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皓若有所思地摩挲着下巴,转头看向蜷缩在身边的老头:“你怎么不去找食物?现在看上去也没那么危险。”
老头闻言露出一个苦涩的冷笑:“小伙子,你以为‘自由’就真是好事?”
他指了指远处几个正在翻找集装箱的瘦弱身影,“这些自由民,每天还是要找吃的,甚至还得额外交一笔保护费……”
一阵剧烈的咳嗽打断了他的话,老人擦了擦嘴角才继续道:“我们这些人奴,虽然被关在下水道,但起码每天有顿稀粥,起码饿不死,也不用为食物犯愁……”
张皓皱了皱眉,又扭头看向其他集装箱,发现不少人似乎都和老头有着同样的想法,蜷缩在一角,静静看着一切发生。
“可你们这样一直怠工,就不怕这群人抛弃你们?”
“怕啊。”老人浑浊的眼珠转了转,“物资还是得找,不过我可提醒你,别抱太大希望。”
“集装箱虽然多,但真正有食物的却非常少。”
他伸出五根颤抖的手指:“从半年前到现在,靠找物资重获自由的,大概也就五个人。”
“那么少?”张皓有些惊异。
老人突然压低声音,浑浊的眼珠警惕地扫视四周:“其实……还有其他法子。”他干枯的手指在铁皮上不安地敲打着,“要么……就在这里藏起来……”
“或者……在这片港口找个活人代替自己……”老人凹陷的眼窝里闪过一丝光亮,“一个活人可抵得上四十公斤粮食……”
半小时后,张皓带着老头从集装箱顶部下来,也开始在码头沿岸寻找物资。
因为感染者的数量太多,再加上监工和守卫不想浪费子弹,导致几十个红眼病患深入码头,四处乱蹿,凶猛异常。
“我……我还是上去吧……”老头子的声音发抖,手脚并用地往回爬。他那瘦小的身影很快消失在集装箱顶部,只留下一串湿漉漉的手印。
之后的时间,张皓独自在码头边缘搜寻着,耳边充斥着感染者此起彼伏的嘶吼声。
突然,一道黑影从集装箱缝隙中暴起——一个红眼病患以惊人的速度向他扑来!
电光火石间,张皓猛地拽开身旁半掩的集装箱铁门。
“咚!”
伴随着一声闷响,感染者的身躯狠狠撞在厚重的铁板上。令人毛骨悚然的是,他的身体就像晒干的泥胚般瞬间崩解,躯干碎成了一滩暗红色的肉泥。
张皓震惊地看着这一幕。
于是他蹲下身,用铁棍拨弄着那些残骸,这才发现所有的血肉组织上布满了蜂窝状的孔洞,就像被虫蛀空的朽木。
轻轻一戳,就能捅出一个个透光的窟窿。
“身体变轻了……”张皓暗自心惊的同时,也意识到对方能跳高的原因。
可不知道为什么,他总觉得事情没那么简单。
就在这时,一阵断断续续的呻吟声从附近的集装箱缝隙间传来。那声音像是被刻意压抑着,却又因极度的痛苦而无法完全控制。
张皓警觉地从地上抓起一根铁棍,放轻脚步向声源处移动。
铁棍与地面摩擦发出轻微的“沙沙”声,混合着远处此起彼伏的嘶吼,营造出一种诡异的氛围。
绕过两个堆叠的集装箱,眼前的景象却让张皓瞳孔骤缩:一个约莫二十出头的年轻人正蜷缩在角落,右肩的伤口触目惊心,三道深可见骨的抓痕中,墨绿色的经络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沿着血管蔓延。
可与张皓以往见过的感染者不同,这个年轻人仍保持着清醒的意识。
他死死咬着一块破布,额头上的青筋暴起,双手不受控制地在胸口抓挠,留下一道道渗血的伤痕。当发现有人靠近时,他艰难地抬起头,布满血丝的眼睛里竟还残存着几分清明。
“救……救我……”
这一刻,张皓注意到对方的眼白已经猩红一片,但眼神出奇地清醒。
然而骇人的是,他伤口处的血肉正在缓慢挪动,像是有无数细小的虫子在皮下钻行。且随着时间的推移,这具躯体开始发生更可怕的变化。
皮肤像被无形的手撕扯般,一片片从身体上剥落。暴露在外的肌肉组织呈现出诡异的暗红色,表面布满蜂窝状的孔洞,随着呼吸节奏不断收缩扩张。
最令人毛骨悚然的是,有些裸露的组织像融化的蜡油般,缓慢地从骨架上滑落……
整个过程持续了整整十几分钟。
期间那个年轻人始终保持着清醒,他的喉咙里不断发出非人的呜咽,十指深深抠进地面,指甲全部翻起也浑然不觉。
直到最后一丝人性从眼中消失前,他的目光始终死死盯着张皓,仿佛在无声地诉说着什么。
“这里有一个!”冷漠且紧张的声音猛地从一侧传来。
张皓抬头一看,发现一个监工正举着枪瞄准对面的年轻人。
下一秒,一颗子弹瞬间击中对方,本就溃烂的身体立刻瓦解。
“喂!小心点!”监工粗声粗气地吼道,枪口还冒着青烟,“被这些东西伤到就没救了。”
他擦了擦额头的汗,看了眼腕表,朝着周围喊道:“还有一个小时收队,抓紧时间找物资!”
“今天没有收获的人,两天没有饭吃!”
待监工走远后,张皓继续在集装箱迷宫中穿行,不过刚才发生的事情,令他惴惴不安。
这些红眼病患,不仅和他之前遇见的截然不同,就连发病时的症状也完全不同,初看只觉得传染性在减弱,可细思极恐,令人不寒而栗!
比如刚才血肉剥落的画面,张皓总觉得那是一种残酷的筛选,将不够完美的部分剔除,只保留最精华的物质。那些剥落的血肉组织,与其说是腐烂,不如说是主动在丢弃。
“去芜存菁……”张皓无意识地喃喃自语,这个词突然就从记忆深处浮现。
他想起以前在生物课上学过的蜕皮过程,但眼前发生的显然要可怕千万倍——这不是简单的蜕皮,而是对整个生物结构的彻底重构。
“刚才被枪杀的那具感染者,和从港口外围进来的感染者,身体素质也有非常大的不同……”
一阵海风吹来,张皓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寒战,下意识地加快脚步。
码头A区很大,上百个人分散开来,短时间内也很难遇到,且附近长满了各种怪异的暗红色藤蔓,与正常的植物非常不同。人经过时,也总觉得有东西在窥视自己。
张皓的脚步突然在一只锈迹斑斑的集装箱前停住。某种直觉让他握紧了手中的铁棍,锋利的边缘轻易就撬开了已经腐蚀的门锁。
随着“吱呀”一声响,昏暗的光线渗入集装箱内部。
在堆积如山的破旧麻袋间,张皓看见了一对年龄不超过十岁的兄妹,瘦小的身子紧紧相拥,妹妹的嘴里还死死咬着一块破布防止哭出声来。
看见张皓的那一刻,男孩将妹妹紧紧护在身后,身躯因恐惧而颤抖。
“别……别过来……”男孩的声音嘶哑得不像个孩子。
张皓的瞳孔微微收缩,脑海中闪过老人那句“一个活人抵得上四十公斤粮食”。他下意识回头看了眼监工的方向,远处隐约传来呵斥声和脚步声。
“听着,”张皓迅速蹲下身,声音压得极低,“躲在这里别出声。”
随后,他从口袋里摸出半块压缩饼干塞扔过去:“等天黑再出来。”
在两个孩子茫然的目光中,张皓轻轻将集装箱门恢复原状,故意留下一条通风的缝隙。
转身时,他用力踢翻旁边的空木箱,制造出巨大的声响。
“该死的,又一个空箱子!”他故意大声咒骂着走向下一个集装箱,手中的铁棍在地上拖出刺耳的刮擦声。