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水道里，老鼠成群，哪怕隔着竖井，两人都能听见令人头皮发麻的吱吱声。
“今晚是没办法在这里休息了。”张皓迅速看了一眼四周，暮色已经完全笼罩济州岛。
“跟我来！”
张皓拉着林冉儿，跌跌撞撞朝着一处小巷深处赶去。
越是朝着里面，风暴越小，尽头渐渐出现了一栋复古的别墅，这也是张皓之前所见。
黑暗中，那栋建筑像一头沉默的巨兽，匍匐在蜿蜒小巷的尽头。
林冉儿看不见，但是她能感觉到张皓的脚步开始变缓。
风声也在这里似乎被某种无形的屏障削弱，只剩下低沉的呜咽。
“怎么了？”林冉儿小声问，下意识地握紧了他的手。
张皓没有立刻回答，他的目光紧紧锁在前方的建筑上。
之前在雪幕中匆匆一瞥，只看见个模糊的轮廓，而此刻在愈发深沉的暮色和微弱的环境光映衬下，这栋别墅才真正映入眼帘。
圆弧的屋顶，像半个蒙古包，窗户大多漆黑，只有零星一两扇后面透出极其微弱、难以辨别是烛光还是其他什么光源的晕染。
更让他心头泛起疑虑的是脚下的土地。
与小巷入口及周边没过脚踝的积雪不同，越靠近这栋别墅，地上的积雪就变得异常稀薄，仅仅像是一层薄薄的白色糖霜。
“这房子……”张皓的声音带着一丝不确定，“总觉得不像是住人的。”
“不像是住人？”林冉儿莫名打了一个寒战。
“说不上来的感觉。”张皓咽了咽口水，在感受到空气中越发冷冽的寒意，最终还是带着女人迅速靠近。
门打不开，张皓只能砸碎附近的一块玻璃，通过破碎的窗户进入房间内部。
玻璃碎裂的残渣在脚下发出细微的脆响，一股混合着陈旧木材、尘埃和某种腐朽的气味扑面而来。
林冉儿也打开了手电，光柱刺破黑暗，仔细查看着屋内的环境。
光线所及，是蒙尘的家具、垂挂的蛛网，以及覆盖一切的厚重寂静。
张皓示意上楼看看，或许能找到更安全更温暖的房间，最好能有一个壁炉。
楼梯是老式的木质结构，扶手雕刻着繁复的花纹。
林冉儿一手被张皓牵着，另一只手扶着楼梯扶手，借力向上走。
上到二楼时，林冉儿忽然说道：“奇怪……”
“怎么了？”张皓立刻警惕地停下脚步，压低声音问。
“这扶手上，”林冉儿的手指在木质扶手上轻轻滑过，语气充满疑惑，“竟然没有灰尘……”
张皓的心猛地一沉。
他立刻看向扶手——果然，深色的木质表面光滑干净，与下面客厅里随处可见的积尘形成鲜明对比。
这绝不是一栋被遗弃的建筑该有的状态。
至少经常有人在使用这条楼梯！
这个念头刚闯入张皓的脑海，结果下一秒，
一道刺目的手电筒光亮猛地打在他脸上，瞬间剥夺了他的视觉，只留下一个模糊的高大轮廓和那支指向他们、在光晕中显得格外狰狞的枪管。
“滚出我的屋子！”
根本来不及思考，求生的本能直接压倒了一切！
张皓猛地将林冉儿往自己身后一扯，同时用尽全身力气抱着她朝楼梯下方扑去！
就在他们身体失去平衡、向下坠落的瞬间——
砰！
震耳欲聋的枪声猛地炸响，几乎要撕裂鼓膜。
在巨大的冲击力和他们自己主动扑倒的力道叠加下，两人如同滚地葫芦般，完全失控地沿着木质楼梯翻滚。
肩膀、后背、手肘猛烈地撞击在坚硬的楼梯边缘，发出沉闷的砰砰声。
张皓死死护着林冉儿的头，用自己的身体承受了大部分撞击，剧痛瞬间蔓延至全身。
一直滚到楼梯转角平台，两人才勉强停住。
短暂的耳鸣和眩晕中，张皓的第一个念头是：我死了吗？
因为刚才枪口距离他们实在太近了，自己根本没把握能躲开。
那枪声仿佛还在颅内回荡，死亡的恐惧像冰水一样浇遍全身，让他四肢发冷。
但奇怪的是，如今的楼梯变得很安静。
预想中追击的脚步声并未传来，只有他和林冉儿粗重压抑的喘息声还在狭窄的空间里回荡。
楼上，那片来自手电筒的昏黄灯光依旧静静地洒落下来，将楼梯上半部分笼罩在一片诡异而静止的光晕里。
刚才那致命的袭击，仿佛也只是一个骤然而起又骤然停止的噩梦。
张皓强忍着全身散架般的疼痛，小心翼翼地扶起林冉儿。
对方脸色苍白，浑身发抖。
“你没事吧？”他低声问，声音沙哑，一股铁锈味似乎随时可能涌上来。
林冉儿摇了摇头，紧紧抓着他的胳膊，盲眼无助地“望”向楼梯上方，试图捕捉任何一丝声音。
确认她暂无大碍，张皓才深吸一口气，鼓起勇气抬头望向枪声来源的方向。
这一看，让他微微有些愣神。
借着昏黄的光线，张皓清楚看到，在楼梯的上端，一个穿着老旧棉服的老人正侧躺在地上，一只手无力地吹落，另一只手还拿着一把霰弹枪。
老人双目紧闭，脸上布满深刻的皱纹，面色是一种不正常的灰败，看上去毫无生气。
“张皓，他，他怎么了？”林冉儿吸了口气，看起来对方像是死了一样。
张皓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咬牙，忍着身上的疼痛，小心翼翼地摸上楼梯。
林冉儿紧紧跟在他身后，手里握着一把手枪。
检查一番后，张皓发现老人的呼吸极其微弱，胸口几乎看不出起伏，皮肤触手一片冰凉的僵硬感。
“他……好像快不行了。”张皓低声道，看着濒死的老人，一时间眼神复杂。
理智告诉他，对方刚刚开枪杀死他们，自己完全有理由不管对方的死活，更何况如今这种环境，心软的人根本活不长。
就在这时，林冉儿看见楼梯两旁悬挂的照片。
“张皓，”她小声说，“墙上……有照片。”
张皓顺着她指的方向看去。
那是一些黑白照片，因为时光的摧残，不少都看不清晰。
不过有一些是彩色照，大部分是眼前老人和一个慈祥老妇人的合影，两人站在盛开的花园里，笑容温暖。
照片中的花园，正是如今窗外那片被风雪摧残的院子。
“这房子……还是他的家。”林冉儿的声音带着一丝明悟和愧疚，“我……我们才是闯入他地方的人。”
可想而知，如今一个独居的、可能精神状况还并不稳定的老人，在风暴之夜看到两个陌生人破窗闯入自己家中……
这一刻，张皓良心的天平瞬间倾斜。
“先救人吧！”张皓深吸一口气，立刻抱着昏迷的老人上楼。
林冉儿拿着手电在前方带路，很快找到了一间房门虚掩的卧室。
可打开才发现，这里竟然是一间面积巨大的实验室，摆放了大量的实验器材。
张皓也有些愣神，不过很快找到了实验室里的隔间，里面刚好有一个壁炉。
这壁炉似乎是后来加建的，与周围的环境显得格格不入，但在此刻却是最令人安心的存在。
壁炉旁整齐地码放着干燥的柴火，但数量不是很多了。
进来之前，壁炉已经在燃烧，所以隔间的温度非常温暖，而且四周的墙壁涂抹了一种黑色的墙漆，张皓用手触摸，感觉到一丝丝的暖意。
就这样，在这个不算狭窄的隔间里，温暖的气息弥漫开来，让几乎冻僵的身体都稍稍舒缓。
几分钟以后，一道呻吟从床上响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