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借着应急灯微弱的光芒，在昏暗的车库中谨慎前行。
突然，又是一阵剧烈的余震袭来，混凝土碎块从天花板簌簌落下，砸在附近的车辆上，发出刺耳的警报声。
张皓一把将小依拉到立柱后方，待震动稍缓，两个人这才重新探出身来，心有余悸看着头顶。
“小心一点！”
张皓压低声音，拉着小依继续朝前走。
刚才的余震过后，车库的墙面再次出现了大量的裂痕，张皓敏锐注意到西北角的墙面内多出了一段漆黑的通道。
人小心地拨开碎裂的墙皮，露出一个半人高的缺口。通道内，一道水泥阶梯蜿蜒向上，消失在黑暗中。
“是安全通道。”张皓用手电筒照了照，阶梯拐角上还残留着“紧急出口”的标识，“应该能通到地面。”
两个人谨慎地钻入通道，沿着布满碎石的阶梯一步步向上攀登。
脚下发出轻微的“吱呀”声，每走一步都让人提心吊胆。爬了约莫十分钟，一扇标着“出口”的防火门出现在眼前。
张皓轻轻推开门缝，刺眼的阳光立刻倾泻而入。
“门外不是出口。”小依拉住张皓的手臂，前方原本应该在高层的窗户，此刻因为楼层坍塌变成了“落地窗”，将外面的景象毫无保留地展现在他们面前。
窗外，粉色的雨水在坑洼的街道上积聚成一片片腐蚀性水洼，不断升腾着刺鼻的白色烟雾。几具未完全溶解的尸体漂浮其中，皮肤就像热蜡般层层剥落，露出下面正在融化的肌肉组织。
更远处，几栋高层建筑在酸雨的侵蚀下呈现出诡异的形态，混凝土外墙像融化的冰淇淋般缓缓流淌，钢筋骨架扭曲变形，整栋楼以一种违背物理规律的角度倾斜着，仿佛一幅超现实主义的油画。
偶尔有碎块从建筑上剥落，坠入粉色雨幕中，溅起一片水花。
最令人不安的是，在这样致命的环境中，几个红眼感染者竟然还在蹒跚行走。他们的皮肤被腐蚀得千疮百孔，却依然执着地向前移动，在身后留下一串冒着白烟的脚印……
小依心有余悸：“这些人，还能恢复吗？”
张皓沉默没有回答，其实明眼人都知道，这些感染者，恐怕已经不算人类了吧。
之后，张皓将门关上，两人靠在墙边，静静等待着天黑的到来。
……
夜色如墨，张皓推开安全通道的铁门，扑面而来的是潮湿阴冷的空气。
粉色的雨依然在下，但没了阳光的照射，雨水暂时失去了腐蚀性，就像普通的大雨一样冲刷着这座濒死的城市。
“小心脚下！”张皓压低声音提醒小依。
两人在漆黑的街道上跌跌撞撞地前行，每一步都踩在白天被酸雨腐蚀出的坑洼里。
路灯早已熄灭，只有偶尔划过的闪电能短暂照亮前方的路。
“张皓！”小依惴惴不安，空气中不断传来此起彼伏的惨叫声，那些声音中夹杂着令人毛骨悚然的忍耐力。
活到现在的人们，都已经经历了数次血肉溃烂的痛苦。虽然无法产生免疫，但他们的身体似乎逐渐适应了这种折磨，对疼痛的耐性远超常人。
一道闪电划过，照亮了路边一栋摇摇欲坠的公寓楼。
透过破碎的窗户，他们看到一个男人正用布条死死勒住自己溃烂的手臂，牙齿咬着一块木头，额头上的青筋暴起，却硬是没发出一声哀嚎。他的眼神空洞而麻木，仿佛已经接受了这种生不如死的折磨。
“还不如死了痛快……”小依的声音微微发抖，轻得几乎听不见。
“如果有药，还是有概率能活下去。”张皓感叹，蓝色药丸不是唯一的解药，不过药效确实绝无仅有。
街道上，几个红眼感染者还正在雨中游荡，张皓带着小依不敢贸然前行，只能借着建筑物的阴影缓慢挪动，每走几步就要停下来，借着闪电的光芒观察那些感染者的动向。
突然，一个感染者猛地转头，血红的眼睛直勾勾地“盯”向他们藏身的方向。两人屏住呼吸，一动不动地贴在潮湿的墙面上。雨水顺着他们的脸颊滑落，混合着冷汗滴在地上……
“从巷子绕过去。”
等感染者移开视线，张皓才带着小依来到一条狭窄的小巷，这里堆满了被腐蚀的垃圾，但至少能避开主街道上的危险。
当两人终于摸到码头时，那艘纹身人的商船依然停泊在原地。船上的探照灯在雨幕中划出一道惨白的光柱，隐约可见甲板上有黑影在走动。
张皓不敢大意，带着小依紧贴着码头的集装箱前进，潮湿的空气中弥漫着海腥味和金属腐蚀的刺鼻气味。
可惜在看清楚自家游轮的状况时，两个人不禁叹了一口气。
船体已经被雨水腐蚀得千疮百孔，甲板塌陷，船舷上的漆皮像蛇蜕般大片剥落，整艘船就像一具被啃噬过的骨架，显然无法再航行了。
张皓摇头，正想带小依另寻出路，码头上突然爆发出一阵激烈的交火声。
“砰！砰！”
子弹的破空声在雨夜中格外刺耳。
只见码头处，上百个幸存者竟手持刀枪，朝着那艘商船发起猛烈的进攻！
“杀光他们！抢药！”
枪声如爆豆般响起，整个码头瞬间陷入混乱。
大量的幸存者如同潮水般涌向商船，他们手持自制的燃烧瓶，在雨中划出一道道橘红色的弧线。
看见这一幕，张皓迅速拉着小依躲到一台起重机后。
轰！
大量的燃烧瓶在船舷炸开，火舌瞬间吞噬了甲板！
紧接着，商场很快被熊熊大火包围，滚滚黑烟混入雨幕，将夜空染成诡异的紫红色。
“燃烧也太快了！”小依忍不住惊呼，仅仅是几个燃烧瓶，竟然将一艘巨大的商船置于火海。
张皓吸了口气，忽然想起离开大乘岛时，幸子说过的话。
“粉色的雨水，其实是一种极好的燃料。”
此时此刻，大火已经彻底在甲板蔓延开来，大量的人从船舱里跑出，慌乱地喊着。
“撤退！全部撤退！”
“跳海！”
这一场灾难，已经无人能够幸免。
一个纹身人刚跳下舷梯，立刻被五六个幸存者按倒在地，他们像饿狼般撕扯着他的防护服，粗暴地扭住他的手臂，硬生生将其反向折断，骨骼断裂的脆响淹没在燃烧的爆裂声中。
有人还掏出了狭长的餐刀，沿着褪色的纹身图案开始环切皮肤。血沫在炙热的甲板上滋滋作响，混着海腥味的空气里突然爆发出非人的嚎叫。
此刻，活着的人早已抛弃人性，只剩下最原始的求生本能。
火光照亮了幸存者们狰狞的面容，他们中有人已经全身溃烂，却依然死死抓着抢到的药丸；有人为了一颗药丸互相残杀，将同伴踹进火海；更有人直接扑向落水的纹身人，在水面上展开惨烈的搏斗……
灾难之下，生存的代价，是人性最后的崩塌。
很快，张皓带着小依迅速离开码头，在暴雨中狂奔。
转过几个街角后，一座坍塌了一半的大卖场出现在雨幕中。外墙的混凝土剥落露出扭曲的钢筋，破碎的玻璃门在风中发出"咯吱咯吱"的呻吟。
张皓犹豫了一瞬，但看到小依冻得发青的嘴唇，还是拉着她钻了进去。
卖场内部比想象中干燥，货架东倒西歪地堆在一起，地上散落着早已过期的商品包装。
他们在服装区翻找时，小依突然被一具蜷缩在试衣间里的尸体绊倒，吓得差点叫出声。张皓捂住她的嘴，两人屏息等了片刻，确认没有惊动什么才继续动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