼眶有些微微发烫。
“阿锦,想要你幸福是你姐姐此生最大的愿望。”
盖头下,泪珠悄悄滑落了脸颊。
花重锦哑着嗓子说:“阿锦现在就很幸福,以后会更加的幸福,兄长放心,我姐姐也会放心。”
白无泽再次拜了拜白无夜:“兄长,请将阿锦交给七弟,她是我此生唯一的妻,我会一辈子对她好,爱她重她,除非有朝一日,先她而去。”
不需要太多的花言巧语,寥寥几笔,同样让人感受到了白无泽的真心。
白无夜看着弟弟认真的神色,和看向阿锦的眼神,微微一笑,摆了摆手:“快去吧,别误了吉时。”
旁边一直没有说话的白清宇看着新人离开,忍不住拉了拉白无夜的衣袖:“爹爹,我小姨嫁了人以后还会是我小姨吗?”
白无夜揉了揉儿子的脑袋:“是,我们永远是家人,这一点绝对不会变。”
白清宇噘嘴:“可是,之前有人跟我说,小姨和七叔成亲之后就不能再像以前那样称呼小姨了。”
白无夜:“若说是改了称呼,倒也没错,不论你怎么叫,人总是不会变的,对你的好也不会变。”
白清宇点头:“这个我知道,可是‘七婶’总没有‘小姨’来得亲切,婶婶随便哪个人都可以当,可是我小姨却只有一个。”
虽然这话说的别扭又奇怪,可是白无夜却明白了儿子的意思,墨色的眸子里闪过一抹笑意,“这话可别让你七叔听见了,不然他一定会好好教训你的。”
白清宇嗯哼了一声,“我有小姨给我撑腰,才不怕嘞。”
小朋友说这话的时候,忘记了之前他在自己七叔手底下因为习武之事痛不欲生的时候,他的靠山是如何在旁边疯狂的哈哈哈了。
当真是闻者伤心,见者落泪,人间惨剧啊。
拍了拍儿子的小脑袋,白无夜起身:“走吧,该去你七叔那里了。”
白无夜作为两边的家长,两边的场子(?)都要兼顾,眼下他需要去辽凌王府,帮着白无泽招待客人。
顺便,值得一说的是,如果有他往旁边一站的话,给白无泽递酒的人绝对会成倍成倍的减少,要是这样还敢给白无泽灌酒的,那估计都得是“英雄壮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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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拜天地,二拜高堂,夫妻对拜,送入洞房!”
就如同电视剧里的一张,花重锦被送回了两人份婚房,没有人敢闹洞房,因为白无泽一直都——
【:)】
和善的微笑。
人乱哄哄的进来,又乱哄哄的出去。
白无泽半蹲下身,握了握花重锦放在腿上的手:“等我,我很快就会回来的。”
想要点头,但却不敢点头,只能在内心点头的花重锦:“我会等你回来的。”
白无泽起身,对一旁站着的冷十和其他婢女喜婆道:“好好照顾王妃。”
“是,奴婢遵命。”
然后,脚步声渐渐走远。
“你们都退下吧,留阿十一个人在这里就好。”
花重锦道。
所有奴婢:“是,王妃。”
呼啦呼啦一阵,房间里真正安静了下来。
花重锦长叹一声:“救命啊,阿十!”
她这么一喊,把冷十吓了一跳:“郡主,郡主怎么啦???!”
“快救救我的脖子啊,它快要断掉了!!!”
花重锦哀嚎道。
真的不是她夸张,是真的快要断掉了。
生命不能承受之重啊。
谁要是不相信,顶个十几斤应在头上,端一天试试?
“我受不了了,能不能先把这个凤冠给我摘下来?这玩意儿到底是怎么回事儿,谁也没跟我说它会这么沉啊!”
她要是一早知道这个凤冠这么沉,肯定会和白无泽说一声,让他通知内务府,偷工减料一点,她完全没问题啊。
这下可好,又是黄金又是红宝石,盖头还坠了东珠,成个亲,图样图森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